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
如果那个时候我打电话叫救护车,那对夫妻还有救。也就是说,他们是被我拖死的。
志村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轰安静地站在一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我一边消化着志村话语中的内容一边缓慢地转过身。少年神色淡然地看着我,这让我感觉到了些许微妙的尴尬,“……那你去忙吧,我再逛逛。”
看样子志村连面子都不愿意给我,宁愿放弃跟我交谈的机会都不愿意帮我圆一下那个不怎么高明的谎。
刚才我还是“跟朋友一起逛街”,现在变成了一个人逛街。
“我要去看我母亲,”少年沉吟了几秒钟,突然看着我的眼睛,“一起吗?”
大脑突然宕机。
轰说他要去看他母亲,然后问我要不要一起,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
然而我实在不想浪费这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就算是觉得奇怪也还是点了头跟在他身后往目的地走。
见我一直走在后面,少年略微放慢了脚步与我并肩而行。我们都没说话,耳畔只有车辆行驶发出的噪音和商店喇叭推销的广告声。
轰应该是听见了志村的话,不过他没问,我也不想说。
今天所得知的信息比过去十一年间所得知的都要多,我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况且我也不想把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去暴露在他面前。
我害怕轰用和那些大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若是那些在背后偷偷议论“那个孩子是不是杀死了自己亲生父母”的大人们,我完全可以无视,可如果这句话是轰说出来的话,我也许会崩溃掉。
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阴暗的那一面,我害怕他看不起我,却又觉得他看不起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我没有那个资格。
走过街边的时候冰激凌车的喇叭声穿透汽车发动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了耳朵里。那辆车很花,车身印着巨大的彩色logo,在灰扑扑的街道角落里显得格外扎眼。
我不由多看了几眼。
在福利院的时候,每到夏天,总会有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跑到冰激淋车所在的地方,隔着街道看着摆在展示架上的、五彩斑斓的冷饮咽口水,然后等着工作人员骂骂咧咧地把人拎回去。
我也曾经是那之中的一员。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救了直也,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冰激凌车了。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看过冰激淋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那所福利院。
“等我一下!”
轰突然停下脚步,他将手中的点心盒子交给我让我帮他拿着,然后快步穿过马路,从销售人员手里买了支冰激凌回来。
我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冰激凌出神。
并不是没有人给我买过这些冷饮,可那些人都不是轰。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接过这支冰激凌,只能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少年。对方回了我一个带着笑意的表情。
“你看了那辆车好几眼,是想吃冰激凌了吧?”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其实我并不是想吃冰激凌,只是单纯地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但是直接否定会让双方都很尴尬,于是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着冰激凌的下端将它捧在手上。
轰似乎轻笑了两声,可我抬头看他的时候少年又还是平时那副看不出喜怒的脸。
“你很喜欢甜食吗?”他问。
我想了一下,“应该算喜欢吧……”在福利院的时候并不能吃到太多的甜食,连糖都是一个月才能得到一颗,因此即使长到了高一,我也依旧觉得甜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哦,不对,最好吃的应该是茶泡饭,甜食排在第二才对。
天气有点热,捧在手里的冰激凌很快就开始融化了。奶油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扩散着,带着些许的冷意,一点点地蚕食着我为数不多的理智。
我想起原来百看过的爱情小说,小说的男女主人公也是这样并肩走在街道上,分享着同一支冰激凌。
如果能够和轰那样做就好了。
我想。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吧,对轰而言我应该只是很普通的熟人而已,说不定连朋友都算不上。妄想着和他做一些更加亲密的举动未免太自以为是了点。
“不喜欢这个口味吗?”少年也注意到了开始融化的冰激凌,他低下头看着我的手,“流到手上了。”我这才注意到在我愣神的时候,融化掉的冰激凌顺着甜筒的轮廓向下移动,一路窜进了手指缝。
我手忙脚乱地想要找纸巾擦手,又突然想起应该先把冰激凌处理一下,情急之中直接把冰激凌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冷饮的温度顺着牙齿刺激着神经,比室外温度低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过咽喉,带起不知道是疼还是痒的感觉。
我不由抓着甜筒的包装纸大声咳嗽起来。
应该挺丢脸的吧,也不知道轰会不会觉得我很莫名其妙。
少年把手中的点心盒子再次塞进我空着的左手,伸手抓住我的右手手腕。我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撤回来,却听见他略微低沉的声音。
“别动!”
我一时间不敢动作。
轰从口袋里取出那方在我这儿放过一段时间的手帕,左手将我手里的甜筒拿了起来,右手攥着手帕一点点地将我的手擦拭干净。
从我这个角度能看见少年光洁的额头。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给刚出生的小猫擦拭身体,因此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将我的右手擦到不会因为冰激凌而妨碍活动的程度。
在此期间,我一直盯着他的额头不敢有任何行动。
我承认我有点被吓傻了。
帮我擦完手之后,少年默默将手帕叠好收回去,然后将甜筒又塞回我手里。
“还是快一点吃完吧,”他说,“一会儿冰激凌就化完了。”
我支支吾吾地应声,三两口吃掉了剩下的冰激凌,然后将包装纸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为数不多的剩余的冰激凌没化在手上,我的右手也是干净的,这让我觉得有点遗憾。
我们在一家综合病院停了下来。
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轰到底要到哪里去看他母亲,也不清楚他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从他口中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父母的事情。
他的父母的结合是个性婚姻,安德瓦想把他培养成超越欧尔麦特的英雄。
可是除此之外,我对轰焦冻这个人的家庭一无所知。
说到底,我们之间不过是“没有感情的婚约者”的关系,因为这样的关系,轰对我的事情没有兴趣,甚至连亲耳听到了明显不太对劲的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举动。
是我太过一厢情愿了吧。
“走吧,”少年在医院前台登记之后又走回我身边,“我带你去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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