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假（二）

    第十五章真假（二）

    周芷若年岁尚浅又是灭绝爱徒，虽身世来历坎坷曲折，但也算是从懂事起就在峨眉派中安然成长，哪里通晓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她与赵敏二人均不过二八少女碧玉年华，但却诡计城府相去甚远。周芷若纯纯以一颗赤子之心对待赵敏，此时恩仇倒置地覆天翻，心中只感到滔天痛苦，却一时难以同赵敏决裂。

    张无忌挺身将周芷若挡在身后，字字铿锵要护她周全，他身上男子气息厚重地笼罩在周芷若身畔，全然是一副大丈夫的担当，若是寻常女子，必觉十分有安全感，只怕此番过后就要芳心寄付。

    但周芷若却好像半个字都听不见一样，毫无侥幸得生的庆幸感，甚至更觉如溺泥沼。她看赵敏受伤心中惊忧，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不躲”，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出言不当，眉目一皱，泫然若泣状咬唇不语。

    赵敏忍着腕上剧痛，声音如常，冷笑道：“站住！你要把周姑娘带走，竟然不问我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

    张无忌道：“可是……”

    赵敏不想理他，单膝跪地捡起地上碎成两节的玉簪子，一手捏着簪身，一手捧着簪花，细细端量了一会儿，最后单手而握将簪花捏在掌心，瞬间手腕伤处血如泉涌，手掌也被碎玉划破向外渗出鲜血。

    赵敏右手紧握在身侧，手臂微抖，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大殿之内两方对峙剑拔弩张，见此形势却无人敢开口。

    沉默了一阵，赵敏再抬头时是一个冷冽抬眸，她媚人地勾唇，一字一字犹有爱恨掺半般狠声说道：“张公子如此不爱惜这簪子，那敏敏要它何用？”说着伸手便将簪子和簪花都狠狠掷向张无忌。

    韦一笑一个闪身，收在手中，替张无忌挡了这一击。

    赵敏冷哼一声背身而去。

    杨逍低耳一听周围似有巡逻人声，隐隐的是鹿杖客的讲话声。他凑到张无忌身旁低声说道：“教主，事不宜迟，不能再拖了。”

    张无忌闻言又去拉周芷若，周芷若冲他神情寡淡地一笑，道：“张公子的好意芷若心领了，只是芷若生是峨眉的人，死是峨眉的鬼，我要……留下去见师父。”

    张无忌好意被拒，唉了一声，转身拉着韦一笑和杨逍无功而去。

    他们长啸而去之时，鹿杖客恰好带人赶到大殿门口，赵敏这番被张无忌等人打了岔，此时已是天光初破的晨晓时分，她兴致缺缺，手腕手掌又都受了伤，于是命人将周芷若收监宝塔，与灭绝同室，带人回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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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迈入卧房，打发伺候的丫鬟去给她打水沐浴，转身将倚天剑收到暗匣里，热水已经准备好，她便让人退下，开始自己宽衣。

    她自小练武骑马，从小到大受伤无数，一般的外伤早就不在意了。只是像这宛若透骨锻钉之伤，初时不觉得痛，是因为神经被点穴止血暂时麻痹，待得包扎好了解穴之后，却是要痛好些日子。

    若不是赵敏身负高强武功，恐怕还会落下病根，每到阴雨日子痛得缠缠绵绵宛如蚁噬。是以周芷若见她被玉簪中伤之时一惊之下质问她为何不躲。

    赵敏自己也不知当时为何不躲……张无忌的暗器功夫远没有他的太极功夫来的高强玄妙，纯粹是用深厚内力以腕投掷，照理说破空声一出她便能察觉，可是她当时手执倚天威胁划伤周芷若的脸，早就神游天外。

    就算去了是送死，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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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去一别，终此浮生不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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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张无忌用暗器偷袭之时，看到那簪子碎成两半，脑中突兀地响起周芷若前日说的……“光明顶破庙中有个小贼偷了我的簪子，权当礼尚往来吧”……没来由的一股怒气直面而出，待抬头再见到张无忌之时冷到冰点。

    她此时细细思索，却觉得自己刚刚是有些莽撞了。

    赵敏的手掌手腕已经包扎好了，单手脱衣脱得极为不便，她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外衫脱掉，但即使如此也不愿叫丫鬟入内伺候。

    不过因为她年幼的时候初次拜师便在锁骨下纹了一只蹁跹的蝴蝶，师父说她的天斗星北恩怨纠缠，虽是坤卦上上，但险要至极，气脉不通不历大劫难以涅槃，因此作此标记日后再解。

    赵敏浑不在意这番算计，八卦五行之术她只学了一小半，算不得精通，掐算卜星之术更是毫无涉猎，师父见她不喜欢，也就只挑些武艺韬略运筹帷幄的阴谋阳谋讲给她听，那些修身修心的法子，只让她细细授记囫囵吞枣。

    赵敏脱衣脱得牵扯到了伤处，痛得略一皱眉，停下了动作，然后长叹一声，道：“小昭，你还不出来，是看我出丑吗？”

    她话刚说完，屏风之后一个白兰色衣衫的少女走了出来，停到赵敏身边替她宽衣，边宽衣边道：“公子为何不叫丫鬟伺候。”

    赵敏闻言轻笑，顺着她的手将内衫也脱了下来只余亵衣，道：“小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生我的气了吗？也就你平日里总叫我公子改不了口，不过啊，也就你替我宽过衣。”

    小昭听她说话，听着听着就好像是没那么生气了一般，软了语气道：“最开始见公子女扮男装，我叫惯了改不了口。”

    赵敏舒展眉目坐入浴盆，半闭双眼，道：“那就以后一直别改口好了。”

    小昭站在她身后替她清洗受伤的那只手臂，赵敏道：“你是因为我派人假扮明教杀上六大门派，却瞒着你张无忌的事所以生气吗？”

    小昭不做声，继续替她清洗血迹。

    赵敏仍不睁眼，淡声道：“嗯？”

    小昭在她背后低声道：“……是。”

    赵敏听她答是，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道：“我收六大门派于万安寺，独未动明教众人，就算日后他们六大门派逃脱出去，战力余几？你说，这日后不是明教一家独大么？”

    赵敏听小昭不回话，接着道：“我答允你替你寻回乾坤大挪移，此番出行半月，幸不辱命，你却还要怀疑我什么？”

    小昭轻声啊了一声，过了几息，赵敏听得她嗫嚅道：“多谢公子了……”

    赵敏嗯道：“若不是当初在光明顶机缘巧合，我也是差点就错过了你这个厉害人物。”

    小昭仿佛是已然如释重负，配合她道：“哪里是厉害人物？我才要感谢公子当初从杨姑娘剑下把我救出来了。”

    赵敏故作惊讶道：“韩姑娘太谦逊了，论八卦五行之术王府中谁能比得过你？啊，对对对，原是赵某人的不是，我应该尊称一声韩大师才对。”

    小昭听她打趣自己，想到赵敏称呼大师的苦头陀等人面貌，再想自己年岁样貌，想到韩大师三个字，登时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