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同寝室的前辈睡得很熟,明明我才是上铺,却给我一种其实我睡在下铺的错觉。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比体温底上很多的温度勉强驱散了徘徊在意识中的那些令人不快的画面,脚底接触瓷砖地面的冰冷知觉终于让我找回了“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每每回想起那些事情,都会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我从行李里翻出一件和服胡乱套在身上,趿拉着拖鞋走出了寝室。
如果潮爆牛王看见了我这副模样,他一定会抓着我展开长达几小时的关于仪态的教育。
事务所顶楼是只有在每年有实习生进行职场体验时才会投入使用的训练室,据说是用隔音很好的材料制成的,哪怕在训练室里的人把楼顶捅了个窟窿,楼下的人也不会受到影响。
我本来打算去训练室里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到达顶楼的时候却发现灯还在亮着。
都这个点了,难道还有谁在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蹑手蹑脚地绕到门后往房间里望去。
浅金色爆炸头的少年摆着战斗的姿势站在场地中央,手臂抬起又放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看不出来,爆豪居然是会趁大半夜偷偷自主训练的人啊……
不过既然训练室有人了,那我还是换个地方吧,反正只是分散注意力而已,不一定非要做一些高强度的训练。
我转了个身准备离开。
“进来吧。”
少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大概是训练室太过于空旷,我似乎听见了些许轻微的回音。
被发现了吗?
我从门后走出来。其实对于爆豪发现我站在训练室外这件事我倒是不怎么吃惊,体育祭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战斗天赋极高,只是我认为以爆豪的性格,他应该不会乐意跟我分享训练室,不然他也不至于要大半夜自己跑过来了。
快走到少年身边的时候,爆豪突然转过身走了一段距离,从放置在墙根的随身物品中翻出两个易拉罐,自己拿了一个,又将另外一个抛给我。
我下意识地接住:“……未成年不能饮酒。”
“你瞎啊,这是汽水!”
我低头看了眼易拉罐的包装,确实是汽水,楼下自动贩售机里卖的那种。然而大半夜的给人汽水好像有点太诡异了,至少由爆豪做的话确实是十分诡异。
我顺手拉了拉环,走到爆豪身边贴着墙根坐了下来。
爆豪拿着自己那罐汽水,用脚轻轻踢了踢我的脚踝:“那边去点,我没有位子坐了!”
“你不是在训练吗?”我翻了个白眼。
对方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有个蠢货在这里我怎么可能好好训练啊!”
行吧,我是蠢货。
我慢吞吞地往旁边挪了挪,勉强让出能坐下一个人的空地。爆豪也没嫌位子狭窄,他“呼”地坐了下来。少年尚且带着汗水的臂膀蹭过和服不怎么厚重的布料,带起微妙的灼热感。
换了平时我可能就直接把他那罐汽水直接给扭断了,我甚至能够想象金发少年被突然飞溅的液体泼了一头的样子。但刚做完那种梦的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他吵架。
爆豪安静地坐在我旁边,仿佛训练般认真喝着饮料,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咬着易拉罐边沿的金属,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一时间,训练室里静得只能听见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少年很快便喝完了汽水。他将空罐放在脚边,一条腿曲起来撑着同侧的手肘,另一条腿直直的伸着,同侧的手臂则十分老实地垂在身侧。
这样的坐姿对爆豪来说实在是太过规矩了。
我直觉他想说什么,但是我想不出来他能说什么,于是只能用牙齿摩擦着易拉罐边沿,发出细碎的响声。
果不其然,爆豪很快就阻止了我的行为,“吵死了,你是老鼠投胎吗?”
嗯,是我熟悉的爆豪,鉴定完毕。
我放下易拉罐,深吸一口气,“喂,幼稚鬼,你为什么想当英雄?”
“你说谁幼稚鬼——”少年相对平静的表情很快就破功了,他瞪着我,这让我怀疑对方下一秒就会一巴掌呼到我脸上。
“……谁应了谁就是。”我抽了抽嘴角,有些心虚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好了,这不是重点,快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想当英雄。”
“我就是想当英雄,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我在心里小小地庆幸了一下对方没有揪着那个外号不放,然后叹了口气,决定将自己的问题换一种表达方式:“那你觉得英雄应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爆豪愣了一下。
当我以为他会说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突然问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的时候,少年的回答在耳边响了起来。
“帅气。”
“……没了?”
“没了。”
这大概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我曾经问过不少人这个问题,但得到的回答都很长,最短的也有差不多五六句话,像爆豪这样只有一个形容词的回答,我确实是头一次听到。
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些挺身而出保护他人的英雄,确实是很帅气的存在。
至少我这样的杀人犯是没有资格去憧憬他们的。
我笑了两声,从身侧拿起易拉罐,“那你觉得杀人犯该不该死?”
“监狱里的杀人犯?”
“不是。”
“通缉犯?”
“不是。”
“那为什么叫她杀人犯?”
“因为她害死了三条人命。”
“是故意的吗?”
“不是。”
“那为什么要叫她杀人犯,”少年皱着眉头看着我的眼睛,“既然不是故意的,又怎么能被叫做杀人犯?”
“因为她害死了三条人命。”
“但是她不是故意的。”
“法律上有种说法叫做‘过失杀人’,”我用没有拿着易拉罐的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提着饮料罐的两侧晃了晃,“简单来说就是在非故意或预谋的情况下导致他人死亡。”
爆豪被我噎了一下,他睁着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眉头锁得很紧。
最终,他挤出一句话:“……过失杀人的主体是要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的自然人吧?”
这次换我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你蠢啊,”爆豪拧着眉头一字一句回答道,“你的表情就差直接问‘你觉不觉得我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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