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一艘巨大的游轮正缓缓跟随在数千头大型海洋动物后面,时不时有成吨的食物被人从船上倾倒而下, 眨眼间就被一张张滋着牙的血盆大口吞没。
巨大的海洋生物鸣叫声响彻云霄,仔细听甚至能清晰得感受到他们的欢欣鼓舞。
当食物倒完的时候,鸣笛声响起,原本围在游轮四周的海洋动物们纷纷散开, 游到游轮正前方, 继续老老实实地带路。
在数目庞大的鱼群最前方,一头黑白分明的熊猫海豚忽得跃出水面,漂亮的尾鳍在半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它动作极为灵活轻巧,跳出来以后却没有再次扎进海里,反而调皮地一头撞到了旁边小山般庞大的虎鲸背上,强大的冲劲甚至让它被迫弹起来蹦了蹦,又啪叽摔回去, 傻乎乎地张开嘴巴, 叫了一声。
那声短促的海豚音过后,小海豚便有些懒洋洋地翻了个底朝天,露出白白的肚皮, 直接面向头顶的太阳, 细声细气地婉转叫起来。
不远处成群的海怪们听到这不着调的海豚式儿歌,都有些无奈。
一头身影遮天蔽日的海龟缓缓靠近,开口的声音苍老而雄浑,说:“冉木,回海里去, 外面太晒了。”
小海豚闻声不高兴地翻了个身,把肚皮藏起来,接着可怜巴巴地叫唤道:“长老把我的太阳挡住了养养想晒太阳,还要看风景,海里好无聊鸭”
海龟听了无奈地叹息一声,说:“你这样跑出来晒,晚上睡觉又要说身上太干燥,睡不着了。”
“那还不是因为爸爸太坏了”小海豚闻声就炸毛起来,气鼓鼓地说:“爸爸老是不肯变成堕神,进海里陪养养睡觉就要在游轮工作养养就睡不着”
小海豚的叫声稚嫩又动听,语气却仿佛随时爆炸的小炮弹,气呼呼的。
海怪们听了一时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发出震天的嗡鸣声。
虎鲸灵敏地翻了个身,把他背上赖着的小海豚轻轻放进海里,又迅速张开背鳍,紧紧贴着小海豚,把它护起来,不让小海豚逃跑,这才开口说:
“崽,你海龟长老是为你好,成天晒太阳对你没好处,小海豚不能离开水太久,听话啊。”
“可是爸爸就在游轮里面,养养不出来,爸爸看不见养养了”小海豚委屈巴巴地反驳。
这话说的,海怪家长们瞬间实名嫉妒。可冉木成天惦记的就是他的堕神假爸爸,死活劝不动,海怪们也拿他没辙。
无奈,虎鲸只好放低了粗哑的声音,不甚熟练地哄道:
“沈风骨知道崽就在这里的,早上不就是他送你来的你看他工作忙碌还腾出时间带你来堕神海玩,大白天的人类都要上班开会,他现在主要身份是人类,不可能丢下公司不管,等下午太阳下山了,他就跟着下海了。”
“是啊。”一旁的海星施施然地把话接过去,说:“堕神让崽回海里,就是想让你跟长老们聚聚,不是故意冷着你,担心啥呢”
水母晃过来,慈爱地摸了把小海豚的脑袋,附和道:“是这样的,崽都多久没回来了,该怎么玩还怎么玩,人类世界虽然多姿多彩,但需要做的事情也不少,难免觉得辛苦。养养拍的电影,我们可都看了,那么追求真实效果,实在是受罪。”
小海豚听了这话顿时惊讶地叫唤起来,好奇地问:“长老们有看到养养拍的戏嘛”
“当然有。”抹香鲸得意地说:“我们还知道和你对戏的那个人类叫方应许,崽在戏里面叫方初心。”
“真的鸭”小海豚高兴地转了个圈,傻乎乎地说:“养养从来没想过,我拍的戏还能给长老看到。长老觉得我演得好吗”
“这已经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了,问题就是演得太真实。”海星没好气地说:“你是不知道,当初沈风骨让人把设备送过来,大家看完剧有多难过,小乞丐实在太可怜了。那种剧又要你下跪又要踢肚子,你怎么就敢去演再好的剧情,也不值当崽这样。”
海星简直又心疼又生气。
小海豚措不及防被训了一通,就有些懵懵的,不解地说:“拍戏都是那样子的,宋影帝也淋雨了。养养也没有真的被踢肚子”
他这么呆呆又可怜的样子,海怪们又不忍心责备他了,有的凑过来安抚地蹭了蹭小海豚,有的则怜爱地轻轻拍他的头。
小海豚被蹭得痒了,就孩子气地笑起来,转眼间咻得窜到虎鲸身体下面,又机灵地探出脑袋偷看,软巴巴地叫唤:“养养怕痒,不给摸。”
水母故意哀怨地抽泣起来,说:“崽变了,你以前都主动要抱抱的”
冉木就有些内疚了,连忙窜出来用喙亲了一口水母,又害羞地溜了回去,小声地说:“养养亲亲你,不要难过”
水母被亲得心花怒放,又要忍着不笑出声,属实憋得慌。
虎鲸由着小海豚躲藏,只一边护着他游一边问:“崽,这次沈风骨带你回来度假,有说要住多久吗”
小海豚埋进海水里舒服地晃了晃脑袋,欢快地说:“爸爸没有说过时间,养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以天天游水”
“这样吗”抹香鲸有些惊讶,“我以为沈风骨那么忙,最多让你在这留一个暑假。”
“其实就是一个暑假”小海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叫了一声,沮丧地说:“养养还要上学的,江易这个暑假不知道去哪里了,可是开学他就要回来,然后养养也要去学校。”
这话里的不情愿显而易见,海怪们不免有些担心。
冉木不比普通人那样从小就正常上学上课,人类的孩子一生都在学习,没有离开过社会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冉木更喜欢海洋,读书虽然是一项新奇的活动,但要是变成负担就失去意义了。
“崽,你觉得读书累吗”虎鲸试探地问。
“累鸭。”小海豚闷声闷气地回答:“养养每天都要写好多作业,爸爸都让老师不要给养养太多作业,可是老师就在课堂给养养作业。”
“这”海怪们一时为难起来,人类教师教学都是一视同仁,沈风骨那样特别交代,部分老师或许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哪有孩子不做作业的。
“没关系,这件事长老会和沈先生商量的。”海龟长老安慰地说。
小海豚却懂事地游过来,蹭了蹭海龟,说:“养养觉得累,可是养养也很努力完成的江易特别聪明,成绩很好,总是会教我。养养想住在人类世界,就要学很多东西,以后变厉害了,就可以把长老接到岸上。”
这话一出,海怪们心中百味杂陈。
曾几何时,吃个蛋糕都任性得不听劝的小海豚,居然也知道怎么适应人类世界了,甚至还想着带他们离开大海,到底是经历了一些事情,长大了。
这对于冉木来说,其实是好事,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岸上,多学习一点东西生活也方便一些,但如此一来,小海豚也就没以前那样自由自在了。
海星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就问:“崽,你这么累,难道没和沈风骨说过吗他不是说最疼你吗怎么对这事没反应”
水母立刻责怪地瞪了一眼海星,仿佛在怪他太过毒舌,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知小海豚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淘气地用尾巴拍着水,懒洋洋地说:“爸爸早就知道老师偷偷布置作业了,可是养养不让爸爸找老师,养养要变得很厉害所以要做作业”
他这么自觉又乖巧,海怪们都有些心酸,一时也明白了沈风骨这么急着把冉木送过来的原因。
小海豚年纪小,认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沈风骨又不想跟他吵架,怕他哭,再说冉木要努力,沈风骨也不可能非拦着他,只好把海豚送来海里,让长老们劝导。
可劝自己的崽学习不要太努力,怎么说也有些奇怪。
人类都以无止境的学习为荣,倡导活到老学到老,海怪们却相当佛系,崇尚自由和幸福,它们一生只需要学会使用海怪的能力,剩下的技能诸如捕猎都是靠本能就可以掌握的技巧,不需要刻意去学习,经年累月生活在海里,再怎么懒散都该会了。
像这样的观念,放在人类社会,就是离经叛道,不思进取。沈风骨始终不曾放松对冉木的照扶和看管,大抵也是因为如此,不愿意生于海洋的冉木和社会的主流思想发生正面冲突。
海怪们心里门儿清,但考虑到小崽子的叛逆心理,没有直说。
小海豚等了半天都没听到海怪们说话,不由浮出了水面,圆圆的黑眼睛狐疑地瞅着家长们,还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他直觉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来什么,只好往后面游过去,去找鲸鱼群玩。
堕神海的鲸鱼群数目庞大,经常成群结队地出现在近海。
冉木是这片海域唯一一头熊猫海豚,可爱的长相就惹人注目,又乐于助人,鲸鱼们都很喜欢他。
海怪们眼瞧着小海豚又被一头抹香鲸驼到了背上,也不阻止他,只悠闲地分散在附近。
它们要从这片海域,一直游到临近的塞拉海。从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出发,预计到达的时间是傍晚,几乎年年如此。
像这样大规模的海洋生物集体迁移活动,人类不可能注意不到,但因为沈风骨和张老爷子的帮助,这片海域早已被列为了野生海洋生物保护区,平时很少有人类踏足。
小海豚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新奇得很,一路上都活泼地窜来窜去,偶尔还游到游轮边上叫沈风骨,稚嫩清脆的叫声引得船上的工作人员都会心一笑。
这次游轮能被批准进入堕神海,还是打着送小海豚和大白鲨回家的名号。
禾苗也混在鱼群里,但它久未回归海洋,到底还是不太适应,一整天都懒散得很。
在路程游到一半的时候,游轮里的人终于出来了。
沈风骨今天的穿着非常休闲,简单的茶色衬衫和长裤,手上戴着熟悉的黑色名表,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太阳眼镜,一眼看过去帅气又迷人。
他五官深刻,高鼻深眸,这样不穿西服,褪去了惯有的严谨和威严,剩下的就只有无法掩饰的锐气和俊美了。
小海豚一看到男人就叫唤了起来,猛地扎进海里,飞也似地游到了船边,又一下子冲出水面,激起一阵浪花。
他憨头憨脑地叫了几声,见沈风骨沿着阶梯走了下来,连忙孩子气地伸出了形状圆圆的背鳍,一副求抱抱的撒娇模样。
圆乎乎的熊猫海豚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张开同样圆圆的背鳍求抱抱,这到处是圆的场景怎么看怎么喜气。
船上的宋影帝和张老爷子简直忍俊不禁,又觉得小海豚可爱惹人心疼,又实在是想笑,一时都不好上前了,免得小海豚又害羞钻回海里不愿出来。
沈风骨同样勾了勾唇,冷寂的眸色如同初春融化的冰雪,转眼间柔和下来。
他走到最后一层阶梯,便蹲了下去,伸出手小心地把小海豚抱出水面,揽到怀里。
这样一来,身上的衬衫不免又湿透了,小海豚发现了这一点,连忙扭了扭身子,叫了一声,示意男人放自己下去。
沈风骨却毫不松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说:“天气热,不碍事。”
没等冉木继续挣扎,他就放缓了声音问:“养养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小海豚摇头晃脑地叫了两下,又拍了拍尾巴,背鳍一戳,就指向了远处的鱼群。
沈风骨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就对上了海怪们看过来的视线,他举起手挥了挥,接着便抱着冉木上船。
这次跟来的人都是沈家的心腹,比如管家陈青,在祖宅工作的时间也有十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清楚冉木的身份。
冉木被抱回了房间,被沈风骨放进鱼缸,就变了回来。
少年模样的冉木,眉眼间更加柔软,肤白红唇,容色奕丽,翘起的嘴角微微含笑,桃花眼却清澈依旧,衬着微红的眼角,总让人误以为他在撒娇。
沈风骨俯身,伸出手抚上冉木的脸,眉眼幽深而温柔。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冉木,便哑声问:“今天要亲吗”
这样暧昧不明的问题,引得冉木瞬间红了脸,桃花眼犹疑地眨了眨,又忍着害羞点了点头,伸出细白的胳膊,任由男人把他抱了出来。
男人显然早有准备,浴池里都放满了水,冉木一下水,就滑了出去,贴到另一边的池壁,捧着清水洗掉身上残留的海水气息。
他洗得认真,拿了一块小毛巾细细地搓,浑然不知男人早已跟着进了池子,游到他身后。
火热的手臂圈住他的腰,男人的薄唇也跟着贴上他的耳垂,低声喃喃着轻问:“养养这个月满18,还记得这是第几次吗”
冉木被摸得颤了颤,耳朵也控制不住地泛红,随着对方的动作,敏感的少年很快便整个身体红透了,他紧张地按住沈风骨的手,摇了摇头,又小声说:“不记得,养养怕痒。”
“这是痒”沈风骨的声音极为低哑,带着笑意,又有着某种陌生的性感,激得冉木蹙起了眉,他太敏感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迷迷糊糊地被轻轻捏着下巴转过头去,压到男人怀里,辗转着深吻。
原本清澈的眸色逐渐朦胧起来,少年喉中隐隐泄露出一丝呜咽,却完全没有逃脱的念头,只是眷恋地、依赖地伸出软绵绵的胳膊,环住对方。
冉木在这方面,总是意外地乖,让他抬胳膊就抬胳膊,让他亲就亲,甚至连最后毫无保留地占有,他都闭着眼睛接受了。
大抵深入灵魂的缠绵太过诱人,从脊背窜起的酥麻感激得他忍不住蜷起了脚趾,又可怜巴巴地跟男人撒娇,仿佛哭一般地细声细气地求饶。
往往沈风骨弄得狠了,他就软巴巴地抱怨男人没有亲他,被整个人抱在怀里边接吻边做,他就乖得很,还会黏糊糊地说喜欢。
如同其他亲昵的举动一样,冉木似乎天生不知道害怕,他总是会害羞,可是真被抱进怀里,又磨人得紧。
沈风骨抱着人在浴池里亲热了两次,便不再做了,耐心地哄着冉木睡觉,给他洗澡。
晚上海怪们指不定还要组团去看月亮,冉木需要留点体力。
这会儿时间还不算晚,冉木可以睡两小时再起来。
被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的时候,冉木又醒了,他明明困得睁不开眼,还有些懵懂地圈着男人的脖子,下意识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被逮住吻了个透,又甜兮兮地喘着气说:“养养还要去游泳”
“晚上再去,长老会来叫你。”沈风骨哄着,索性一起躺了下来,把人圈到怀里,一边拍着背一边低声说:“先睡一觉,起来就吃饭。”
“那你要记得叫我”冉木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嘟囔了一句,就把脸埋进男人怀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直至日落西沉,天边繁星冉冉升起,冉木才从睡梦中苏醒。
游轮已经随着海怪们到达塞拉海了。
和一望无际的堕神海不同,塞拉海最著名的是海上坐落着的各式各样的珊瑚岛,但由于附近常有噬人鲨出没,岛上人迹罕至。
冉木这回并没有变成小海豚,而是被沈风骨牵着行走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这一幕实在令人惊骇,但船上的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纷纷来到游轮露台上喝酒赏月。
冉木走到海中央的时候,停了下来,仰头看向天空。
远处深蓝的天幕和月光照亮的大海仿佛交接到了一处,为他们织就了一个美好的梦境。
冉木抿着嘴角露出个欣喜雀跃的笑,张开双手迎着风,在海面上跑了起来。
他依次经过了正在听潮声的海龟、正在捕猎的虎鲸、正在唱歌的水母珊瑚和正在同抹香鲸拌嘴的海星,脚尖踮起快乐地转了个圈,还炫耀地朝沈风骨挥手。
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可最后,他却被一道庞大的黑影堵住了去路。
那黑影背着光,只有一部分身体浮在海面上,看不出具体的形貌。
然而冉木背着手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就忽然睁圆了桃花眼,砰的一声变成了熊猫海豚,扭过头飞也似地朝沈风骨身边游过去,边游还边委屈地叫唤。
沈风骨第一时间看到那道黑影,就动用堕神的力量瞬移了过来。
小海豚跃出水面的那一瞬间,正好摔到了男人的怀里。
可他也不知道疼,只是焦急地用圆圆的背鳍指着黑影,仰着脑袋细声细气地叫。
沈风骨把小海豚抱高,安抚地摸着背,低头听了一会儿后,就微微敛起了眉,抬眼看向远处。
那道黑影已经从海里出来了,正浮在水面上。
小海豚跟着看了两秒,就挣扎着从男人怀里蹦了下来,游过去后猛地抬起尾巴,啪得抽在了黑影的脑袋上。
远处闻讯赶来的海怪们都有些愣神,眼睁睁地看着小海豚发威,接连抽了黑影好几下,又气鼓鼓骂道:“你这个臭老头还敢跑回来养养抽死你”
番外:重逢上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明天更新,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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