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4章

    “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叶家的大门前，穿着米色棉袄，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女孩，拽着身前女人的衣袖问道。

    她大概五六岁的年纪，巴掌大的小脸藏了一半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扑闪扑闪的，能让人萌化了去。

    “很快的，芮芮在安姨家里要乖乖听话，跟哥哥姐姐们好好相处，知道吗？”

    女人抚摸着小女孩的脸蛋，温声叮嘱道。

    “好。”小迟芮乖巧地点头，又伸出小手抱住她，“妈妈我会想你的，还有爸爸。”

    “嗯，我们也会想你的。”

    女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

    “小欣，芮芮就麻烦你了。”

    柳曼织起身，对站在一旁的安欣说道。

    安欣摇了摇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芮芮这么可爱，我很喜欢她。”

    只是虽展颜笑着，她的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憔悴。

    “都会好起来的。”柳曼织伸手抱住她。

    安欣眼睛微红，“你的情况比我糟糕得多，应该是我安慰你才是啊……迟召黎怎么能那样？”

    柳曼织拍了拍她的背，“我会处理好的。”

    小迟芮站在一旁，抬起头望着两个相拥的大人，眼神清澈又懵懂。

    随后，她便住在了叶家，只是待了几天，也没见到妈妈说过的哥哥姐姐们。

    每天都有一个漂亮的大姐姐，陪她玩各种从没见过的玩具，一开始还有些新奇，但没过多久，小迟芮就觉得有点无聊了。

    “芮小姐，要喝点果汁吗？”这天午后，保姆姐姐对她问道。

    果汁？甜甜的果汁吗？

    小迟芮眼睛微亮，用力点着脑袋，脆生生地道：“好呀。”

    那萌萌软软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保姆摸摸她的脑袋，便起身出了玩具房。

    小迟芮抱着怀里的洋娃娃，玩了一会便无趣地扔在了旁边，头一抬，注意力被摆在墙边的柜子吸引。

    玻璃陈列柜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模型，有飞机有坦克还有一排排的士兵。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小手撑在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了过去。

    她趴在玻璃窗上，好奇地看着里面一个个精致小巧的模型。

    一排排的士兵抱着枪，对着站在队伍最前头的将军致敬行礼，只是那原本站在高台上，英姿飒爽的大将军，此刻倒在台下，瞧着有些滑稽。

    小迟芮眨眨眼，左右看了看，小手扒在玻璃窗上，费力地将玻璃门推了开来。

    看着玻璃门一点点开启，她咧嘴轻笑。

    等门开得能容纳下她的身子，小迟芮踮起脚尖，费劲地伸出手，摸到了那个将军模型。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把小迟芮吓了一跳。

    她握着大将军的模型，小心翼翼地往后看。

    一个陌生的小男孩站在门口，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脸上满是暴戾的怒意。

    “寒……寒少爷，这是芮小姐，夫人朋友的女儿，最近寄住在我们家。”

    管家站在男孩身后，战战兢兢地说道。

    小少爷并不理他，径直朝小迟芮走了过去，劈手夺下她手里的大将军。

    “谁允许你碰我的模型了？”

    酷酷的小男孩冷着脸，那戾气乖张的模样让管家和保姆都瑟瑟发抖。

    寒少爷自从被救回来后就性情大变，也只有在夫人面前会好一点。

    看着站在少爷身前，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团子，管家心中大急，这要是磕着碰着了，他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他连忙吩咐保姆，去把夫人叫过来。

    然而，在大家以为小迟芮会哇的一声哭出来时，她却忽然伸出小手，抓住了小男孩的袖子。

    “寒哥哥，来陪我玩呀。”

    她笑吟吟的，一双水眸亮晶晶，倒映着星子。

    小少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他又重新冷了脸，皱着眉拉开她的小手。

    “不准再靠近我的模型半步，不然……”

    他顿了顿，还是举起拳头朝空中用力一挥，“揍你！”

    然后他把大将军的模型摆回原位，砰的一声关上了玻璃门。

    ***

    “铃铃铃——”

    迟芮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脸上，让她皱了皱眉头。

    “铃铃铃——”闹钟还在响着。

    她摸到床头的手机，将闹钟关掉，然后揉着太阳穴呆呆地坐了起来。

    昨晚好像梦到了什么，但努力去回想，又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迟芮挠挠头，没有再细想。

    以指为梳，将垂落的发丝拨到脑后，然后用发绳绑了个高马尾。

    她拍了拍脸蛋，让意识清醒了点，便翻身下床，踩着拖鞋进了浴室。没过一会，洗漱完毕，换上新校服的她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转学的手续是安姨帮忙搞定的，就连高三的课本和校服等一应物品，她都提前帮她准备好了。

    站在梳妆镜前，迟芮扯了扯及膝的百褶裙。

    好看是好看，但她还没有穿过这么短的裙子，而且等下还要穿着去学校。

    她以前上的都是公立学校，校服都是最朴素的运动衫款，像这样的校裙还是第一次穿。

    无论怎么扯都是这么短的，迟芮只好放弃。

    她转身走到书桌旁坐下，拿出英语课本，一边听录音一边开始背单词。

    房间里响起小小的背书声，风透过窗缝吹进来，绕着薄纱床幔旋转轻扬。

    “叩叩叩——”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迟芮一顿，连忙站起来过去开门。

    陈管家站在门外，看到她的打扮，眼神微微亮了亮，然后又笑道：“芮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先下去吃吧。”

    迟芮点头：“好的，我这就下去。”

    等她下楼，安欣已经在饭厅坐着了。

    “芮芮早上好啊！”安欣招呼她坐在她身边。

    “他们父子俩还在睡觉，我们先吃，吃完安姨送你去学校。”

    迟芮没有拒绝，笑着点头：“好的，谢谢安姨。”

    “哎哟，我家小芮芮真是太可爱了。”

    看着她的笑容，安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眼神里满满都是喜爱。

    迟芮红了红脸，低下头安静地吃早餐。

    安欣陪着她，偶尔掩嘴打个哈欠，露出略显困倦的神色，显然并不习惯这么早起。

    迟芮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底暖洋洋的。

    她喝了一口小米粥，心里想着要找个机会，跟安姨说不用特地早起陪她……

    很快吃完早餐，安欣便陪着迟芮一起出了门。

    不过临走时，迟芮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陈管家，跟他说了几句话。

    -

    叶明寒醒过来的时候，陈管家正帮他拉开窗帘。明亮温和的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将房间照得明晃晃的。

    他皱着眉翻身坐起，一头短发有些蓬松凌乱，刚睡醒的他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回想昨晚做的梦，叶明寒抹了把脸，一大早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几点了？”

    他问道，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暗哑。

    “少爷您醒啦，现在已经八点半了。”陈管家将窗帘束好，笑着说道。

    叶明寒眯了眯眼睛，然后眉头拧在一起，八点半了？

    “那丫头……”

    他说了一半就懊恼地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陈管家已经猜出他在问什么，贴心地说道：“芮小姐和夫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叶明寒瞪了他一眼，明显有些被猜中心思的恼怒。

    陈管家并不在意他的瞪视，想起什么，走到他身边。

    “对了，芮小姐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她说只是一点小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叶明寒愣了愣，漆黑的眼眸一点点发亮，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河。

    他下意识地接过那个小盒子，动作略显急切。

    刚想打开，却见陈管家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他不由僵住，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

    “少爷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嗯……”

    叶明寒这才拆了包装，将盒盖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钥匙扣。

    黑色的麻绳编织着几颗圆润的木珠子，中间的白玉扣下坠着流苏，虽然材质普通，但也算精巧别致。

    叶明寒的眼神越发明亮，他将钥匙扣拿了出来，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好像普通了点。”陈管家评价道。

    “谁说的？”叶明寒下意识反驳。

    只是在看到陈管家笑眯眯的眼睛时，他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

    他干脆不理他，小心翼翼将钥匙扣又放回小盒子里，稳妥地盖好。

    刚想将小盒子收起来，无意间瞥到了地上的垃圾桶，睡觉前还倒在地上的，此刻却已经规规矩矩摆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叶明寒脸色一变，连忙起身走过去。

    垃圾桶里空荡荡的，已经被换上了新的塑料袋。

    “里面的东西呢？”

    他看向陈管家，指着垃圾桶急声问道。

    “女佣刚刚收走了。”

    “收走了？她人呢？”

    “应该还在楼下，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没说完，叶明寒已经夺门而出。

    等他找到女佣的时候，她已经将昨天的垃圾集中在一起，正准备处理掉。

    看到穿着睡衣，气势汹汹冲过来质问她的寒少爷，她吓得魂都没了，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了主人家什么贵重物品。

    “少爷，请问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叶明寒不理她，一言不发地在那堆垃圾里翻找，好在他昨天没丢别的东西，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黑色塑料袋。

    他什么也没说，在女佣瑟瑟发抖的眼神注视下，黑着一张脸回去了。

    陈管家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看他找到了东西，脸色又阴沉得可怕，便识趣地没有去问。

    只是他看着那垃圾袋凹出的外型，感觉怎么有点像……

    叶明寒回到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看向手里的垃圾袋，忍着心理性的厌恶，抬脚进了浴室。

    将盒子冲洗了一遍又一遍，再拿了酒精擦拭消毒，他才郑重地将饼干盒放在了桌子上。

    正准备打开，想到什么，他不由低下头，扯着自己衣服嗅了嗅。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隐隐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他脸色大变，赶紧扭头又冲进了浴室。

    最后，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的叶大少爷，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桌面上的铁盒子发呆。

    这是一盒饼干。

    一盒……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饼干。

    “滴答滴答——”

    墙上的时钟慢悠悠地走着，坐在桌前的男子拧着眉，脸色难看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扒拉在饼干盒上，啪嗒一声将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里的小饼干，因为撞击，有一部分已经碎成粉末，好在密封性不错，刚刚被他那么折腾，也没渗进水分。

    叶明寒看着那些小饼干，又过了许久，才伸手捏起一块尚算完整的。

    犹豫了再犹豫，最后还是咬咬牙，像上刑场一样，微张嘴将那块小饼干塞进了嘴里，轻轻咀嚼。

    本来深深皱着的眉头，慢慢地竟有些舒缓开来。他眉梢一挑，微亮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略带意外的满意。

    这小丫头，做的东西还蛮合他口味的……

    一块饼干只有拇指大小，吃着根本不过瘾，他看着盒子里的饼干。

    反正都吃了一块了，也不能浪费不是？

    这样想着，他又捏起一块，这次的动作明显快了许多。

    然后又是一块，一块又一块……

    房间门外，打开一条门缝往里张望的陈管家，默默合上房门，悄悄地离开了。

    等坐在餐桌前用饭时，叶大少爷明显比平时吃得慢了许多，水倒是喝了不少。

    陈管家也没拆穿他，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说道：“我看到芮小姐今天穿了校裙，还挺好看的。”

    叶明寒奇怪地看他一眼。

    好端端的，干嘛跟他说这个？不过……他微微顿首。

    真的很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