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这些巡山的士兵除了用他们呆滞的眼睛扫了一遍这三个人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显然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两头骡子在山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赵鸳鸳坐在车上。
看着从她身边走过的这批傀儡士兵，心情复杂，这些被顾叶楠控制着的。
AI一般的木然士兵，原本也都是有各自想法的活人。
她又偏头看看华之桑，华之桑正一声不吭地推着手推车，他戴着斗笠低着头，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
赵鸳鸳叹了口气，虽然有顾叶楠这个暴君。
但她过得也几乎是世外桃源的生活了，眼下，他们将要踏入的，才是真正的世界。
此前，来殿里禀告灾情的苏秀才是五花镇人。
据他所述，五花镇目前尚存有几十亩还能种稻的地，也略略的有一些存粮。
但是这年春季大旱，种地本就不易，干燥的土壤又有利于蝗虫卵孵化。
眼瞧着就要闹蝗灾，那几十亩稻谷只怕还没成熟，就要先变成虫子的口粮了。
而且因为下修界各处灾情严重，不少外地逃荒的饥民看见这里还算富庶。
便聚集在了那里，所以这批粮食能不能收上来便显得至关重要了。
五花镇距离死生之巅大约百里，若是快马加鞭，半日也便到了。
但是按他们这行进速度，即使全力赶路，大约得走两日。
虽然灾情严重，但是毕竟带着车马辎重，不便御剑。
两日便两日，赵鸳鸳想，她要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沿途的树干都是白的，树皮早就被扒光，都已经枯死了，几座半塌陷的房屋已经没了门窗，张着黑黑的洞口。
这支三个人的小队伍在龟裂的道路上走着，他们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直到华之桑的手推车发出了异样的响声。
张嬷还在赶着车，赵鸳鸳马上往他那边看。
“不妨事，许是轧到什么东西了。”华之桑抬头说道，他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又戴上了那层面具，不过为了方便干活儿，倒是没再在斗笠上安一圈面纱。
赵鸳鸳坐在还在继续向前走的车上点点头，看着华之桑停下来弯腰检查。
“啊！”华之桑忽然吸气惊叫了一声。
张嬷立马让车停了下来，那边赵鸳鸳已经跳了下去。
“欸欸，二师兄，你怎么了？”她狂奔了过来，“崴了脚了？”
“没……不是……你别看啦，继续走。”
华之桑想拦住急切的朝他奔来的赵鸳鸳，可是那如何拦得住。
赵鸳鸳已经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轧上去脆折作响，异于砂石的东西，赫然是一具还披着一丝褴褛衣衫的人骨。
赵鸳鸳脸色苍白，脑袋嗡嗡作响，她弯下腰，有点想吐。
安慰人的又换成了华之桑，他扶着赵鸳鸳，温言道：“荒年没能入殓者也是有的，你还是回到车上歇歇。”
但是他扶着赵鸳鸳的手马上被甩开了，赵鸳鸳瞪视着华之桑。
“都说荒年是因为旱灾，但是旱又怎么样，这附近就有长江的支流，只要肯挑水去浇地，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华之桑点点头。
“但是不少青壮年男子都被做成了傀儡士兵啊，让谁去种地？这再一大旱，百姓可不就饿死了吗？习武界还是以百姓为多，在严重的灾害中，人口减员，可达十之六七。”她用冷静的口吻说着。
“我……这……”华之桑哑口无言。
“若是两个尘世的百姓都因为灾情少了一半，你是不是还想拉上第三个？”
赵鸳鸳盯着眼前的这个始作俑者，一字一顿地说道。“真是亏你还想用这尘世的人铺路！”
沉默了片刻，华之桑说道：“我愿赎罪。”
“怎么赎罪？”
“劳动？我也只能这样了，你快去车上歇歇。”华之桑苦笑着。
“不，你也推了半天车了，咱们还是换换，”赵鸳鸳说着。
然后她高声冲那边还在车上的张嬷喊道，“欸！老张啊！出发也有一个时辰了，咱们都换换！”
“诶？这个不好？”华之桑更惭愧了，他推脱道，“我不是得劳改吗？我继续推。”
“你能连续推两天吗？凭这个就能赎罪？你根本赎不了！”
赵鸳鸳犀利地说道，“我让你换换，是让你多看看周围，看看那荒山上多出来的那些新鲜的土堆，再看看跟在咱们身后的那些等着吃人的野狗！”
听了这话，华之桑的眼泪哗就下来了，在赵鸳鸳面前，他不需要隐瞒。
他终于长叹一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很庆幸，在红红水水的那天，跟你们全都说了实话。”
赵鸳鸳继续针锋相对，她冷哼一声：“你当时交待的要是有半点逻辑上显得对不上，你就活不到现在。”
然后，她蛮横地从华之桑手里抢走了手推车，推着走了起来。
这行人便改成了赵鸳鸳推车，华之桑赶车，张嬷坐车。
就这样，他们公平的很，每隔一个时辰便交换一下工作，在车上轮流着吃些干粮。
在沿途，他们看尽了那没了炊烟的荒村，那被鸦鹊啄食的尸骨，和那荒凉死寂的大地。为了防止疫病，还掩埋了一些暴露荒野的尸体。
夜晚到了，他们便支起了一笼篝火，露营睡觉。
幸亏赵鸳鸳和张嬷都是修士，只用在周围拉个结界，夜间倒不至于轮流放哨。
第二天早上，他们再次启程，这天下午就到达了五花镇。
抵达五花镇的时候，刚好是赵鸳鸳赶车。赶车的这个位置视野好，她一眼就看见大道两旁乌乌泱泱的全是饥民。
她这骡车一出现在饥民的视野里，那边的人群就变得嘈杂了起来。
赵鸳鸳现在修为高了，那些饥民的窃窃私语她也能听得一些。
“咋穿的那么寒酸哩？”
“别胡说，小姐是来给咱们救灾的。”
“小姐长得真俊哪，人又善，是活菩萨啊。”有些人激动地想往骡车这边跑，但是又被旁边的人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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