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了孙仲凯的宝带,师小怜见天色还早,就要去给红妃买东西,孙仲凯自然乐呵呵地作陪。
师小怜带着红妃去了自己也时常光顾的一家裁缝铺——此世良籍女子也要求女红针指,一般不会用外面的成衣。至于贵籍女子则多的是人侍奉,不会自己动手,人家有专门的针线上人呢,用不到外面的裁缝。
一般裁缝铺做的是男子生意,毕竟传统的小家庭在大多数人那里已经维持不下去,男子平素谋生挣钱,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做别的,衣服自然只能从外头买。
只有少数一些裁缝铺,专门做贱籍女子穿的高级女装。而其中最奢华的,又数官伎!
别人都知道官伎排场大,赚的多,却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多数官伎临到老时都攒不下来钱财,佷容易落得晚景凄凉。除开一些官伎有自己的特殊情况,大多数都是因为官伎的奢华生活开销也很大,不借债的官伎已经称得上会算计了!
红妃见过退休离任的官伎被上门来的商户围住要债,场面很不好看,为此还惊讶过,问姐姐师小怜:“早知如此,为何不节俭些呢?”
对此师小怜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节俭,呵呵...二姐你还小,是不知这些的。我等女乐,‘节俭’二字是不能沾的!”
官伎过着最奢华的生活,也只有那样奢华才称得上‘官伎’!真要是节俭起来,在官伎、在外人看来,那就不是官伎了!
再者,也只有通身下来奢华昂贵,接触官伎的人才会意识到自己在和怎样的女子打交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官伎一身,万把贯不多,两三千贯不少,真的说起来是很吓人的!甚至很多官伎本身也置办不起体体面面的一整套,只能去借、去租!
至于说,不算首饰珠宝,为什么穿的衣服会那么贵...此时棉纺织技术还很落后,虽然棉布也有,却是小众货,量少质量也一般,不受看重——总的来说,纺织品价格本就比较高,和历史上的宋朝差不多。
由此,丝绸、葛布、苎麻等比较好的布料成衣本来就比较贵,高级成衣精工细作,不吝惜绣工(有的还会用到金丝银线、珠玉宝石装饰),价格高到让人吃惊倒也不算没有道理。
红妃他们来的裁缝铺子老板姓潘,人叫潘老五,听说师小怜来了,连忙过来亲自接待。对于他们这种裁缝铺子来说,官伎就是最重要的客人!一套最少几十贯,上百贯,多的话数百贯的衣服,也就是靠官伎,以及私妓中最红的一些人消费了。
而其中,官伎最受看重,因为她们往往能带动消费,一个带来更多。
“贵客来了!”潘老五迎了出来,乐呵呵的,见人就带一张笑脸,非常让人有好感。
“不用五哥你来,今日我是给二姐定些衣裳鞋袜的。”师小怜轻轻将红妃推到前面,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二姐要去学舍了,总有些东西要料理,别处都不好,特意来五哥这里瞧瞧。”
潘老五自然不会因为没有‘大生意’就换人,而是比之前更殷勤了些,甚至有些夸张地对待红妃,躬着身子笑眯眯的:“原来是二姐要去学舍了!了不得了,二姐也要出息了!是要购置些舞服、舞鞋吗?这可是要紧事!”
师小怜所谓的红妃要在学舍用的东西,主要就是舞服、舞鞋之类。这自然不是正式表演时那些昂贵的道具、服饰(现代工业社会,漂亮的、闪亮的舞台服饰和道具可能价钱不高,但在古代,无论舞台层次高低,像样的舞服、道具都不可能便宜),而是学艺时用到的练功服一类。
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也不便宜,但相对官伎日常所用,还是价值有限。
潘老五常做官伎生意,对这些东西心中有数,很快就列好了单子,道:“抹胸四件、膝裤四件、短袄两件、长裆两件、长袖衣两件、大裙子两件、软鞋四双、绸带两条、大帕子四条...如此,勉强也够用了。二姐如今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够用时正好换合适的。”
其实这些东西官伎馆也会为新竹学舍中的女童准备,但官伎馆只会准备最基本的。像穿的多的膝裤,可能就是两件,有个换洗就不错了。至于专门用来练习长袖舞的长袖衣,因为只有专门练某种舞蹈时才用,只会给一件。
再者,公给的东西也往往不如自找裁缝做的好!
比如现在潘老五就亲自给红妃量体,各种细节处都量到了。又比如师小怜在一旁非常认真地挑料子,虽然按照规定,这些练习用的舞服、舞鞋都只能用白色,但绫罗绸缎各种料子多了,可选择余地很大!
师小怜是过来人,只选最好用的,至于价格高低,她一概不放在眼里!
等到量体完毕,说定完工之后送货上门,购物之旅并没有就此结束。师小怜又带着红妃去了一家铺子,这里专卖女乐会用到的各种道具。既有练习用的,也有正式表演时用的!这也是开了三代人的老店了,和几家官伎馆常做生意,其中就包括撷芳园。
在这里,师小怜给红妃买了纱帷帽、腰鼓、扇子、短剑、花球等物,都是跳舞时常用的道具。
等到这些都选好了,师小怜才道:“如此就差不多了,只差乐器...不过也不知二姐将来学哪样乐器。当初母亲学琴,我学筝,学艺时用的乐器还留着,若是二姐学琴学筝,还能拿去使。若是学别的,那就得再计较了。”
新竹学舍也有乐器课,一开始是各种乐器都了解一番,然后择一样感兴趣的就是了。学童们可以用学舍提供的制式乐器,但那些乐器都是前辈使用过的,而且不能带出学舍。所以确定自己要学哪一种乐器之后,学童往往会自己准备一件乐器。
学艺时的乐器磕磕碰碰多,并不会用太好的,日后一般都会换,所以师小怜才说,自己和母亲师琼少年时用过的乐器还闲置着。
等到傍晚时分,这场购物之旅才算结束,每个人都算是有所得——虽然一开始说师小怜没什么要买的,但孙仲凯怎么可能什么表示都没有!所以在一个专卖珠宝首饰的经纪那儿,孙仲凯非常大大方地为师小怜看中的一对象牙梳付了账。
这是有镂空细雕,看上却非常精美小巧的象牙梳。主要不是用来梳发,而是像簪钗一样做装饰。就这样放在手心里的一对,也要价六十贯——而这并不算贵的,在那经纪那儿,红妃还看到了一对差不多的,只不过是绿象牙,相对来说罕见的多,便要价两百贯,价格是三倍有余了!
只能说,奢侈品无论哪个时代都好赚钱。
又过了几日,潘家裁缝铺将红妃在那里定做的舞服、舞鞋之类都送来了。与此同时,馆中发给学童们的差不多的东西也下来了,用大大的包袱包着,红妃他们被选入新竹学舍的都有。
打开来细看,红妃发现确实都是制式的白色,乍一看差不多。但仔细看质地,那就差的远了!另外,虽然馆中有量过她们这些学童的身量,却不知是量的不仔细,还是做工的问题,总归没有潘家裁缝铺送来的合适!
如果没穿过潘家裁缝铺的,或许不会察觉到那种不合适。但已经穿过潘家裁缝铺的,再穿馆中下发的,那真是哪里都不对!
第一次接触这些,包括花柔奴在内,学童们都比较激动。东西一发下来,立刻就有人上身试了试,送这些东西来的女弟子甄金莲笑眯眯的,并不觉得她们这样有什么问题,她当初也是这样来的。
她还不厌其烦地教小妹妹们舞鞋该怎么穿才不容易跳舞时脱落,这都是‘过来人’才会有的小技巧。
陶小红珍惜地摆弄着舞服、道具...说起来她过去随母亲在洛阳并未缺过什么,但到底和东京城中的官伎馆没得比,最近在撷芳园的日子,是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就比如说穿的衣裳,丝绸的衣服多贵啊,但撷芳园中就是每季都给馆中人做,包括她这个新来的学童也是如此!
如今又有这么一大包舞服、舞鞋,不是绢罗,就是白绫,都不是便宜东西!而馆中却像是发消耗品一样,随意就发给她们了(从某个角度来说,学童们使用的舞服、舞鞋也确实是消耗品,天然的蚕丝可不怎么耐用,学童又折腾的很,换的可勤了)。
正在她心里喜滋滋的时候,一旁花柔奴却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这算什么?如今馆中说用度不够,公使钱要削减,就是从咱们这儿削减么?这些舞服半年才发一次,就该多放出来些,如今软鞋才两双,长袖衣之类也只有一件,这够什么?”
陶小红并不如花柔奴懂行,看着自己一大包东西,有些迟疑:“这...这不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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