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桂花（五）
主位上的人连问两句，殿下的宋青书却全然不回一字，站得笔直，眼神飘向一边，一脸硬气。
那男人似乎有些头疼，隐约咕哝了两声道：“妹妹给我的什么烂摊子……”他侧坐在上面，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无聊地挥挥手，道：“阿大。”
阿大得主人授意，躬身施礼，转身苦着脸冷冰冰道：“你既然冥顽不灵，主人也不会强人所难，规矩你可懂得？”
宋青书挺身道：“我便是断手断足身首异处，也绝不向鞑子投降。”
阿大浑不在意，只是面无表情继续道：“你如胜得了我三人，我们也不要你的手足，恭恭敬敬将你请出门去，绝不为难，要是胜不了我三人，一次斩你一指。”
宋青书冷笑两声，朗声道：“爹早告诉我不让我和你们比武，你以为你们的龌龊心思我武当是不知吗？用毒药抑住内力，迫众人投降朝廷，众人必然不愿降，你们再来车轮战，在旁偷学武艺，真是用心毒辣计谋奸恶。”
他这话戳破这些人的心思，尖锐锋利毫不留情面，端的是初生牛犊年轻气盛，却也凛然不惧毫不畏死。众人都看着殿上，男子不在意地摆手。
阿大转身垂眼苦脸继续说道：“宋大公子真是个明眼人，今日你是不出手也得出手了。摩诃巴思，你来和宋公子练练。”
一个高大番僧应声而出，手持一把青光闪闪的戒刀，满身横肉骨节粗大，脸色阴沉表情十分凶狠。摩诃巴思用不甚标准的宋话道：“宋公子，请吧。”说完便一刀正劈而下，刀环被他震得当啷一声，气势极为凶猛。
宋青书不欲与他交手，又不愿使出武当功夫，但摩诃巴思使刀如风，速度又快来势又猛，他内劲丧失不敢硬接，只得不断左躲右避，狼狈至极。
这大殿其实面积不小，不过分了两阶，殿上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地毯，实是奢华，殿下是青砖铺地，砖缝之间隐隐有血迹干涸的痕迹。殿两侧各摆了一排兵器架，刀叉斧钺剑戟钩鞭，无所不包。可惜的是大多是木头所制，有些还用白布包住，看起来实在是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可笑。
宋青书一个前滚躲过了摩诃巴思的一击，刀锋贴着他的头发擦过去，吓得他一身冷汗。宋青书心里紧张，手下也不怯场，翻身到兵器架前，伸手便抽出一把木剑，使出一个古怪至极的格挡，剑尖一旋便转刺到了摩诃巴思身前。
殿上男子远望他们的打斗，看得连连皱眉，宋青书不使武当剑法，仗着身法灵巧，勉强可以躲开摩诃巴思的攻击，时不时还还击一下。僵持了近百招，并无进益。如此缠斗下去，真是毫无意义。
观战如此，殿上的男子轻声喝道：“摩诃巴思，你就这点能耐吗？”
摩诃巴思闻声大吼，抡圆了戒刀上劈下刺，招式开阖之间竟是西域佛门正宗模样。宋青书被他突如其来的猛攻打得一阵狼狈，这只攻不守的凶狠招式直让自己无从抵挡。
如若宋青书今日手中所拿的是一把寻常铁剑，便可以在攻守之间击退了这摩诃巴思。但他拿的是木剑，又身无内力，使起剑来毫无攻击力只能以巧劲防守，摩诃巴思即使是只攻不守，宋青书也划不伤他分毫。
二人风火雷电般过了百余招，宋青书渐渐无力起来，直喘粗气，动作也慢了半分。摩诃巴思依旧力挺金刚般使着戒刀，只见宋青书地上一滚躲慢了片刻，摩诃巴思便要一刀劈下来，将他斩为两半。
周芷若看得心惊肉跳，伸手正欲拔剑，身边赵敏默默将她按住，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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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个样貌丑陋，肩披红棕色头发的头陀破门而入，顺脚一踢便将宋青书向前送出了小半尺，摩诃巴思一刀不中，看得这头陀，似是愣了一下，疑惑道：“苦大师？”
苦头陀瞪大眼睛看着他，呜呜哇哇了两声，好像是在骂他。
殿上的男子了然一笑，坐直身子对下面道：“摩诃巴思杀到兴起，没能点到为止，还望苦大师见谅。”
苦头陀比划了两下，意思说不是不让杀，郡主吩咐过不能妄动人命，塔里的人都很重要，更何况这是宋远桥的儿子，要是不重要的早杀掉了。
这苦头陀是西番给汝阳王府进献的高手，汝阳王府见他武功超绝，除了玄冥二老之外无人可匹，因此都名义上尊为客卿，礼数之间十分周到。连汝阳王世子和赵敏都要尊称他们一句大师。
王保保心中不在意，但面上赔笑道：“是是，苦大师说的是，还好苦大师来得及时………………不知苦大师来此有何事？”
苦头陀打了个拱手，让身后的人向前走了出来。
两个府兵押解着一个峨眉派弟子走到大殿中央，周芷若与峨眉师姐妹朝夕相处，一瞥之下便知道此人是静安。周芷若看静安师姐面色如纸神情委顿，虽衣冠整齐装扮如常，但也想必受了不少苦头。
王保保“嗯？”了一声，道：“这峨眉弟子是要降吗？”
苦头陀连连摆手，扭捏了片刻，比划道：他见这小娘子心里欢喜，想要带回去耍耍。
王保保见他一派宗师风范，却这么扭扭捏捏来向他讨要一个小姑娘，心里好笑，只是面上不显，表情为难道：“哎呀，这让我怎么和妹妹交代？”
苦头陀不好意思地挠头，王保保见他行止，哈哈大笑，道：“苦大师放心，此事我替你瞒下来了，姑娘你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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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若在房上看得悲愤难忍，目眦欲裂，赵敏按着她拔剑的手。突然开口悄声道：“叫我一声好姐姐，我便替你救下静安。”
周芷若一个愣神，不知所以地看着她。
赵敏表情温柔地又重复了一遍，道：“叫我一声好姐姐，我便替你救下静安，这样的好买卖，过时不候了。”
周芷若下意识便接口道：“好姐姐……”
赵敏直直的看着她，眼神清澈见底，竟是这段时间来少见的如释重负，周芷若被她瞧得一阵心慌。赵敏转身便欲跃下房顶，周芷若跟在身后，将她袖口一扯好似不忍。
赵敏冲她俏生生一笑，抖了抖男子青衫衣上沾染的凉灰，说道：“过往这几天，不过是一场可望不可即的美梦，如今……要醒了。”
说着一个疾跃，纵身跳下房顶，执扇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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