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高考(二)

小说:揭短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我觉得不够。”她难得并着腿坐在后座, 哼着歌道“往你嘴里吹几口仙气怎么样”

    傅从夜“师傅带不了你这种仙女, 下车吧。”

    阮之南笑的不行,昨天下了一夜的雪, 路上结冰也挺严重, 傅从夜开的慢吞吞的。帝都最寂静空旷的就是这几天了,感觉晚上还要下雪, 天都是灰暗的。这几年鞭炮纸都见的少了,有几家在楼下挂着塑料彩灯鞭炮, 廉价破喇叭在闪耀的彩灯下噼里啪啦的喊着。

    傅从夜问她“冷不冷, 你都是从东北回来的,竟然还不戴围巾帽子。”

    阮之南吸了一下鼻子“我以为一会儿就上车了呢。”

    傅从夜“对不起。要不我停车, 我们打车去吧。”

    阮之南抱紧他“没事儿啊。你都给我挡风了,天天开车, 我都好多年没坐过小摩托后座了。”

    傅从夜声音里确实有点愧疚“你把我围巾摘下来自己戴上吧, 我怕你冻病了。”

    阮之南摇头,下巴在他后背上晃了晃“你好好骑车。”

    傅从夜过了一会儿问道“这次去东北玩什么了”

    阮之南“冷成这样能玩什么。不过我奶奶不是有一半亲戚搬到哈尔滨住, 另一半还在海参崴么。今年他们也过来了,我俄语都忘的差不多了,就跟好几个远房的同辈一直说英语, 大家英语也都不咋地,也就是一起打o喊几句。我那几个俄国大表哥也确实猛, 我们还在冰河上搞烤鱼喝酒呢。哦对, 我奶奶还做了血肠酸菜, 我爸爱吃, 拿回来好多,回头给你送点啊。”

    傅从夜“你是给我送点,还是说想让我做给你吃啊。”

    阮之南“嘿嘿嘿,都有。你那边怎么样“

    傅从夜半天应了一声“还行。”

    阮之南手稍微收紧了一些“闹什么不愉快了么”

    傅从夜“那倒没有。老爷子身体开始不大好了,脾气爆的很,说让我爸去过年的是他,当着面又不说好话的也是他。本来我爸中途就气得想走了,老头子又忽然发病起来,幸好家里有些医护人员一直陪着,没出什么问题。”

    阮之南的脸贴着他外套,傅从夜继续道“我爸五十多岁还一副戾气重不服软的性格,但看到老爷子当时在饭桌上又抖又吐的,他就有点动摇了。后来也没走,老爷子稳定下来,他又跟我几个姑姑进屋里去聊天了,一直聊到早上,直到堀哥他们过来拜年。”

    阮之南“聊什么”

    傅从夜“还不是因为我自主招生的事儿。对我选的专业不满意。“

    阮之南轻声道“你不是决定要接手方笙的公司了么”

    傅从夜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帮姓傅的,仿佛觉得我姓傅就是他们名下财产似的。我以后要干什么,大学要什么学什么专业,他们都恨不得跟我规划。”

    阮之南“毕竟你们这辈,姓傅的就你一个。”

    傅从夜“我爸在饭桌上嘴毒,老爷子自己亲爹当年还是个中下贫农,这会儿有个皇城根下的破院子,就真觉得自家有皇位了。他说我也配不上傅家,老爷子这么重视血脉,重视大孙子,不如在脑门上移植个人造子宫,自产自销当个九十岁高龄产妇给自己生个纯血傅家大孙子,喝奶都脏了嘴,干脆从小用三代单传老王八的血喂。保准满月就会起立唱国歌,百日就要去考国防生。”

    阮之南笑的不行“你爸这张嘴,怪不得老爷子气得犯病了。”

    傅从夜“我几个姑姑还是喜欢我爸的。老爷子重男轻女,我爸从小就跟他斗争,第一次我爸还手,就是因为老爷子踹我小姑。我爸十几岁就是一张歹毒的破嘴,说老爷子应该在初中学生理知识当天,知道自己是女人生的时候就自扇巴掌自缢而死才对。现在我几个姑姑都是靠技术、实干甚至是艰辛履历混上来的,老爷子还瞧不起她们的意见。家里吃饭,只要老爷子开口,饭桌上都不接话了。”

    阮之南点头“确实,你爸跟个现代嘴毒贾宝玉似的,写小说文章里都能看出来他打心眼里喜欢女人,也喜欢跟女人聊天,跟女人相处。”

    傅从夜“哎,反正老爷子这样,治还是要治着,但毕竟年纪大了,完全痊愈几乎不可能了。我几个姑姑倒是都被我爸说服了,没来劝我换考军校的事。”

    阮之南荡着脚“那其实这个年还算好,前两年老爷子没少在年夜饭饭桌上吵架啊。”

    傅从夜撑了一下脚“嗯,我也觉得。下车吧,到地方了。”

    鼓楼附近的游戏店基本都关着门,帝都陷入鬼城似的萧条,但有家两层的游戏店还亮着招牌,店名叫玩你马呢,马字是个马头eoji。

    玻璃上都是霜,阮之南和傅从夜推门进去。

    一层是货架和一些主机的箱子,里头破沙发上也没人,只有一股浓浓烟味,从楼上探下脑袋,是鲁淡,他嚼着牛肉干,表情惊喜之后是惊愕“阮老板你穿成这样要干嘛”

    阮之南“用不着这么吃惊吧。我娘一点碍不了你的眼。都来了”

    鲁淡“啊,大半都来了。我们正在打速通呢。咱们一会儿走着去吃饭。”

    上了楼,一帮朋友都在。

    阮之南以前的发小圈子因为不少人出国,人数锐减,但鲁淡总带付锴过来,阮之南总带傅从夜过来,也渐渐多了这两个新会员。徐竟甜偶尔也过来玩玩,发小里的几个女孩都很喜欢她的漫画。

    不过这个寒假正是她四处参加艺考的时候,还来不了。

    席冰也在,他正在跟付锴在那儿玩对战,抬头看了阮之南一眼,赶紧把烟掐了“南南你今天搞成这样,相亲去了”

    鲁淡叼着牛肉干直笑“她敢么傅从夜能把她管的连棒棒糖都不敢多吃。”

    傅从夜反而是大一些之后,更愿意跟阮之南的发小们玩。主要是他们年龄层次都有些区别,有阮之南这种家里混的好的,也有鲁淡付锴这种普通人家。而且因为是警察家属的子女,很多人甚至因为父母在岗位上出了变故,不得不放弃大学走上社会比如席冰。

    而且就因为什么人都有,阮之南的发小圈子也是出乎意料的包容。

    席冰那儿面有愁容似的,一个劲儿抽烟,平日里的精致劲儿都不多见了。

    鲁淡挤过去,勾肩搭背“你最近咋了,店都没开门,不过你最近这一年不是还开网店攒了不少钱么要不要换个地方开店。”

    席冰勉强笑了一下“最近烦人的事儿有点多。”

    鲁淡“啧,感情问题也可以跟我们聊聊。直男直女也不至于帮不上你。”

    席冰打完这局游戏,把手柄往下一放“以后我不知道怎么跟男人搞的时候,一定打电话让你给我现场指导。”

    阮之南笑的不行“鲁淡别问了,你就是太八卦。”

    席冰按了鲁淡脑袋一下,说道“走走走,几个老烟鬼在这儿吸的味道太重了,一会儿阮老板外套上估计都一股烟味,也快到点儿了,走,吃涮肉去。”

    一群人下了楼,把灯关了门锁了,在迅速擦黑的天色下,顶着风往铜锅涮肉那儿走。

    路上安静,可他们说说笑笑的倒是沾染了几分过年的气息,阮之南还把店门口的小灯笼拎在手里,就跟个央视春节广告里的拜年女娃娃似的。

    阮之南和傅从夜走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踩得雪嘎吱直响,晃着灯笼,打开把手上的按钮,小灯笼自动唱刘德华版的“恭喜你发财”,阮之南揣着手笑“我现在倒是不想发财了,不日常恭喜你考好。”

    傅从夜跟她就并肩走着,没牵手没揽着,但说话就跟只往对方耳朵里送似的“那就不必让刘德华唱了,我来给你唱。”

    他说着就拿阮之南天天叫他的“星星点灯”的曲调,唱起了“南南刷题,照亮笨蛋孩子眼前的试卷”之类的胡话,阮之南笑的走路都踉跄“你现在真的都贫了。”

    傅从夜扶了她一下“被你带坏的。怎么了不喜欢这样”

    阮之南故意逗他“我当年喜欢的可是踹三脚都放不出一个屁的沉默高冷校霸啊。”

    傅从夜“我沉默高冷的时候,你可还没喜欢我呢。”

    店里人挺多的,年夜饭可能在家吃,但大年初一不少人都选择出来吃铜锅涮肉了,席冰预约的位置,他们每人一个小锅,在圆桌前头坐下吃。

    聚餐不外乎那么几套。

    客气。动筷。喝酒。搂抱。发誓。唱歌。

    一群人总是歪歪斜斜唱着“朋友一生一起走”这种爸爸辈的老哥,相拥走出餐厅。

    阮之南也有点歪歪斜斜的,傅从夜酒量也就那样,不比她清醒多少。

    那家涮肉离后海本来就不远,一群人说要玩打水漂,走到后海去。

    附近各种酒吧早就关门哑灯,旁边胡同里也暗的跟鬼片似的,没有平日里唱歌的声音,只剩他们一群人鬼哭狼嚎的歌唱。走近一看,湖面上结了冰,鲁淡打着嗝“这他妈还打个屁的水漂,打冰球差不多。我拿只鞋也能划出去三百米。”

    阮之南也一脸惋惜“我想划小鸭子船呢,现在也没有了。哎,真寂寞。”

    其中一个大几岁的男生喊道“寂寞什么,逛一会儿,咱该吐都吐外头,然后去我家打牌去。我爸妈带我妹妹去海南了,那么大个院子,穿着棉袄烧着热水打牌多好”

    鲁淡也跟着喊“扫雪烹茶啊,说着,还真下雪了。”

    一群人跟傻子似的,站在大雪里。

    天空像是个巨大的鹅毛枕头被划开,轻且凉的大片鹅毛匀速的优雅的落下来,被路灯染红之后再掉入成片的白雪里。

    阮之南张着嘴,想要吃雪。

    傅从夜用胳膊肘顶了顶她“别吃。现在污染重了。”

    阮之南不听,伸着舌头,为了接一片现成的雪,连大气都不敢出。

    傅从夜“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傻。”

    说完一转头看过去,她那七八个发小全跟哈士奇似的,伸着舌头瞪着天,想要吃雪。

    傅从夜“”

    真是物以类聚

    付锴大喊“哎哟我吃到了”

    话音刚落,天上砰的一声响起来。

    “烟花”

    天上乱放起一些红红绿绿的烟花,俗气,热闹。风大了之后,花型都吹散了,斜斜的落下来,他们仰头看着,感觉像是春节的氛围落在了脸上。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哦艹我才想起来,我后备箱还有没点完的窜天猴和摔炮,等我去拿来玩”

    一听说有炮仗,大家兴奋地像是幼儿园时候的过年,拿过来之后又回到后海附近的空地上,都是些小玩意儿,也不危险,到没必要去定点放烟花的地方再去放。

    阮之南拿着俩窜天猴,他们有人怂恿鲁淡脱下裤子夹屁股缝里再点,让鲁淡踹开了。

    还有那种大公鸡图案的炮,点上之后一阵冒烟,屁股还能噗一声掉下蛋来。

    他们乱追乱跑,阮之南拿着一把摔炮,往后海栏杆上扔,跟傅从夜比着谁砸的准。

    本来剩的就不多,最后一人一根仙女棒,几个男生走着内八喊着“朵蜜能量变身”,短暂的炮仗狂欢就结束了。

    鲁淡笑的不行,拿着点完之后黑不溜秋的仙女棒也不舍得扔,笑道“哎,想到以后还能一起这么过年,就觉得挺好。”

    席冰也笑“就真是大家各有前程,不能这么过年也不要紧。偶尔一起玩玩。不过咱们里头,怕是阮老板是肯定要跟某人以后一起过年了。”

    阮之南一愣,又转头看向傅从夜。

    傅从夜揽住她肩膀,笑道“那以后就我们俩来撺局。”

    啊

    这么说来。倒也是。

    如果她和傅从夜这样牵着手走下去。

    迟早有一天,她的回家过年,就是和傅从夜一起。

    她那些新年之前屯东西买衣服逛街做酸菜之类的准备,也是跟他一起。

    不必再约好说各自吃年夜饭,回头再见。

    因为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一起在厨房里,忙活一顿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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