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淡淡看了江令宛一眼, 若无其事道:“她才多大!不过十来岁吧, 又怎么能知道我们此次的行程。分明是京华女学的学生, 上御马课走错了路, 不知道自己走到国子学来了。”
他神色淡淡, 语气淡淡, 好像根本不认识江令宛。
几人看了看江令宛身上的衣裳,不由笑起来:“海棠红的骑马服, 还真是京华女学的学生。”
六大书院衣服颜色各不相同, 京华女学是海棠红的,锦绣女学是樱桃红的。
“湛表弟一向艳福不浅,四殿下的桃花运也外多。所以, 我们一看到女孩子, 就会以为人家是冲着你们二位来的。”
另外一位玄色锦衣男子故意叹了一口气,羡慕嫉妒道:“就我跟景阅可怜,明明我们长相也不错, 可跟你们一比,就成了陪衬了,唉,可怜,可怜呀。”
其他几人轰然一笑,气氛外和谐。
萧湛捧起茶盏, 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这茶味道不错。”
蓝衣男子忙殷切地笑答:“是徽州那边来的新茶, 说是在山中偶然发现几株茶树, 因茶树与梅树紧挨在一起, 所以茶叶会染了梅香,而这茶树旁就是天然的山泉水,日日受山泉滋润灌溉,所以这茶苦中有甘,回味无穷。若是加了蜂蜜,茶会外香甜。我只得了两罐,清华既然喜欢,我就割爱,送你一罐。”
话题从江令宛身上转开,萧湛轻松一笑:“原来如此,的确难得。”
他啜着茶,见江令宛已经离开了,就放下了茶盏。
蓝衣男子眼睛一亮:“咱们几人,不算四殿下,就数清华你品味最好,既然你说好,那就是真好。既然如此,这倒是个商机,不如我们弄了这茶来卖?”
玄色锦衣男子也十分感兴趣:“我也觉得可行。”
萧湛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茶是天然的梅香浸润与山泉滋养才能这样香,若是用人力大量种植又要种梅,又要引以山泉,恐怕成本太大,短期内也不容易做成。”
萧湛才说了几句话,不想刚刚离开的那抹红色竟然又转回来了。
莫不是迷路了?
萧湛暗暗皱眉,又觉得这里如此开阔,并没有其他路,她又聪明,不像迷路的样子。
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不知道她等会过来了,要跟自己说什么。
没想到她只是转了一圈,便又走了,只是一边走,一边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显然是在给他暗示。
萧湛有些明白,脸上却分毫不露,神色自若地与四皇子几人说着话。
……
下午放学,江令宛来到前一天与萧湛说话的地方,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是乔装打扮过的青峰。
她撩了马车帘子,萧湛果然在马车里坐着:“上来坐。”
萧湛伸手拉她上了马车,两人对面坐了:“上午你去而复返,我就猜到你有话要跟我说。”
江令宛看了他一眼,她的确给了他暗示,但当时并不确定他能否明白。过来这边,本来也是抱着碰运气的态度,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领会了她的意思。
萧隆庆他其实很聪明,否则也不会这般闻音知雅了。
能攀上四皇子,在权贵中游走,又岂是蠢笨之人呢?
这样的聪明人,竟然看不破富贵浮云,以为攀上了四皇子就稳妥了。
正想着,萧湛递了一盏茶到她手边:“喝口茶,歇一歇再慢慢说。”
“多谢。”江令宛接了茶,摩挲着茶盅,思忖了一会方道,“你是个聪明人,我的来意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萧湛的茶盅已经递到了唇边,闻言又放下,看着她说:“你不赞成我到六大书院来?”
“是,你不仅不该来六大书院,更不该与四皇子结交。”江令宛道,“皇上身体不好,几位皇子都有争夺之意,四皇子必然会参与夺嫡,你不该牵扯进来。”
青峰侧耳倾听,恨不能整个人都贴到车帘子上,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笑,我们主子是四皇子的表兄弟、伴读,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怕是不能下船喽。
江令宛虽然知道四皇子不是好东西,没有好下场,却不能直接诉诸于口。
含蓄地暗示之后,江令宛又建议说:“你找个经验老道的夫子,跟着他学习科举之道,童生、秀才、举人、进士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考功名,才是正途。从龙之功风险太大,你不要去做,现在就收手,还来得及。”
小姑娘一本正经,脸色严肃地跟他讨论前程,竟然连夺嫡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是很认真地再替他考虑了。
这样的一番话,估计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出来吧。
她这样关心他,让他心头触动,忍不住点头答应她:“好。”
这个时候,他是愿意答应她任何事的。
萧湛点头之后,便察觉到不妥了。她如今是京华女学的学生,还要参加六大书院的比试,竞争经筵听讲的资,以后他们像今天这样见面的时机会很多,下次再碰到,他又该怎么解释呢?
“你愿意现在放手就好。”江令宛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昨天打听了,青松书院教四书五经的赵夫子在家中开了一个小私塾,只收了五个学生,他应该还要收人。你准备一下,再过几天我休沐了,我找个人帮你引荐一下,到时候你就拜在赵夫子门下,跟着他读书吧。”
赵夫子是认识他的,到时候见了面……
萧湛略一犹豫,江令宛已经探究地看了过来:“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萧湛很快调整了状态,笑着说,“我是太震惊了,没想到能拜在赵夫子门下。”
江令宛就笑:“你也别太高兴,到时候赵夫子可是要考你的,若是考不过,恐怕就不成了。所以,这几天你要好好看书,千万不能被赵夫子拒绝,连累我面上无光。”
听到这里,青峰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就想听听自家主子怎么回答。
萧湛一向清冷的声音温润了许多,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你放心吧,一定没问题的。”
青峰挠挠头,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主子欺骗江三小姐这事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越滚越大,眼看着主子的身份就要藏不住了啊。
不一会,江令宛就下了马车离开了,出来的时候,萧湛很体贴扶了她一把。她手里拿的那罐茶叶,正是延安侯府三公子送给萧湛的那一罐。
青峰便是不聪明,也察觉到主子对江令宛不一样了。
“主子。”青峰问,“赵夫子的事,您准备怎么办?是要提前去跟赵夫子打个招呼吗?”
“不必。”萧湛看着江令宛离开的方向,灼热的双眸中露出几许期待。
既然藏不住,那便不藏了。
过几天东莞伯太夫人大寿,表姐一定会带她去的。
……
转眼几天时间过去,到了休沐的前一天。
这一天大家都有些兴奋,纷纷讨论着休沐了去哪里玩。
女孩子们的话题不外乎就是去哪里上香,到谁家做客,或者哪家铺子又出了新的衣裳首饰。
“我明天也要去逛铺子,听我祖母说,铺子里新进了一批茉莉花面脂,叫茉莉红颜膏,据说味道清香淡雅、颜色洁白如雪,擦面可让肌肤柔软细腻、白皙明亮,我明天去拿几盒,等上学的时候带来给你。”
程家是皇商,家里的胭脂水粉是御供的,特别畅销。
江令宛呵呵笑:“你的皮肤已经够白够细腻了,人也够漂亮了,你再用茉莉花面脂,让其他人可怎么活!”
程静昕五官清秀,但皮肤白皙透亮,外水润娇嫩。
听了江令宛的夸赞,她摸着自己的脸笑眯眯说:“一般一般,天下第三,离你这个第一漂亮还有差距,所以要继续努力。”
“那你怕你永远都追不上我了。”江令宛笑道:“因为我也要用茉莉花面脂,也会一直漂亮下去的。”
程静昕就大言不惭道:“那我可以努力做第二呀,咱们俩就做第一美人、第二美人好了。毕竟美人的朋友也只能是美人啊。”
江令宛毫不谦虚地点头:“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重生之后,除了挽救了母亲,让自己的生活变好,江令宛还多了许多与好友相处的愉快时光,她觉得老天爷对她真的是很不薄了。
……
下午是乐课,吹拉弹唱会发出声音,为免影响其他学生,乐课有个专门授课的院子。
或许是因为上完乐课就休沐了,大家都笑语盈盈的,气氛十分轻松。
学堂里摆放着琴、瑟、古筝、琵琶、箫、笛、钟、鼓等乐器,江令宛一一看过,其中七弦琴最多,其中不乏名琴。
程静昕走过来,语含期待:“你也要选琴吗?除了你跟江令媛,我们学堂有十八人选了琴。”
因为琴被大齐定为国乐之首,很多人都能弹得一手好琴。
江令宛问程静昕:“我记得你琴弹得很好,你是不是选了琴?”
程静昕笑着说:“正是,我还选了笛子。你要是选琴,月考时,我们可以双琴合奏,也可以琴笛合鸣。”
“不,我要弹琵琶。”江令宛目光一转,落在旁边那把琵琶上。
“原来你会弹琵琶。”程静昕吃惊过后,抿唇笑了起来:“这样也好,月考合奏,我吹笛子你弹琵琶。”
有女学生低低惊呼:“啊,容夫子来了!”
江令宛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白衣黑发,皮肤苍白,俊美绝伦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如雾如云如秋水,透着淡漠与疏离,让人看不清、猜不透,却又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这样一个容貌出众、气质清冷、成熟淡然的容夫子,的确有着与一般青涩少年不一样的魅力,这魅力对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而言,无疑是很俱吸引力的。
江令宛看着容夫子,脸上闪过一抹异样:“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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