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纲吉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里包恩在床边搭了个吊床,睡得鼻涕泡都起来了。
狱寺睡在他左边的病床上,一动不动,明显睡得很熟。
他下了床,出门,云雀就半倚在门旁,没有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纲吉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喝。”
云雀却没回答纲吉的问题,只是塞给纲吉一袋牛奶,还温热着,摸了摸纲吉的头发,转身就走了。
纲吉捧着牛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手中的温暖好像顺着皮肤渗了进去,一直到了心脏处。
纲吉不知道为什么,抬头看了眼天。
全黑了。
他回了医务室,啪的一声开了灯。
狱寺的眼皮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
里包恩却依旧在冒鼻涕泡,明显还在沉睡。
将里包恩用双手抱起来放在右肩上,用一只手固定住,另一只手牵向了还没睡醒的狱寺。
‘回去吧’
纲吉无声的说着,狱寺慢慢的点头,目光呆滞,明显还没彻底清醒。
纲吉一使劲,狱寺就站了起来,可乖可乖,让纲吉突然想摸摸狱寺的头,但两只手都占满了,终究没有动作。
牵着狱寺往屋外走,走之前抬起了一条腿,用鞋尖啪的一声关了灯。
纲吉的柔韧度很不错,一米四高的灯关完还能正常走路。
纲吉一手抱着里包恩,一手牵着有些迷糊的狱寺,慢慢的出了学校,走在了回泽田宅的路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狱寺一直没有清醒,纲吉只能一直拉着狱寺的手,防止他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泽田宅的门口有一个黑影,见纲吉走进就是一道手电筒光柱打来,看清是纲吉后赶紧跑了过来。
“委员长说给您的。”
黑影扔下一个盒子就跑了,纲吉听出了那是草壁的声音,让狱寺把盒子捡起来,自己上前开门。
开了门,纲吉却发现狱寺还站在原地,抱着盒子,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叹了口气,纲吉先将里面的房门一起开了,才转身将狱寺牵了进来。
狱寺很乖的跟着纲吉,一双眼睛还是迷蒙的,也难为他一路都没清醒。
将里包恩放到吊床上,牵着狱寺的手到了桌边。
打开盒子,里面的便当搭配的十分漂亮,荤素搭配也很合理,看起来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狱寺到了桌上就慢慢的趴了下去,要不是双手撑着,脑袋早就到了桌上,但即使如此,狱寺的头也一点一点的,看着就让人知道他很困。
纲吉看了狱寺一会儿,最后看在他给自己投了几天食(绝对不是因为他长着银发)的份上,去厨房又拿了个勺子,开始喂食。
狱寺吃饭的时候样子很乖,勺子到了嘴边就张开口,嚼东西的时候两腮鼓鼓的,活像某种能在树林里跳来跳去的小动物,让人看了就心里发软。
盒子里面的食物消失了一半纲吉就停了下来,牵着狱寺,就像前前世牵着那些训练过度的伙伴一样,帮狱寺擦了擦脸,然后又带着狱寺到了沙发上。
‘不想睡?’
看着狱寺明明已经哈欠连天却还是死撑着不肯闭上眼睛的样子,纲吉无声的问。
狱寺明显没有看到,他只是用双手搂住了纲吉的腰,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死死的搂着。
纲吉想了想,回抱住狱寺,慢慢的摸着狱寺的头发。
狱寺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烟味,纲吉知道,那是薄荷牌女士香烟的味道。
狱寺一直都有抽烟的习惯,但他知道纲吉不喜欢烟味后,就很少抽了,即使抽也只抽味道比较淡的女士薄荷烟。
手掌从头顶一直滑到背后的脊椎底,然后又回到头顶。
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这是他第一世经常看老师做的,老师一边摸,一遍会说“摸摸毛,吓不着。”
后来纲吉才知道,这是老师家乡哄孩子的习俗,据说这样,可以让受惊的孩子慢慢平静下来,丢魂的孩子也能稳魂。
虽然狱寺不是小孩子,但纲吉觉得前世的他成人的伙伴还经常被这样哄,狱寺才十四岁,应该也是有用的。
真的有用,在纲吉不急不缓的抚弄下,狱寺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的双眼终于开始合上,手上也渐渐地放松了力道。
五分钟后,纲吉帮狱寺盖好薄被,轻轻挣脱了狱寺的手,往言纲的房间走去。
桌上的饭菜还在那里微微冒着热气,纲吉犹豫了一下,拨出了一小部分放在碗里,端着碗向房间走去。
‘老师’
纲吉知道,里包恩没有睡着,因为杀手不可能在身边有人的时候入睡,哪怕这个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我睡着了...呼~呼~”
里包恩睁着眼睛回答,然后把刚刚破了的鼻涕泡又吹了起来。
纲吉于是没有再打扰里包恩,他将碗中的食物吃干净了,就开了台灯继续看书。
“晚睡的小孩会长不高哦~”
正沉迷学习的纲吉被一道可爱的童音拽回了现实,床头柜上的夜光闹钟已经指到了九点半。
他没说什么,上床睡觉。
他不知道,沙发上的狱寺刚刚睁开了眼睛,然后刷的一下红成了一只小龙虾。
狱寺悲愤的捂住了脸——他没想过自己半睡半醒的时候竟然...总之,他在十代目心中的可靠形象绝对是一去不复返了。
可是...可是...
可是那样的十代目真的好暖啊。
狱寺摸着自己频率渐渐加快的心跳,欲哭无泪。
他怎么就这么睡着了啊,而且还这么丢人...
时间回转到纲吉刚刚醒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狱寺正在做梦。
银发的大姐姐,失控的汽车,陌生的司机,深不见底的悬崖,扭曲的脸庞,不舍的眼神,血染般的天空,乌鸦不祥的悲鸣...
狱寺知道这是母亲遇难之处。
他知道这是梦境。
但他没办法挣脱。
他已经无数次做过这个梦。
结局无一例外——他的母亲掉落悬崖生死不知,那个司机却活了下来。
事实上,那个司机早就死了。
在他九岁的时候。
那个司机凭着杀死他母亲的功绩爬上了高位,让他的父亲不能找机会复仇。
但他做到了。
那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
狱寺没有听那个人的威逼利诱,他将那个人凌迟了。
不顾后果。
那个人哀嚎了三天三夜,最后被狱寺投入了火堆。
你害我的母亲,我以同样的手段回报于你。
狱寺将那人的灰烬投下了悬崖,那个母亲落下去的地方。
“母亲,我报仇了,你安息吧。”
他喃喃的说着,希望母亲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
后来,那个人的家族查出了线索,开始对他进行无止境的追杀。
他从一开始的疲于奔命到后来的应对自如,整整花了三年。
仇人是最好的老师。
狱寺不得不承认。
他报了仇,却开始陷入无尽的梦魇中。
这个梦只有一个内容——他的母亲落下了悬崖,那个被他凌迟了的人得意的大笑。
他在这个梦里无能为力。
直到今天。
一双手将他带出了轮回。
那是纲吉的手。
狱寺认得。
纲吉的中指上有一道小伤疤,就像一顶横放着的小王冠。
狱寺并没有完全清醒,他只是下意识的跟着纲吉,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纲吉的手并不算温暖,却让狱寺感到安心。
就是这双手,在刚刚驱散了噩梦,将他拉出了那个轮回。
所以在纲吉起身要走的时候,狱寺下意识的抱住了纲吉的腰,甚至还偷偷摸摸的蹭了蹭。
纲吉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狱寺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想一直埋在纲吉怀里。
纲吉没有挣脱他,还帮他顺毛。
狱寺终于开始慢慢放松了下来,一切的噩梦似乎都被背后的那双手给抹去了,他终于逐渐沉睡过去。
没有噩梦,没有惨叫,没有奸笑。
只有深沉的睡眠。
狱寺捂住了脸,有些悲愤的低叫一声,然后将自己裹成了一只蚕宝宝。
他的形象完了...
幸好,夜还很长,狱寺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这个悲惨的事实。
里包恩在纲吉睡着后,鼻涕泡悄无声息的破了。
他深深的看了纲吉一眼,纵身一跃消失了。
夜很短,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能等到纲吉睡着再走已经是极限了。
比如试探云雀的实力...
比如去瞧瞧山本武...
比如去看看那个不听医生话执意要下床回家,结果又扯到了自己的不可描述的蠢弟子...
这些纲吉统统都不知道,他睡的很熟,而且难得的做起了梦。
梦里是那个很久以前他曾许下承诺,取了名字的蓝眼男孩。
男孩已经长成了少年,却少了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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