“我可告诉你，一撇写不出两个杜字，她可是你亲侄女，外人不帮衬也就算了，你这个当二叔的可不能不管。”
“娘，儿子跟您说的都是实话，那贵人给俺家收拾房子，工钱是一人一半的。”
“一人一半？”赵氏挑挑眉，“咋可能一人一半？你就在这唬娘哈。亏着娘当初拼了这条老命给你生出来，竟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有了媳妇就不听娘的话了是不是？”
她这个儿子是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了，稍微哄一哄就什么都哄出来了。
杜大仲见她死活就是不信，急的满脸通红，饶是这样，脑子里有个地方始终是清醒的，就是事关豆儿的身世，打死都不能说！
不能说！
这是媳妇千叮咛万嘱咐的。
他记得媳妇说的，他有事的时候，肯为他豁了性命的只有媳妇跟闺女！
“娘，我没有，的确是一人一半的，当时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那贵人的确是这样说的。我真没唬您！”
赵氏死死盯着杜大仲看了半天，心里也开始犯了寻思，难道真没那个意思？是他们想多了。
哎呀，不管了，管它是不是想多了呢。
总之，宁可错杀，绝对不能放过！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
“反正我跟你说，你得明白这个道理，旁人也就罢了，可娟儿毕竟是你侄女儿，你也希望她能许个好人家是不是，将来你侄女许了好人家，还能亏待了你这个当叔叔的不成，到时候，咱家大力也能借他这个堂姐的力，这事儿，你可得帮着娘使使劲儿想想办法。”
杜大仲是越听越糊涂，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娟儿这孩子身上了？
“娘，你们给娟儿相看人家了？”他一脑门子问号的看着她。
这时，杜勇看不下去了，用力扯了扯赵氏，“你还走不走了？罗里嗦个没完没了的，你不走我可走了！没人跟你在这丢人！”
说完，杜勇一甩胳膊，气哼哼的出去了。
这日子没个安生，这个欠揍的婆娘，不整点事儿出来就难受！
这放着好好的日子怎么就不能消消停停的过呢！
赵氏白了他一眼，瞅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一句，“我这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那个儿子，没良心的老东西！”
嘟囔完，看向杜大仲，抬手一个暴栗，“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那贵人要是相中了大妮儿，你们就趁机跟贵人提一下，纳一个妾也纳，索性把娟儿也纳了，这样将来嫁过去，姐妹俩互相还有个照应！”
杜大仲呆愣愣的看着赵氏，恍然大悟，这会儿终于搞清楚他娘的意思了。
原就没相信她是真的过来看大妮儿，如今这样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心里依然有一丢丢的苦涩。
“娘，你怎么就不能多疼疼我们一点呢，为啥每次都要盘算着呢。”杜大仲枯涩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哀泣。
“混账东西！还数落起娘来了。”赵氏照着他的胳膊狠狠的拧了一下，“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们打算，人家贵人是什么身份，家大业大的规矩多着呢，就你这个火爆脾气的闺女，将来真到人家了，不出三天还不得被人家给撵回来啊。”
说着，她瞟了一眼炕上沉睡的杜芸，暗暗啐了一声。一脸讥诮。
而后，继续说道，“娟儿性子好，将来若是得了贵人的喜爱，多少不也能看顾一点你闺女么？你这傻子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呢。”
正这时，肖氏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了。
见状，本还有些许话要说的赵氏，倏然闭嘴，转而说道：“行了，家里一摊子活儿，我回了，让娟儿在你家帮衬几天。”
“娘。”肖氏开门进来，“可否借我们六百铜钱，等秋天卖粮了这钱马上就还您，外面等着算工钱。”
要是换做之前，赵氏肯定是要破口大骂，但眼下记挂着娟儿这事儿，便生生的将到嘴儿的话咽了下去。
“我不是不借啊，别说是六百铜钱，就是六十个铜钱现在都没有啊，根儿要成亲，我那点养老银子都被你大哥他家借走了。”
“你再跟别处想想办法，实在不行问贵人借一下，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别抹不开脸面，家里还有事儿，我得走了，有事儿就让娟儿回去吱应一声。”
说完，身后跟有狗撵的一样，倒腾着小碎步，离开了。
肖氏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的笑了。
这世界啊，总算是清净了。
刚刚出去的时候，夏菊把事儿跟她说了一遍，那样说的目的就是让赵氏赶紧走，免得在这叽叽喳喳的讨人心烦。
赵氏一走，肖氏再也没提钱的事儿，拿起炕上搭着的棉巾，给杜芸擦擦汗。
眼底隐隐透出一抹担忧，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常的，这大半天，这孩子一水儿一水儿的出汗。
她把手伸进被子里，钻进衣裳底下一摸，身上都被汗给浸透了。
肖氏微微蹙眉，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愧色。
哎，非要这个节骨眼上整房子，再加上赵氏来这瞎搅合，这会儿忙来忙去的，都没顾得上管闺女。
瞧瞧这湿的，多难受。
“大仲，你先出去，在门口守着，我给大妮儿换件干爽的衣裳。”
“哎，行。”
杜大仲应了一声，出去了。
他出去后，肖氏的视线落在杜鹃身上，换上一副笑脸，对她温柔的说：“来，帮二婶儿搭把手。”
其实她自己也能换，只是想给这个局促的小姑娘找点事儿做。
大人之间的事儿是大人之间的，这孩子是个好孩子。
只可惜，摊上那样一个家庭，一对父母！
肖氏拉开炕柜，炕柜一半放着被褥，一半放着衣裳。
平日里也没仔细的算计过，而今翻了才知道，这些件衣裳，除了豆儿的都是霜儿的，轮到她大妮儿，也就那么两三件换洗的。
她这心里微微发酸，转过身看向她大妮儿，这心就像油滚了一样的难受。
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太失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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