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药进行到尾声时,洛修悄无声息离开了。
安何打算把配好的药送去给阿秋,开门却看到阿秋就站在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
安何问:“你怎么来了。”
“神明大人亲手做药,我已经很惶恐,怎么能再让您尊贵的身躯劳累?”阿秋看他的眼神比往常更闪亮,“我是来取药的!”
安何发现一个问题:“你之前不是叫我安何大人?”
“您就是神明大人啊。”阿秋信誓旦旦。
安何好笑道:“外面冷,来了怎么不敲门?”
阿秋道:“我不敢打扰您。”
安何把药水递给他,叮嘱了服用时间和次数,阿秋满脸认真,嗯嗯点头。看了眼外面变小的雨幕,安何道:“回去,路上小心。”
阿秋深深鞠了一躬:“好的,谢谢您!”
看着阿秋离开,安何关上门,躺到床上闭目休息。
不久前嘈杂的村落重新静谧下来,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安何很快产生了睡意。
大概是见到洛修的缘故,安何想起了遥远过去的往事。
那时候,他是疾病之神,这处被排斥在宇宙角落的无名星系唯一的神祇。
当时尚未建立起国家,人们以部落和城邦的形式聚集起来,洛氏是最大城邦的统治者。
民众没有异能者的概念,在他们看来,洛氏的族人受太阳眷顾,拥有掌控光辉与火焰的能力,带领他们开拓险境,对抗异兽。其他城邦向洛氏俯首称臣,越来越多的部落听闻洛氏的威名,朝这里聚集,成为日后国家的雏形。
一天,洛氏首领的儿子降生了。
他拥有无可比拟的强大天赋,一出生便伴随仿佛太阳光辉构成的方舟,能够带他挣脱天空的束缚,前往星系任何一个角落。
他被命名为洛夏。
人们称赞:
“他的强大无人可比,他的外貌举世绝伦。”
“他是未来的希望,是地上的第二颗太阳星。”
洛夏或许有资格面见神祇,成为受神眷顾的神子。
对于民众交口称赞,被推崇为未来希望的洛夏,他的父母只是说——
“若能长久跟随在神明身侧,便是他今后无上的光荣。”
*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安何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多躺了一会儿才坐起身。外面天气放晴,王蛇藤正缠着一把扫帚,勤勤恳恳打扫屋内地面。
安何伸出手:“房间已经很干净了,不用打扫。”
王蛇藤顺从回来,蹭了蹭安何的手心。
安何发呆几秒:“饿了。”
他下床穿好鞋,轻轻拍了拍缠在手腕的王蛇藤:“走,我们出去找吃的。”
附近没什么好吃的东西。离开村庄一段距离,王蛇藤像昨晚一样,又从天上抓了只速度快的飞禽下来,载着安何前往山林深处。
运气不错,没走太远就发现了野黑蜂的蜂巢。这种蜜蜂和成年人的拳头差不多大,漆黑反光的外壳如同坚硬铠甲,锋利尾针淬着剧毒,战斗力很强。
——产出的蜂蜜也特别好吃,甜度恰到好处,回味香醇。
王蛇藤一接近,所有蜜蜂便从蜂巢冲出来,落荒而逃。
个头最大的蜂后跑得最快。
仅留下空荡荡的蜂巢。
安何朝蜂群的背影挥手:“谢了。”
王蛇藤几条分支延长,收集回大堆树枝草叶,热火朝天开始工作,用拖出残影的速度编制好坚固的箩筐,然后一根藤蔓朝上一卷,便将硕大的蜂巢整个摘下来,塞进箩筐,大小刚刚好。
时间还早,安何继续朝丛林深处走,还发现了意外收获。
是一棵半人高的小树,树干分叉,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全身黑色,与野黑蜂一看就充满危险的黑色不同,这棵树的色泽诱人食指大动。
“好像巧克力做的。”安何喃喃道。
安何从树上掰下一小块,扔进口中尝了尝,声音含糊:“还真是甜的。”
一直安静不动的小树忽然从土里跳出来,将根茎当做双腿,拔腿就跑。
“哎?”安何眼疾手快从它身上折下一根最大的树枝,小树管都没管,速度飞快,一溜烟逃没影了。
安何按住手腕上蠢蠢欲动的王蛇藤:“不用追了。”
他将折下的树枝随手扔进装蜂巢的箩筐,盖上盖子道:“回去。”
回到村落,时间接近傍晚。
安何远远望见有一些村民聚集在外,站在最前面的阿秋父亲焦躁徘徊,他是村里经常负责外出狩猎的人,身材
孔武有力,配合现在发丝凌乱,眼里布满血丝的样子,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安何走过去问:“怎么了?”
阿秋父亲的嘴唇因为情绪极度波动而剧烈颤抖,一旁的村民道:“阿秋快死了!”
“不会的。”安何依旧平静,“带我过去看看。”
阿秋家距离村口很近,没走几步就到了。全村都听说了这件事,阿秋父亲后面跟着乌泱泱的人,他们看着阿秋家惨淡的样子,同情之余心有余悸,安何果然不能相信。
阿秋蜷缩在床上不停抽搐,发出疼痛难忍的声音,安何走进来的时候,他趴在床边吐出大口深色血液,里面夹带丝丝缕缕的黑色絮状物。阿秋父亲的语气满是愤恨:“阿秋相信你,你就这么对他?”
箩筐太大,卡在门口进不去,安何随手放下,看了一眼阿秋的情况,“这是服药后的正常现象,再等十几分钟就好了。”
“本来可以调配温和点的药物,但山上资源有限,只能做猛药了。”
阿秋父亲的胸口剧烈起伏:“还要再等十几分钟?!”
安何道:“你不想等也要等。”
阿秋父亲死死捏紧拳头,忽然重重朝自己脸上打了一拳!
安何:“……”
安何:“冷静点。”
他的冷静并不能感染旁人,阿秋父亲在屋内焦躁转圈,连狠狠瞪安何一眼都不敢,生怕安何记恨在心,他不担心自己,但害怕牵连家人。
阿秋对安何抱有莫大信任,一直苦口婆心劝说父母,他和妻子的态度不由松动,产生了几分希冀,今天阿秋的情况如一盆凉水泼在他头上,他恨不得打死没阻止儿子喝药的自己!所以揍了自己一拳。
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阿秋睁开了眼睛。
他的母亲含泪扑到床边:“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舒服。”阿秋睁大眼睛,“腐烂的地方不疼了,也不会一直发痒。”他低头看了看腐烂的皮肤,里面不再流浓水,四周消肿,白斑淡化消失。
屋内一片寂静。
阿秋眨了眨眼,看向安何:“神明大人,我是快好了吗?”
“是的。”安何在床边蹲下,揉了揉他的头发,“抗过了最难熬的一波,你很坚强,从此你不会再有痛苦。”
阿
秋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惊喜过后,阿秋的父亲后知后觉开始恐惧慌乱,他虽然控制住自己没做过分的事,但先前对待安何的态度,已经是莫大的冒犯,该怎样才能取得原谅?
他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安何伸手扶住,这一下膝盖要是砸实了,阿秋父亲得好几天没法好好走路。
“您太宽容了!”阿秋父亲羞愧难当,抬不起头,“请惩罚我,否则我没有脸面再面对您!”
安何:……态度变得好快,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围在外面的村民跪倒一地,口中高喊赞美神明、请求宽恕的话语。阿秋表情惊慌,掀开被子要下床,“父亲冒犯您了吗?请您惩罚他,否则他心里会受不了的。”
安何回想阿秋父亲刚才挥拳重击自己的举动,感觉阿秋说的真有可能。
阿秋母亲也道:“对啊对啊。”
深深埋着头的阿秋父亲发出响亮的哽咽。
安何:“……容我想想。”
原主做过那种事,安何感觉村民对他的态度已经友好到惊人了,这有什么值得惩罚的?然而不惩罚的话,他们心里好像会很过不去?
好难办。
阿秋的父亲容光焕发:“随时恭候您伟大的惩罚!”
安何: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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