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她是光

小说:揭短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阮之南“好吧, 我不装了。我可黄了, 懂得特多,颤抖吧男人”

    傅从夜点头“我好害怕啊。”

    阮之南笑“你这演的也太假了。我这个演艺世家接班人第一个看不过眼。”

    傅从夜往后退了半步抬起手来抱着自己, 台词还是半死不活爱咋咋地“啊。不要靠过来。我害怕。”

    阮之南笑疯了“你他妈, 就你这演技,我都没法兽性大发了哈哈哈哈。”

    傅从夜打量了她一下“你还兽性”

    阮之南“说来, 我很快也要当寿星了。”

    傅从夜都快鼓掌了“我真佩服你这思维发散能力。什么时候”

    阮之南当这话是夸奖,一仰头“下个月, 我就十八了。”

    傅从夜笑“你比我大正好半岁。”

    阮之南推了他一下“就这个不说送什么礼物”

    傅从夜只给左麦过过生日, 他想了想“要不带你去迪士尼玩一趟”

    阮之南拍拍他胳膊“迪士尼可不是我童年,我也没有公主梦, 我倒是有成为唐老鸭他叔的梦。别,什么气球冰淇淋烟花和公主装, 一点都感动不了我。要是找一群东北花臂大哥让我演一段扫黑除恶的专项斗争, 我还能激动的来个少女尖叫。”

    傅从夜想到那场面,觉得实在符合阮之南的形象“真想看你什么时候穿上警服。”

    阮之南鄙视“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刑警哪有穿制服的,都是穿牛仔裤夹克t恤,怎么简单怎么来。”

    他俩的话题, 总是聊着聊着莫名其妙就岔开。

    傅从夜“有什么表彰活动的时候总要穿吧。”

    阮之南刚想点头,却又想了想, 笑道“那我也没机会了, 说不定以后能演个警察吧。”

    傅从夜看她, 想说什么, 却又只是笑“你现在才多大,就说什么再没机会了这种话。”

    说着,就听见脚步声,堀哥一手端一个盘子进了屋,看见他俩就摇头“刚刚一个个都喊着饿,这会儿倒不吃了,我是不是要伺候着。来来来,阮丫头,你的加了芥末,厨师刚磨的。”

    阮之南笑着接过来,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说呢。

    跟他俩在偷偷摸摸干啥似的。

    堀哥把另一边盘子也递给傅从夜,摆了摆手“你俩要不爱热闹就在这儿吃吧。我真怕再晚一点要下雨。真下雨了就在屋里玩桌游了,晚一点去喝酒,你俩去么”

    堀哥好像默认她俩绑定了。

    傅从夜直接也替她拒绝了“堀哥你也敢啊,我俩未成年,带去你也玩不开。”

    堀哥笑的促狭,点点头“倒也是,我姐肯定今天要浪。你俩早点回去补作业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傅从夜心想,堀哥还是挺有眼力劲的。

    他靠在沙发上,问她“你一会儿回哪儿”

    阮之南有点小不满“回家呗。切,我马上就成年了,怎么就玩不开了。”

    傅从夜挑眉“你愿意跟他们玩么要不你去。”

    阮之南哼了一声“我不愿意,跟他们玩没意思。我估计晚上要去鲁淡那儿蹭饭,顺便帮他抄点作业。我自己也还有篇作文没写呢。”

    傅从夜“顺路”

    阮之南挑眉看他“怎么,还要蹭我的车”

    傅从夜“蹭你的也行。”

    阮之南“你家要有人来接,我就跟你一块儿。主要是今天送我来的是刀姐家的孙叔,路上估计又跟我一嘴天津话的教育嘟囔,而且说不定接我爸一个电话,就把我捎回自家去。”

    傅从夜其实想问的是她今天到底回哪儿住,迂回一大圈,终于可以接上这话题“你今天不回去跟你爸妈住么”

    阮之南摇头“俩人都没回来,我一个人就跟阿姨住,第二天还要迟到,何必呢。”

    傅从夜“那行,一会儿一块走吧。”

    阮之南吃着吃着,傅从夜又端了个烤乳酪面包和洋葱金枪鱼出来,他俩干脆坐在屋里吃。

    阮之南吃饱喝足了,看着外头好多人欢声笑语的闹腾,好像几个妹子还下泳池了,隐隐能看到泳池水面上飘着火烈鸟的游泳圈“我们躲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好。”

    傅从夜常年都是当这种角色,跟他们玩的好不好也从未影响过他,他说“没必要凑。她们也不是你朋友。”

    阮之南想了想,除了黄平菱未必有几个女孩跟她能玩到一起去,就腿翘上来,跟上炕似的坐在沙发上,趴在抱枕上。

    傅从夜以为她是郁闷了,他又觉得或许不让她去玩也不太好。

    他安静孤独习惯了,但阮之南确实挺爱认识新朋友的,他就像是拽着她,不让她去在成为别人的社交圈焦点似的。

    傅从夜清清嗓子,刚要说些什么,阮之南忽然转脸过来“你爸妈离婚的时候,是有什么征兆么”

    傅从夜一愣。

    他想起阮之南之前跟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说起过她父母的事儿。

    她是因为觉得自己父母要离婚了才问这事儿

    阮之南确实是想问。因为显然父母不是因为刀姐。

    那到底是他俩就没问题还是说没有刀姐,他俩也不愿走下去了

    傅从夜“我那时候太小了,记不得了。”

    阮之南也只是想问问他“那他们为什么要离婚呢”

    傅从夜想了想“原因好像挺复杂的,我也是从姑姑外婆之类很多人嘴里听来的。方笙她以前是个挺冷心的人,她当演员前看过很多我爸的小说,很喜欢他的文字也很崇拜他。我爸追她的时候,她知道我爸的很多事,也挣扎了很久。但我爸觉得她对他小说的理解,她对他的避让,其实都是因为了解他是个混蛋,了解他的不安,是懂他的那个人,所以就想跟她过一辈子。但其实我妈最后跟他结婚的原因,是因为我外婆治病缺钱。”

    阮之南朝他靠过来些,在别人都疯玩的生日趴上,他俩就安静坐在没人的室内这样聊天。

    傅从夜“方笙跟他结婚后,对他很配合,我不知道她是因为我爸的钱或地位,或者是为了她的野心,她的配合让我爸觉得用我姑姑的话说,就是找到真爱陷入爱河的狂喜和幸福。我姑姑说,虽然家里很瞧不上方笙,但我爸本来是个为非作歹的圈内混蛋,方笙却把我爸一路往正道上领,所以家里对她还算满意,甚至希望她能把我爸带回西樵的家里来。但是,后来我爸渐渐发现,方笙不是她的怎么说,灵魂伴侣。”

    阮之南有点惊讶“那年头的人,会信这个”

    傅从夜笑“你可别觉得那时候的人都随便结婚的。九十年代恋爱的人,很多都追求真爱,也追求人生知己的。其实有些位高权重男的都会因为另一半顺着他,而误以为自己被深爱着,但我爸却发现,方笙只是崇拜他,而不是爱他。她内心里能接受桀骜不驯、混蛋反叛的那个傅鹭,却不太能接受脆弱想哭,自卑逃避的他。你懂么,崇拜是不容许对方脱离某个形象,但爱是哪方面都觉得可爱的。而我爸却以为他浪了几十年,找到了真爱,可真爱却是假的”

    阮之南愣了好半天“其实也不算是假的吧,你妈妈既没有伤害他,也没有背叛他,什么都做的很完美啊。”

    傅从夜摇头“我爸其实也挺可怜的。他不太在乎钱和地位,傅家他都能翻脸,但他看重爱,看重理解,看重精神世界。他觉得,活着,不遮不掩还能被人爱,才算存在过。他觉得他父母没爱过他,以前认识的姑娘也不是爱他,就他选中的这个结婚的女人,才是仅有的最珍贵的真爱。方笙只是稍稍对他另一面表现出了不耐,他就敏感的意识到了,其实可能这个真爱也没有,然后他就接着试探,就越试探越发现,方笙跟他的恩爱是壳子,是配合,而不是真的懂他。你想想,方笙那个性格的人,做完美的妻子完美的贤内助,听到我爸会突然因为这个理由要跟她离婚,她才觉得无理取闹。”

    阮之南觉得有些理解傅鹭天真又炽烈的想法“可我猜,你妈妈越觉得他要离婚的原因没道理,他就越明白,你妈妈根本从来就没理解过他。”

    傅从夜叹了口气“就是这样。我大了之后又查了很多报纸,才知道我爸离婚之后,大受打击,都觉得活着无望了。我那时候挺恨方笙的,觉得她其实就是欺骗背叛了我爸,但等我大了才理解她只是跟我爸不是一类人。他俩离婚后,我爸给了她好多钱。就有点赌气那种,你不是爱钱么,我的钱都给你那种。但方笙写了欠条,写了利息,说一定会还他。她不明白傅鹭把感情给了她之后的痛苦,但她却觉得他把钱给了她帮了她,那她就一定要还”

    傅从夜毕竟是这俩人的孩子,而且总觉得他跟方笙的关系有种种问题,阮之南作为旁听的人,却很快就懂了“你爸觉得感情比什么都珍贵,发现你妈妈从来没付出过真情所以痛苦。但你妈觉得因为是不是真爱离婚很无理取闹,但钱很重要,你爸愿意把钱给她,让她有些感动也想要报答。”

    傅从夜点头“就这个意思。后来的事儿,我猜你是稍微知道的。我爸逃税的事儿闹大,赔的款里一半多都是方笙拼命凑钱给他还的,要不是方笙也背了债,她的企业或许早跻身业界顶级了。我爸受伤她也第一时间过来,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方笙把我爸当生命里的贵人,所以绝对会拼尽全力帮他。但我爸或许还是爱她,或许还是太在乎当年的回忆,见到她报答的态度,只会心里更难受。所以我小时候,我爸就给我妈下了死令。绝不再相见,绝不拿她的钱。”

    阮之南张大嘴“你爸爸这么决绝的么”

    傅从夜“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他或许以后也不会结婚吧。但我不觉得这个悲剧,是方笙一个人的责任。这就是缘分和双方造成的。所以我现在,也越来越能接受他们的离婚了。”

    阮之南抱着自己的膝盖,蹙着眉头“那你爸走不出来的样子的时候,那你妈妈再婚的时候,你心里不难受么”

    傅从夜看着阮之南仿佛想要从他那儿得到些答案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他们是成年人,他们在社会上已经走了几十年了。我爸走不出来,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该去说什么。至于我妈,其实我挺喜欢左鸣钟的。你没见过他吧。”

    阮之南摇摇头“你是不是这次五一,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玩了。”

    傅从夜点头“左鸣钟其实是个富二代。只是被排挤被赶出来的那种富二代。”

    阮之南立刻联想到方笙的性格“结婚前被赶出来的还是结婚之后。”

    傅从夜笑“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方笙或许也被改变了许多,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可能确实考虑对方家里条件。但左鸣钟不爱争,不爱斗气,他家里几个弟弟好像总是明里暗里遍地嘲讽,他也不太在意,就是沉迷园艺啊,料理啊。他人生梦想是开个面包店或者花店那种。后来可能家族斗争逼急了,就直接跟弟弟动手打起来,然后就断绝联系离家了。离家后,方笙就帮了他一些,然后左鸣钟说自己就不愿意奋斗,不愿意搞什么金融投资实业,就想当全职煮夫,然后俩人还没特别熟的时候,就跟方笙求婚了。”

    阮之南一愣“哈”

    傅从夜笑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真心觉得这俩人也算般配,他胳膊搭在沙发上,阮之南想听秘密似的往他那边挤了挤,俩人就像是雨夜里一起看电影的人似的挤在一块。

    傅从夜笑说“那时候左鸣钟甚至来巴结我,我做饭有不少都是他教的。方笙可能也是觉得在外头挺累的,看左鸣钟确实不算计,又加上她觉得我还算喜欢左鸣钟,可能也会因此跟我和解,就跟左鸣钟结婚了。结果就一直过到现在。”

    阮之南坐直了点身子“那左鸣钟真是个怎么说,不争不抢的傻白甜”

    傅从夜“我觉得有点。他一直在帮方笙劝着让我继承公司,他都没想过要不要为左麦争抢,也不在乎自己得到什么,也确实说跟家里断绝就一直不练字。他就满心想着把我也跟他凑成一家,就可以跟我一块出去玩。”

    阮之南也忍不住笑起来“那也挺好的啊,你妈妈应该觉得挺幸福的吧。”

    傅从夜倒是不太确定这点“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这几年她确实有改变。变得更有人味了吧。”

    阮之南看着他,忽然道“你跟自己和解,肯定很不容易吧。”

    傅从夜一愣。“什么”

    阮之南垂下眼睛,抱着抱枕,轻声说“我猜你肯定恨过。恨过你爸爸,恨过你妈妈,不理解啊,觉得自己不被人爱啊,觉得生活很苦啊,觉得自己没有可以安定的家啊。”

    傅从夜没说话,直直的看着她。

    阮之南回望他双眼“你肯定冒出过很多这种想法吧。可有着这些想法,还能说服自己睁开眼睛去观察别人,理解别人,甚至体谅他们,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呀。你没有和人说过你的难受,但还是和解了,没闹过,就在自己心里,跟他们都和解了。”

    傅从夜觉得自己好像忽然,颤颤巍巍似的吸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自己两颊都隐隐发麻,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底酸起来。

    就因为阮之南的这番话。

    他觉得外人或许理解不了他此刻的隐约战栗。

    好像是他曾经早熟又敏感的心,反复想过挣扎过恨过的很多小事,对他来说很大很大的小事没被沉浸在婚姻失利的傅鹭发现,没被组建新家庭的方笙了解,却被她时隔多年忽然洞悉,忽然安慰。

    他自己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自己小时候偷偷哭过气过的夜晚,自己难受却拼命找理由去原谅他们的夜晚,还有甚至想离开家,或者去死的想法,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难道就无声无息的被抚平

    没人问过,没人知道。

    或许有朝一日跟傅鹭提起,被父母有意无意的一句“你至于么”给略过去。

    可能到时候就算再被忽略这些经历,他也不会再愤怒或难受了。

    但还没到那时候。阮之南几句话,不只是懂得他学会和解的艰难,更像是很温柔的跟小时候的他,那许许多多的难受却无处表达的他说

    “这些事,我知道的呀。”

    “你虽然没说出口,但我也明白,你这一刻忍受着,没有向父母或任何一人爆发,本身就是了不得的大人啦。”

    别人理解不了他这一刻的心里的翻涌。他觉得阮之南忽然就照进他的过往里去了。

    照进以前的每一天里。

    傅从夜忽然觉得,他有点理解傅鹭了。理解他所谓的那些感情观念。

    因为如果真的被这样光,同时照耀着无数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他一定会觉得其他身外之物都不曾重要。

    阮之南这刻并不知道他心里的诸多想法,她只是转过头来笑“所以你看起来比我成熟的多啊,你老说我是小孩,在这方面,你确实已经是大人了。”

    傅从夜却一下子朝她倒去,脸扑在她的抱枕上。

    阮之南吓了一跳,握住他肩膀“你怎么了你晕了么”

    傅从夜埋头在抱枕上摇了摇头“我就趴一下。”

    阮之南“哦哦。”

    她不敢挪,就这么坐着。

    她觉得刚刚说话的时候,傅从夜好像眼角都有一点点红,情绪已经有些不对了。

    她把手从他肩膀上拿开。

    傅从夜闷声说“我安慰过你的。”

    阮之南“啊”

    傅从夜“你好歹给我顺下毛。”

    阮之南“哦哦。”

    她连忙伸手抚了抚傅从夜后背,心里乱想。

    怎么了他会哭了么还是说到什么让他想起伤心的事了么

    她一直以为傅从夜很冷静,很成熟。

    但现在才发现,他好像也有很多情绪,很多人味,很多不同面。

    傅从夜感受到她的手很轻很小心似的从他脊背上捋过去,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趴着让她来安慰,让她这个小傻子来给顺毛。

    傅从夜觉得心里的情绪翻涌不降反升,因为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而鼓鼓的。

    他轻笑,闭上眼睛,脱口而出“南南,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阮之南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傅从夜埋在枕头里笑了。他想说就要说,反正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了,她爱不爱听跟他无关。

    但傅从夜一直埋着头,他却没有看到阮之南面红耳赤的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有点惊慌,有点茫然,又像是抑制不住似的咬着嘴唇,不自知的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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