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伯臣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的表情看着江令宛, 一张脸笑成了花。
江令宛心想宁轩果然恶毒,先跟她提亲, 将她竖成靶子给海陵郡主打, 这样就能保护江令媛了。
还真是痴心呵。
不过,他休想得逞。
“父亲,这婚事你拒了吧,我不答应。”
“这婚事……什么?”江伯臣声音陡然拔高, 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要拒了?对方可是宁轩, 堂堂永平侯世子, 皇后娘娘的侄儿,你可知道,有多少女子哭着喊着……”
“不过是一介侯府世子而已,比皇子可差远了。”江令宛打断了江伯臣, 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 “父亲,我如今参加经筵, 又得了皇上青眼, 以后还怕没有好姻缘吗?您别忘了,有好几位皇子还没有正妃呢。”
江伯臣本来还想摆出父亲的款儿教训江令宛, 一听这话, 立刻把刚才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整个人都激动的发抖。
是啊, 从前宛姐儿身份低,能嫁侯府世子已经了不得了,可现在的宛姐儿已经不是从前的宛姐儿了,侯世子算什么,天潢贵胄才是良配啊。
他江伯臣的女儿要才华有才华,要容貌有容貌,做皇子妃绰绰有余。
若是幸运,说不定还能做太子妃,做皇后。
江伯臣热血沸腾,越想越觉得女儿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对着江令宛就笑得更慈爱了:“好,好,好,我女儿才貌双全志气高,为父自然依你,都依你。宁家的婚事,拒便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担心,自有为父替你担着。”
江令宛莞尔一笑:“谢谢父亲。”
江伯臣满意而去,竹枝却有些担心:“小姐,若是老爷知道您是骗他的,该怎么办?”
毕竟哄得了一时,哄不了一世啊。到时候岂不是要掀起血雨腥风?
“不用哄一世,只要哄两年,让我安安稳稳从女学毕业就行了。”
母亲跟父亲和离的时候,就做过约定,她的婚事父亲是不能插手的,今天她本可以直接告诉父亲,他没资管她的婚事。但那样一来,父亲一定会恼羞成怒,说不定会以不许她去女学读书来要挟她。
只要过了这两年,父亲就再没什么可以钳制她的,到时候顾表哥已经金榜题名了,她嫁给顾表哥,同时帮主子收集消息,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江伯臣动作很快,第二天亲自来到宁家,拒了亲事。
这个结果让宁轩震怒。
他跟她提亲,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瞒着宁皇后、瞒着海陵郡主,为了怕她受委屈,他提亲之前就跟洪文帝求了外放,洪文帝已经答应,成亲之后,他立刻带她走,绝不会让海陵或者宁皇后伤害她一丁点。
他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提亲是他最大的诚意,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了,她还要怎么样呢?
然而片刻,他就恢复了世家子弟的那种矜贵:“江大人,可否告知本世子拒亲的原因?”
这一点江伯臣早就想好了,他满脸歉意道:“小女顽劣,配不上世子,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年纪尚幼,我想多留小女两年,十五及笄之前,暂不打算谈婚论嫁。”
她今年十三,还有两年及笄,他等得。
“江大人的话本世子记住了。”宁轩面色不改,眸中寒意逼人,“也希望江大人记着自己说过的话。”
也就是说,这两年内,江令宛若与旁人谈婚论嫁,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江伯臣自然连连点头,心里却想,跟旁人谈婚论嫁自然是不会的,不过皇子们并不是旁人啊。
三个月后,宁轩离京,出发前几天,他买下了江家隔壁的院子,留了几个得力的属下。
临走前,他吩咐:“留心江家的举动,特别是江家三小姐,一举一动皆报于我知晓。”
最后看一眼江宅,宁轩策马而去。
他走了,青峰的任务也完成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奉命监视宁轩,如今终于可以跟主子交差了。
“宁轩走之后,江家就来客人了,就是赵老大夫,好像是三小姐得罪了他,他是兴师问罪来的。”
这个赵老大夫之前还闯他们蓬岛瑶台,被黑仔追着咬,裤子都咬破了,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被咬得捂着屁股跑,真是人间惨剧。
“唔。”萧湛颔首,表示知道了,让青峰去玉泉取些水来。
玉泉乃天下第一泉,泉水清冽爽口,因为纯粹杂质少,萧湛每月五天辟谷练内息功夫时,都会引用玉泉水。
就是这水在玉泉山上,是皇家用水,等闲人根本不能靠近。萧湛有权,出手又阔绰,每个月给玉泉皇家寺院捐一千两银子,主持和尚就笑呵呵地供水给他了。
本来定期供水,也不用青峰去取,后来某次江令宛过来,萧湛用玉泉水给她沏茶,她说好喝,从那以后,只要她来,萧湛就让青峰去打水来。
青峰挠头,三小姐没说来啊。
不过主子的话一向有道理,他只要去打水就行了。
等他打水回来,才坐下歇了一小会,江令宛就来了,不由对主子更加佩服了。
“五舅舅!”
江令宛来的时候,萧湛正在煮茶,红泥小火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泡,萧湛一袭白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坐。”
江令宛乖乖坐下,看萧湛沏茶。
等他沏好,她就端了一杯喝,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五舅舅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茶真香啊。”
一边喝一边看他脸色。
小姑娘咬着茶杯,眼珠子骨碌碌在他脸上打转,像个干坏事的小老鼠。
萧湛早猜到她的来意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不算大事,就是有一件小事想找五舅舅帮忙。”江令宛放下茶盏,笑看着萧湛,“我想去蓬岛瑶台。”
她答应过赵爷爷,要待他去蓬岛瑶台的,如今双月椰又长出新的果子了,正是去岛上最好的时候。
若是她一个人去岛上,倒是轻车熟路,可带着赵爷爷,那就不行了。
所以,得来求五舅舅。
江令宛把原因说了,笑望萧湛,一脸讨好:“五舅舅,您也不想我食言而肥吧?”
从前对五舅舅她或许还有防备,可经过元宵夜,她就真的把他当亲舅舅了。
她跟他怄气,不理他,可五舅舅却不跟她一般见识,一直帮她,哪怕自己惹麻烦,也要护着她。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对萧湛的防备慢慢就没有了。
萧湛能感受到小姑娘的转变,心里很满足,声音很宠溺:“好。”
江令宛笑了:“五舅舅闭眼。”
她知道萧湛会答应她的,所以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来感谢他。
萧湛早看到她进门时有一只手背在伸后了,就算坐椅子上,也一直用背当着后面的东西,他装作不知道,听她的话阖上眼睛。
江令宛把礼物拿出来放桌上,见萧湛眼睛还闭着,睫毛修长,鼻梁高挺,皎似云中月,澄若玉山雪,惊才绝艳,好看极了。
她暗暗啧啧,五舅舅太好看了。
“好了,五舅舅,可以睁开眼睛了。”
萧湛睁眼,见桌上放着一个小食盒,心里涌起一个不美妙的猜测。
小姑娘却很高兴,一脸兴奋地把食盒打开了:“五舅舅看,这是什么。”
是糕点,是甜甜的,是五舅舅最爱吃的糕点。人生处处有惊喜,五舅舅,喜欢吗?
萧湛呵呵笑:“真是惊喜。”
萧湛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状似享受,哄得小姑娘满意而去。
江令宛回到家,就笑着对赵老大夫说:“赵爷爷,都安排好了,我们明天就去蓬岛瑶台。”
赵老大夫斜着眼睛瞪她:“你这个坏丫头,鬼话连篇,我才不会信你。说了一日不去看双月椰不走,我便当真不走。”
上次被黑狗咬了好大一口,这回休想再糊弄他。
他下意识去摸屁股,江令宛又自责又想笑:“那您今晚歇在客房,我们明天用过早饭就出发。”
赵老大夫根本不相信,所以第二天早上,江令宛跟他说出门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呢,等坐上了船,他才激动地欢呼:“双月椰,看,那就是双月椰。”
船一靠岸他就迫不及待上了岛,然后听到汪汪汪一阵狗吠,大黑狗如狼似虎一般冲过来,赵老大夫捂着屁股拔腿就跑。
江令宛大喜,冲它招手:“黑仔,过来。”
黑仔这回根本没去管赵老大夫,它直奔江令宛而来,跑到她身边,高高立起身子,用前爪抱住了她的腰,像孩子般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不停哼哼,不停拿舌头舔舐她的脸,眼神委屈巴巴,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上次答应很快就会来看它,没想到一别就快一年,黑仔长大了好多,却瘦了不少,肯定想她了。
“黑仔,乖黑仔。”
江令宛将黑仔搂在怀里,揉它的头,揉它的背,它情绪渐渐高涨,尾巴越竖越高,越摇越快,之前的失落很快就没有了。
江令宛这才松开手,让它站好,摸了摸它的头。
接下来这半天,黑仔亦步亦趋跟着她,两只眼睛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生怕她再次将它丢了。
赵老大夫在蓬岛瑶台住下来了,萧湛允许他住下来研究双月椰,只是不许他乱走。
江令宛却是要离开的,黑仔像个小尾巴紧紧跟着,等她准备上船时,它就用前爪抱她的腿,不让她离开。
江令宛也舍不得,但不得不走,就摸着它的头哄它:“黑仔乖,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黑仔不信,委屈巴巴看着她,不停哼哼,控诉她说话不算话。
江令宛哭笑不得:“对不起,上回是我骗了你,我下回不骗你了,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黑仔无可奈何,恋恋不舍松了她的腿,耳朵耷拉着爬在水边,目送她上船。
萧湛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黑仔一直这样趴着看了,原来它等的不是他,而是她。
“黑仔回去吧。”江令宛冲黑仔摆手,催它回去。
萧湛眼波闪了闪:“别院那边最近不太安生,若是有只狗看家护院,应该会好一些。”
江令宛笑着转头:“是啊,我觉得黑仔就挺合适的,要不五舅舅带它到别院去吧。”
这样她就能经常见到黑仔了。
就是不知道萧湛答应不答应。
萧湛只是笑,不回答,江令宛还以为没戏了,等到船快开的时候,萧湛才对黑仔招手,喊它上船。
大黑狗扑进了船,兴奋得汪汪叫。
江令宛搂着黑仔,心里很甜,黑仔是世上最好的狗狗,五舅舅也是世上最好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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