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按照先前赵老爹说的，他这女儿将来是要做举人娘子的，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可后来赵鸳鸳拖到十八岁，没做成举人娘子，反倒招了个还小她三岁的的做了人，这个笑话，时不时还要被村口大柳树下乘凉的妇人拿出来溜一溜。
赵鸳鸳和村里那几个最能议人短长的长舌妇走得近，被挖了不少笑料，想来想去，才找了因为她的种种作为当面骂她的张家娘子陪她同往。
只可惜当时没能把她骂醒，她还为此与张家娘子结下了仇。
“要么还是让婶婶给他做件新衣服，好歹是你丈夫。”张家娘子从哭闹的小儿子手里挣脱出来，皱着眉劝了一句。
实在不是她多嘴，而是赵鸳鸳做的着实有些过分，她有好几次见那宫姓到河边洗衣服，穿着件单衣，冻得直打哆嗦。
“嗯，顺便也给我爹娘和小雪扯些布料。”
张家娘子本来已经准备好一场唇枪舌战，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还知道给她爹娘和女儿也带上一份儿，放软了语气，张家娘子收起了皱着的眉头。
“小孩子身上的布料得要柔软些，到时我帮你挑。”
“那就麻烦嫂嫂了。”
赵鸳鸳去了一趟庙会，给二老和小雪都带了东西，当赵母还沉浸在女儿终于懂得心疼人了的欣慰中时，被女儿拉进了房屋，请她帮忙给祉修也做两件衣服。
本以为赵母好歹要问个为什么，谁知道她竟然弯眼笑了起来。
“昨天你爹还和我犟呢，说我当初不该拉你们成婚，耽误了你们两个人，现在这不是，我家赵鸳鸳都晓得心疼人了。”
赵鸳鸳陪着赵母说了几句好话，就抱着小雪回房里了。
在小丫头的记忆里，这还是她头次和娘亲一起睡，高高兴兴捏着赵鸳鸳的衣领，跟着她回房了。
小丫头临来时答应的好好的，不哭也不闹，可毕竟还是个一岁多的小孩儿，听不听得懂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守诺了。赵鸳鸳是被小姑娘哇一声的悲泣吵醒的，哄了几句，却让她哭得更大声了点儿。
试着敲了敲爹娘的门，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她喊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应门，怀里的小雪哭得都开始喘气了，想来想去，只好拐到牛棚里，摇醒了窝在稻草里的男人。
在睡梦中被摇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怀里被塞了一个绵绵的小家伙，等他反应过来，小家伙已经停止了哭泣，正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他看。
“啊呀，真是稀奇，你一抱就没事了，小雪刚才还哭个不停呢。”
“嗯。”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怀抱不够温暖满足不了她吗……”
“不是，应该……小雪该，换尿布。”虽然这是他头次抱到自己的女儿，但他以前有照顾过弟弟，所以并不像她一样一无所知。
“哦哦，我娘让我带了，在我房间里，不过我不太会，你能不能，呃……”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嗯。”
于是，他抱着小雪跟她进了屋，给小雪换了尿布后，小丫头果然高兴不少，本来这样也就算了，可他把小雪交给赵鸳鸳，走出房门时，小丫头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委委屈屈叫了一声“爹爹”。
“好，爹爹不走，爹爹陪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小坏蛋。”
他还没想明白赵鸳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被她拉到了床上，三下五除二解开了他的外衣，然后把哭哭啼啼的小雪塞进了他的怀里，先一步拉开被子躺了进去，还给他掀开了一处被角。
“还愣着？一会儿着凉了。”到此时，赵鸳鸳突然福至心灵，看了一眼宫祉修怀里的小雪，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二十四孝小人安置好了小雪，盖灭油灯，乖乖躺了下来。
和她成婚三年来，她也不是没对他好过，就在去年夏天，她让娘给他做了新鞋子，在他休息时给他打扇子。
还让他摸她当时还怀着小雪的肚子，她问他，是不是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就算自己受委屈也要她开心。
他当然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点了头，还问她是不是不嫌自己的结巴了。
“是啊，祉修，只要你在这张纸上按个印儿，我就会很高兴的，你要做吗？”
他想要她高兴，所以他按了，即使存在疑虑，他也还是按照她希望的那样做了。
结果就是他被官府的人抓了起来，送进牢里关了两个月，之间被严刑拷打了两次，说他已经按印认罪，要他如实叙述犯案过程。
事到如今，哪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他认的罪就是她让他按的手印儿，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认什么罪，就算被打板子，他结结巴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是赵家二老把他保释出来的，他出来时被打的路都走不了，精神也恍惚，赵老爹背着他上了医馆。
半梦半醒中，他听见了赵母的叹息“赵鸳鸳是昏了头了，怎能想到要小清去给她表哥顶罪呢？得亏只是些小事，若是罪过大了，小清这一去，就是回不来了啊。”
“我问她了，她说若是被查出来，她表哥的仕途就废了，但是宫祉修不过是被打一顿罢了，反正他本就没有前途，一辈子埋在黄土里的农夫罢了，是没关系的。”
是没关系的，只是被打得哭都哭不出来罢了，可他，他也是会疼的，他甚至不敢睡熟，饥饿了不知多久的老鼠，出没在浓黑的夜里，啃咬他来不及愈合的伤口。
这一次，好像对他更好了，甚至还让他抱了小雪，那是又想让他去顶什么罪呢。也许就像娘说的那样，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手指越过横在中间的小雪，摸到了她柔滑的青丝，缠着来不及撒手的黑发。
他轻轻地摸了摸熟睡之人的发顶，借着月光看去，她的嘴角勾起了笑意，像是做了什么好梦。真好啊，这之后，她会很高兴的。
经小雪那么一闹，赵鸳鸳“不得不”让祉修每晚留宿房中，眼下小雪适应了他的照顾，便更加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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