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火光（五）

    第二十六章火光（五）

    灭绝听他轻佻言语真是恨得目眦尽裂，若是回答了苦头陀的话，那她就要重复一遍“我与你有私情”这样没羞没臊的话语，灭绝自然不上当，当下话不投机半句多，伸掌便转劈向苦头陀。

    苦头陀武功虽然高强，但是与灭绝师太相比尚逊一筹，只是灭绝刚刚吃了解药，功力恢复不足，又兼之绝食多日，尚不足全盛状态的七八，因此与苦头陀缠斗起来便成了一片恶战。

    二人斗得正酣，苦头陀突然听得监室之外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好像是竹子瓦片相继爆裂的声音，他心一沉，便猜到了火刑台定然被提前点了火。

    整个火刑台由竹架和木头一起搭起来，是极为简易的，基本上是依附在白塔之上。若是救火不及时，最大的危险便是这白塔。今日不知是谁点了这火，也不知是否会有人救火。

    当下苦头陀便大叫：“灭绝！着火了！先住手！”

    灭绝哪里肯听他讲话，只当他是魔性难改，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在这里变着法子骗她放自己一马。而且就算是真的着火了，她也并不在意，名节大于性命这道理她总是明白的，今日就算葬身此处，她也要与此人打个明白。

    苦头陀见灭绝师太攻速不减，反而越出手越凶狠，真真是要把他“灭绝”在这里了，不由得叫起苦来，但听得外面的府兵护卫好像是发现了着火一般，大喊道：“来救火！火刑台烧起来了！”心下稍微安宁，心想既然是意外，几十个府卫来救火那就应该无碍。

    只是没过的一小会儿，他便又听到赵一伤大喊一声，道：“王府也着火了！郡主命我们先回王府救火！”苦头陀心中焦急，暗暗地将赵一伤骂了个狗血喷头，道：你去救王府的火了！你苦爷爷要在塔上被烧成碳烤乳猪了！

    府卫大喊道：“赵师父！这塔怎么办！”

    赵一伤应声道：“王爷世子千金之躯！回护王府要紧！莫慌，巡逻营卫就来救塔了！”

    府卫齐声大喝道：“是！”

    苦头陀心情几番上上下下，越来越焦躁不安起来。他心道：火烧万安寺白塔，城内应该能看到，教主应该要带人过来了，可是其他门派的解药我还没散发！难道今日要让六大门派都烧死在塔上？！糟糕！我范遥要成千古罪人了！

    他心里惶恐不安焦急不堪，心思一分，便中了灭绝好几掌。灭绝此时已然知道苦头陀所言非虚，但这魔头出言不逊毁她一世英名，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势。

    如今塔上越来越焦热，周芷若毒药未解，无法用内力相抗，在这临近火源的位置不由得便抵不住热浪袭来。灭绝见状，大叫道：“芷若，你快去想办法解了峨眉派其他人的锁链！莫让她们烧死在塔上了！还有其他门派的人！”

    灭绝此人人如其名当世一绝。她为人平生，最注重名节和正邪，由于师姐因杨逍而死，因此最恨明教的魔头。只是有人怕会觉得奇怪，若说论峨眉祖师郭襄，江湖绰号小东邪，也算是个邪名。交遍天下正邪黑白的朋友，从不论出身名声，为何到灭绝这里峨眉之风却成了如此古板刻薄的狭隘正义。

    殊不知峨眉向来都是以真性情为上，少有弄虚作假虚与委蛇那套路，因此华山派崆峒派是他们最为看不入眼的。灭绝嫉恶如仇，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与其他门派那些伪君子相比，反而是个可以交付生死共患难的侠士。

    苦头陀听得灭绝对周芷若的吩咐，心里对灭绝又是憎恶又是钦佩，恨的是这人拘泥于正邪之见，屠杀了不少明教中人，此刻又在这里与自己缠斗，险些坏了自己大事。钦佩的是她自己摆出这一副看透生死的架势，却还念及着弟子门人的安危。

    苦头陀正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要和灭绝罢斗，便听到塔下有人大喊道：“范右使！速速让大家下来！”

    鹿杖客瘫坐在一边的地上，嘴角溢血，冷笑道：“哈哈，原来苦大师当真是逍遥二仙之一，光明右使啊，鹿某真是眼瞎了才没看出来。”他说这话奇奇怪怪阴里阴气，端的是在讽刺范遥貌容丑陋，人不如名。

    苦头陀对付灭绝尚且来不及，还是不理睬他，额上冷汗越来越多。他正心里想着该怎么脱身，便听得楼梯上一阵脚步声，有人铛铛锵锵跑了上来，眼尾一扫，竟然是鹤笔翁。

    鹤笔翁用湿布掩住口鼻，一手拿着把银环大刀开路，从塔下一路跑了上来。他听说火刑台连累白塔失火，鹿杖客竟在塔里好久都没出来，心下担忧，趁着张无忌等人和番邦武士们相斗的时候溜了上来，恰好看到鹿杖客受伤在地。他一步跃过去，用白布掩住鹿杖客的口鼻，道：“师兄，师兄，我们快下去！”

    鹿杖客伸手指着苦头陀，道：“他……咳咳……杀了他。”

    鹤笔翁匆匆忙忙向那边瞥了一眼，急切道：“莫管他了，再等下去，塔也下不去了！”说着将鹿杖客一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他快步向塔下跑去。

    鹤笔翁跑到楼梯口处，向上一望，看到楼上各处囚室门户紧闭，心道：糟糕了，这下六大门派都要烧死在塔上了，郡主责问我们万死难辞……他咬咬牙，看一眼鹿杖客虚弱地倚靠在他身上已是受了重伤又吸了不少烟气，心一横转身便继续向楼下奔去。

    没走两阶，火焰浓烟之中见一个身材娇小的人跑了上来，鹤笔翁一愣，脱口而出道：“韩小昭！”

    小昭看他在此，长出一口气，赶忙问道：“四处找不到你，我上塔来寻鹿大师，还好你在这里……解药呢？”

    鹤笔翁又是一愣，道：“你要解药做什么？”

    小昭匆匆忙忙把刻了绍敏郡主四个字的玉佩拿出来给他一瞧，好似是急得不行，语气之间也不客气起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快给我！”

    鹤笔翁见郡主信物，也不见怪她脾气坏，伸手到鹿杖客身上把解药摸了出来递给小昭，道：“监室门还锁着，这塔就快完蛋了……你……”他话没说完，便见小昭推开他急匆匆的地跑了上去。

    鹤笔翁心道：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怕死，我可怕得不行，先走一步……你们自求多福吧。

    小昭哪管他想的这么多，三两步便跑到了塔上五六七层，一层层开锁给药，刚巧最后上到七层的时候一眼便见到了对着门锁一筹莫展的周芷若。周芷若闻有人声，也是一惊，见到是个少女模样的人向她走来，稍稍放下心来，问道：“你……是谁？”

    小昭早闻周芷若大名，但也知此时不是细细打量的时候，只觉得周芷若烟火之中仍好似不染风尘一般独有一番清净滋味。但她也明白如此女子生在乱世江湖之中，结局也是十分好猜想的……

    小昭不回答她，走到门前，摸出钥匙咔哒一声便开了峨眉众人所处囚室的门，然后将解药递给周芷若，转身便走。周芷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问道：“你是谁？是明教的人吗？”

    小昭见她神色又是惊慌又是迷惘，想来是这几日来太过大起大落，于这柔弱的姑娘心神有损，于是心中微生怜惜，解释道：“这是解药，张教主在塔下接应你们，快让他们服下解药，这塔就要不行了。”

    周芷若闻言，捧着解药出神喃喃道：“果真是张无忌……师父说的，果然是真的……”

    小昭不明所以，见她神思恍惚，赶忙拍拍她的肩膀，道：“周姑娘！”

    周芷若定了定神，低头嗫嚅道：“多谢。”转身便进去分发解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