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血液被人抽空是什么样的感受，因为我没有经历过。
但是此时此刻，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四肢仿佛被覆盖了一层坚冰，冷到连动一下都很困难。
这不是我第一次直面杀人，可是这是我第一次直面自己与自己有所交集的人被袭击。
愤怒？
不，并不是那样。
说到底我和土著人只是萍水相逢，充其量也就是他给了我几枚硬币请我喝果汁的程度。然而我的内心还是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果说当年在面对小男孩向我伸出来的手的时候我感觉到的是不甘和愧疚的话，那么现在我的感情可能就更加复杂一些。
身体的动作永远比思维要快上一步。
我将右脚脚底作为发力点，压低了重心向着斯坦因冲去。
英雄杀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发难，他的肩膀结结实实地吃下了我这一记飞腿，扎在土著人身上的刀也随着主人身体重心的骤然变化离开了原本安置着的位置。
“……正好，”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通缉犯，“我还跟父亲打赌说三天之内要找到你呢。”
看样子保须之行很快就能结束了。
唯一让人觉得棘手的是我没带手机，也不知道便宜老爹他们能不能巡逻到这一片来。
当然，我估计是不能的。
因此我的行动应该以带着伤员离开为主，击败斯坦因这种事情想想就行了。再怎么强我也只是个学生，和击杀了众多职业英雄的通缉犯相比，我那点战斗力只怕还不够他塞牙缝。
“小孩子……？”斯坦因似乎愣了一下，“快滚吧，这里可不是小孩子应该来的地方。”
我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是小孩子，所以看见有人在自己眼前被杀就该无动于衷吗？”
别开玩笑了。
我确实不想做英雄，但是这不代表我能够忍受有人在自己眼前被杀害。对我而言，无论是倒在地上的土著人还是向我伸出手的小男孩，他们都是我应该去救助的对象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狂妄的小鬼，”斯坦因举起刀，磨损得十分严重的武器上泛着刺目的白光，看样子有被保养得很好，也不知道那些豁口是怎么弄出来的，“我再说一遍，快滚！”
“不觉得你劝人离开的方式太强硬了吗？这样可是会把小孩吓哭的啊！”
我懒得跟他废话，再次起跳，左脚向着对方的脑袋踹去。
这次就没有上次那么好运了。通缉犯的破旧日本刀精准地卡在我的脚底和他的脑袋之间，轻而易举地卸掉了我施加在这一击上的所有力道。
紧接着，他双臂发力，将我挥开了将近两米的距离。
我不得不调整重心，半蹲着落到地面上。
考虑到之前做过的分析，斯坦因应该不怎么擅长一对多的战斗。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确实不足以对他的行动造成影响，可现在在场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
“土著人先生！”我刻意压低音调，试图使自己显得更加从容一些，“请和我一起击败他……我会尽量不使用个性的！”
没有英雄执照的学生是不被允许使用个性伤人的。
好在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使用个性，战斗也是以体术为主，这样的规定于我而言并不是很棘手。就是不知道没有执照的学生在不使用个性的情况下伤人会怎么算。
大概是故意伤害？
青年愣了一下。在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的一瞬间，斯坦因突然举起那把在土著人身上开了个口子的刀，用舌头舔了一口刀刃上的血迹。
真恶心。
我确实听便宜老爹提起过，他抓捕的犯罪者中有不少对鲜血有特殊癖好的家伙。可听说和亲眼看到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在现在，斯坦因舔血的动作让我感到了极度的不快。
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犯罪者。
我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事实。
“舔舐被你伤害的人的血，感觉一定很好吧，”我站起身攥紧拳头，没有经过悉心修剪的指甲嵌进手掌，带着让人清醒的痛觉，“这算什么？炫耀？还是示威？”
斯坦因没说话。他再次举起刀，抬起头看着我的脸。
“快滚，”通缉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狂躁，“我没有说过小孩子不会成为我的目标。”
“那还真是求之不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就像是被人用子弹射击的气球，“啪”地一下，带着近乎疯狂的噪音，“我可一点都不想从杀人犯面前逃走！”
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理由，杀人犯就是杀人犯。
丢下正在被伤害的人从杀人犯面前逃走，这样的举动和帮凶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我杀死过三个人，所以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杀死第四个。
斯坦因似乎哼了一声。
按照我的设想，当我冲向斯坦因的时候，土著人先生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进行进攻。斯坦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想要防御住两个方向的同时进攻是很难的事情。
然而当我再一次冲到英雄杀手面前并对着他的下盘踢出腿的时候，土著人并没有冲上来。
因此通缉犯也很轻松地避过了我的攻击，他在空中翻了个身，直接从我面前到了我身后。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子，交换了左右腿的职能，抬起右腿踹向对方的腹部。
利器冰凉的触感穿透身体的自我保护抵达更深的地方。
破旧的日本刀很轻松地划开了我右腿小腿的皮肤，将那条狭长的口子扎得血淋淋的。
我觉得自己的小腿大概是被斯坦因的刀扎了个对穿，想要收回腿的时候，身体像是给什么东西硬生生卡住般带着令人不快的滞塞感。
虽然有说尽量不使用个性……但是这种情况也完全没有办法的吧。
斯坦因似乎因为控制住了我的腿而暂时性地放松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我的脸。和之前不同，这次他看向我的目光是带着肃杀的冰冷。
这个人现在是真的想要杀我啊。
我对他笑了起来。
“刀是好刀，”我说，“有点可惜了。”
随着话音落下，扎穿我小腿的日本刀被外力扭曲成无数的碎片崩落在地上。
有一小部分的刀刃碎片还残留在我的血肉里，因此在放下腿向后退开的时候，我能够明显感觉到尖锐的疼痛。
我的出血量应该是挺大的，就算扭碎了斯坦因的日本刀，英雄杀手手中残留的半截刀刃上也还沾着些许暗色的液体。
紧接着，通缉犯在我的视线中举起那半截日本刀，用舌头舔了一下上面残留的血迹。
身体骤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我的身子向前扑倒，在近乎空白的意识中失去了行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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