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叶楠五指微微用力，燃烧着绝不退让的目光与对方的视线交汇。
“……”
“夫人，你为何在此处？”
“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蹲在顾叶楠面前的人蒙在脸上的黑巾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因为底下神情的牵动，露出的双眼也微微弯起，月牙似的，笑得开心。
顾叶楠回过神来之后，一把抱住那木盒子：“这是我的，值钱的还有很多，你去偷别的。”
“我不是来偷东西的。”
“……”
“我是来取她应有的东西。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先跟我走，回去你自然知道了。”赵鸳鸳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顾叶楠就听出了他的声音，赵鸳鸳也没有摘下黑巾，知道顾叶楠认出他了。
顾叶楠忍不住揶揄他：“跟你走，赵鸳鸳，只怕我项上人头不保？”
“什么？我魔教教主夫人的人头，谁敢碰一根头发试试？”赵鸳鸳惊讶道，笑着握拳顶了一下顾叶楠的额头，“跟我离开这里，怕不怕？”
“谁是你夫人，少占我口头便宜，怕？我怕就不会回来了。”
顾叶楠拍开了赵鸳鸳的手，抱起了木盒：“走！我还要去救人。”
赵鸳鸳从怀中摸出一串钥匙，在顾叶楠的眼前摆了摆，说道：“人已经在醉乡楼等你了。”
“柴房钥匙？”
“聪明。”
顾叶楠有些狐疑地用抱着木盒的胳膊肘碰了一下赵鸳鸳的肩膀，在后者停下脚步侧身过来看他时说：“你这是……不准备回去吗？”
他指的是什么，赵鸳鸳清楚。
但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不必，他们自会应付。”
“噢。”
顾叶楠方才心急，是双手将东西紧紧扣在怀中的，两人走近了护院围墙他才意识到这样不方便活动，而且这姿势实在有点……太冒失了。
他正打算换个潇洒的抱盒姿势，身旁的人忽然伸出手来带住他的腰带，有些温热的手臂贴着顾叶楠的后腰，低沉的嗓音也在耳边响起：“抱紧了。”
顾叶楠心中暗自点头，而后抱紧了盒子。
两人从顾府潜出时，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二人又绕了几条小路，先回了顾叶楠落脚的客栈换下夜行衣。他这两天所穿的衣裙挂在床边，溅了一地的水也尚未干去，显得整个屋子有美人沐浴后的旖旎。
赵鸳鸳用手掌勾起顾叶楠的发丝：“怪不得，半干不干的，我还当你落水了不好意思说呢。”
“只有头发湿了，我难不成是头栽进去的？”
两人挨得近时，顾叶楠身上就有一股清新的水汽，赵鸳鸳当时没有多想，在微弱的烛火中看他的神情，心忽然跳了跳，然后破天荒地先挪开了视线。
“……”
“换身衣服。”
顾叶楠点头，他正要将先前准备的男装换上，赵鸳鸳就伸手拿走了，他正要发作，才想到赵鸳鸳也是穿着夜行衣，这三更半夜的，也不好穿成这样出去招摇。
加上一会儿还要去的地方夜夜笙歌，灯火通明，他确实还需要乔装一下，只能忍住，转头去换挂在床边的衣裙，然后去拿他的帷帽。
“扣扣……”
房门被敲响了。
顾叶楠连忙转身背对房门扯衣服。
赵鸳鸳一边披外衣一边开门，外头站的小二瞧他这样稍有些衣衫不整，不经意地从一地的水看到了在慌忙穿衣带帽的顾叶楠，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怎样的过程。
“有事吗？”
小二吓得回神，连忙说道：“哦、哦，刚才有人说看到两个黑衣人进了我们客栈院子，我是来提醒客官当心财物的，赵小姐，最近城中不怎么安静……”
“嗯，我们知道了。”赵鸳鸳点了点头，“没看见怎么黑衣人进来，即便是来了，也得脱层皮才能走。”
“好，那小的先下去了，有事您吩咐。”
“我们要出去一趟，这屋子的水麻烦你收拾一下了，其它的不必动。”赵鸳鸳说着，给小二塞了块散碎银子，而后略带灿烂地笑容转身去朝顾叶楠招手，“我们走罢。”
顾叶楠刚好带上帷帽，走到赵鸳鸳的身旁，一言不发地与他出门了。
这回来醉乡楼，赵鸳鸳没走正门。
他带着顾叶楠是从侧门入内，侧门外把守的人神情较为冷峻，丝毫不像是迎客的姿态，在见了赵鸳鸳后才松懈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教主，您回来了，林护法她……”
“她醒了吗？”
“是，您先进去看看，她醒来后还有些意识不清但就在找你。”
顾叶楠心头一跳。
“这位是？”
赵鸳鸳这回没有开玩笑，而是轻声道：“护法的故人。先进去，若是管事他们回来了……帮我拦上一拦。”
说罢，就拉着顾叶楠入了院子。
“教主！你又要偷跑！”护卫在门口哀嚎道。
“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
顾叶楠忽然便不说话了。
“前几日，林澄醒过一次，她跟我说她的真名不叫林澄，而是林澄各自拆分过后的二字——叶橙，过往的十多年，她都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也不记得自己姓什么，有什么亲人。”
“……”
顾叶楠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叶橙说她原以为这辈子只有救她性命的爷爷奶奶，还有离开山林后遇到的赵鸳鸳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了，那时顾叶橙旧疾发作，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甚至是毫无逻辑的，她的眼中涌出泪水，嘴角也有血流下。
那日接了赵鸳鸳的飞鸽传书，魔教正准备逮赵鸳鸳回去的人马只有叶橙是在附近，她把赵鸳鸳的命令传达出去后带人杀了林中那行刺客，无意间看到了一块熟悉的令牌。
空白记忆被锐利的刃划开。
露出的是鲜血淋漓的记忆，当时她还那么小，看到了太多护着她逃跑的人的死亡，即便是自己也从山崖坠落，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被冲走，在漂泊，重伤大病了一场，才忘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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