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没有爹

小说:穿书之此君记 作者:宋玉悲
    时盏说的话,在越北心里并没留下痕迹。

    他这辈子别无所求,什么魂魄、什么长生、什么天下至尊,都不重要。

    他只想永永远远跟时时在一起。

    对了,如果宋据和黛瑛也在,那就更好了!

    黛瑛是他的老搭档,宋据总给他找来有意思的玩意儿,时时和黛瑛不在,唯一能说话的朋友就只有宋据。

    “宋据!”

    越北从屋里拿出灵果灵酒,转眼就找不到他人。

    “又跑哪去了?”

    越北皱起眉头,东张西望,忽而想起了一个地方。

    他足下一蹬栏杆,借力跃上玄霜宫的屋顶,果不其然看见了宋据。

    宋据躺在屋脊上,双手枕在后脑,衣袖滑至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紧致的小臂。他脸上盖着片嫩绿的树叶,遮住双眼,右腿搁在左膝上,看起来闲适懒散,潇洒放逸。

    他总做出一副谨小慎微恭恭敬敬的模样,只有越北知道,四下无人时,他才会露出几分不拘的本性。

    越北踩着瓦片来到宋据旁边坐下。

    他拿了个灵果往衣袖上擦擦,一口咬下,咀嚼着问:“宋据,你怎么这么喜欢往房顶上躺?”

    宋据没接话。

    过得半晌,他才拿下覆盖双眼的绿叶,眯着眼适应了刺目的光线。

    宋据抬起右手,张开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似乎想要抓下一把无边无际的密云。透过指间缝隙仰望,他淡声道:“你不觉得……这样可以离天更近一些么。”

    越北抬起头,“好像是要近些。”他甩甩额上遮眼的刘海,心中猜测,“宋据,你想买飞行法宝吗?”

    宋据不理他。

    应该说,没旁人在的时候,宋据大部分时间都不理他。

    越北已经习惯了。

    他掏出灵果问宋据要不要,过了会儿,又拿出一坛灵酒晃了晃:“时时专门带回来的灵酒,你尝尝吗?”

    宋据冷冷道:“我不喝酒。”

    越北“啊?”了一声,惊讶至极,“你竟然不喝酒?”

    他看起来无酒不欢,结果却滴酒不沾。

    宋据移开视线,阴鸷的目光顺着玄霜宫屋脊,延伸至远方。

    极目眺望,整片无念宫尽收眼底,整齐巍峨的灰墙碧瓦连绵成片。宫阙之外,隰海汪洋浩瀚,漫无边界,横无际涯。

    像是如今的他,堕入茫茫烟波,迷失方向。

    他这辈子走捷径修炼邪术,修为突破元婴后再难精进半点,甚至现在饱受邪功反噬的折磨,元神时时刻刻像在被人生拉硬拽,只有使用凤芨草,才能获得片刻安定。

    但他不后悔。

    邪功反噬有什么关系?修为不能增长又有什么关系?

    至少仇人已死。

    心愿了了,整个人都变得松懈。每天不是数着无念宫的绿瓦虚度光阴,就是像个游魂野鬼徘徊彷徨。反正元婴修士寿元长,慢慢耗、慢慢耗……

    总有耗死的一天。

    越北一口一口抿着灵酒,只觉味道甘醇清冽。他忍不住问:“宋据,你为什么不喝酒?”

    “辣。”

    辣喉、辣心、辣肺,总会让他想起不好的事。

    越北闻言朗声笑了起来,往宋据怀里塞了一坛酒,“这酒你放心好了,是甜的!”

    宋据置若罔闻,漠然地将酒坛搁旁边,转身躺下,又抓来树叶盖回眼睛上。

    ................

    “愣着干嘛?喝酒啊!”

    满脸络腮胡的粗鄙刀修,狠狠捏开他嘴,端起酒杯往他嘴里猛灌,“喝啊!你倒是喝啊!”

    五六岁的孩子哪会饮酒?

    他害怕极了,使劲儿挣扎,双目惊恐地望着花楼房顶上瑰丽明亮的流苏宫灯,眩晕惶恐。

    烈酒不知是不是呛进了气管,辣得他鼻涕眼泪直流。

    “哎哟!赵大哥!”袁妈妈挥着绣帕快步走来,从刀修手上把他救出,谄媚着赔笑,“黎之还是个孩子,他哪儿喝得来这些东西。你让他喝,莫不是糟蹋么!”

    白黎之躲在袁妈妈身后,小脸胀红,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五脏六腑都好似在灼烧。

    袁妈妈向刀修道过歉,一手拎着他衣襟,一手叉着腰,扭过头横眉怒喊:“菁娘!菁娘!”叫了两声儿没人应,她拔高音量,咬牙搓齿,“白菁菁!滚出来,把你儿子弄走!”

    片刻后,身姿袅娜的女修风风火火地从二楼包间小跑下楼,手里还拿着根墨玉笛。

    她刚还在楼上给客人吹曲儿,听见袁妈妈的狮子嗓,就知大事不妙。

    菁娘拽过白黎之,朝袁妈妈叠声儿认错:“妈妈息怒,下次我一定看好他,绝不让他跑堂子前面来。”

    “幸好没遇到龙阳癖,只遇到个酒疯子!黎之粉雕玉琢的,你不想让他走你的老路,就把他管好了!万一哪个修士想把他弄去当什么兔儿爷,我可护不住!”袁妈妈刀子嘴豆腐心,骂咧咧几句,扭着腰去门口招呼客人。

    菁娘赶紧拉着白黎之来到花楼后院角落。

    袁妈妈的话不无道理,她们这些乐修,修为一个比一个低。刚才那个刀修可是筑基三层的前辈,得亏没闹出什么事儿来。

    菁娘蹲在儿子跟前,握住他手,清丽的脸上愁云密布。

    “黎之,你向来都听话,娘不是告诫过你么?千万不要去前院,你怎么回事?”

    白黎之抿了抿唇,声音还有些童稚,但表情却十分严肃:“娘,我观察过了。楼里不忙的时候,龟公每隔一个时辰收一次桌子;忙的时候,半个时辰收一次。我赶在龟公来之前,把那些品相好的残羹先收起来,再转卖给李家巷的食修,每天能多挣一颗下品灵石。”

    “你还小,这些无需你来操心。”菁娘眼眶一热掉下眼泪,将儿子抱进怀里,伏在他小小的肩膀上,“忍一忍……再忍一忍!你爹会回来接我们母子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温咸的海风徐徐吹拂,拂乱了白黎之鬓角的几缕乌发,痒痒的。

    他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突兀地开口,“越北,你还记不记得你爹是什么样子?”

    “记不清了。”越北笑笑,“自从魂魄被魔君取走,好多事我都记不清了。”他又拿了个灵果吃起来,囫囵不清地问:“宋据,你爹是什么样子?头上也长着胎记吗?”

    白黎之:“没有。”

    “没有胎记?”

    “没有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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