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惊觉此文竟然被盗, 遂设最低防盗百分之三十,时间三小时 然后, 两个人坐在假山下,凌霄花旁, 就那本书交换着看法。
竹公子看了几页书,说道
“此人的游记倒是写得生动有趣,吃食、风俗写得琳琅满目, 鲜活风趣,只是有关地形的介绍,不太详细。”
“也有写啊, 在第三页的食物中,她吃过三次宴席, 里面的水类食物二十八种,土类食物七种,可见水多, 地少,此地多湖泊、沼泽、河水,少山峦和旱地。”阿福一边揉碎了点心喂鱼,一边随意地说道。
竹公子眼睛一亮,将书翻回第三页,数了数那些吃食,果真如此。他不禁握紧了书页, 说道
“陛下令我整理南域的资料, 可见, 我还要读书更细致些。多谢小姐指教。”
“我就是随口一提罢了。”阿福摆摆手说。
既然隔壁少年如此好学,阿福也就顺手指点一二,横竖是跟着她皇姐干活,手下更有效率一些,皇姐也省些心。
从此,竹公子心无杂念,一有空就来请教一些疑难,而他聪明善思,很快就能跟阿福一起争辩对一件事的看法了。
于是,亦师亦友的交往模式,再次形成稳定结构。竹公子仍然是阿福私宅的座上宾。
池塘的荷花落了又开,二十载时光匆匆而过。
当年的京都四大美人已经老去,阿福却还未成婚。
有意思的是,其中的两大美人都没有成亲。竹公子一心做官,如今官至一品;兰公子并未嫁人,却多了一个亲生孩儿。
女帝在位多年,政事和顺,不免倦怠骄奢起来,喜听阿谀奉承之辞。
那一年,边关报急,有三城失守,女帝大怒。当初的京都第一美人、如今的宰相梅大人出列,向女帝推荐了一位年轻女将。
这名女将果然出手不凡,迅速夺回了城池,战事顿时胶着起来。
前线不再紧急,后方又恢复了平日的歌舞升平。
这些国家大事与阿福关系不大,她不过是个只管吃喝玩乐、胸无大志的闲王罢了。
春看牡丹,夏赏荷,秋看枫叶,冬玩雪。
阿福挑了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去登山赏枫叶。在人迹罕至的山林里,她巧遇了国之重臣梅大人。
梅大人正带着孙儿坐在亭子里赏景,一看见她,就热情地打招呼道
“王爷,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有缘,还请坐下来品一杯茶。我这里有今春的新茶梅香雪。”
阿福欣然应允。
虽然两人在平日里并无私交,但是同为京城的风云人物,两人也都彼此相熟。
阿福走进亭子里,早看见梅大人身边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那孩子貌似恭敬地向她行礼,眼珠子却灵动如鱼,好奇地看向她。
“这是我大孙儿,这几日总是吵着出来玩,就带他来赏枫。”梅大人慈爱地看着他,介绍道。
梅大人如今已显老态,不见当初的美人之姿,却也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妇人。
倒是她身边的这个孙儿,颇有她当初的几分盛容,眉清目秀,冰雪可爱。
阿福顺手摘下腰间的莹白色双鱼玉佩,递过去道
“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好东西,权当是个小玩意儿,给小辈们赏玩。”
那双鱼玉佩虽是莹白色,稀奇的是,鱼腹处却有一条红线,正是传说中的神龙红鲤玉。
那孩子生在世家,倒有几分见识,心知此物贵重,不敢伸手去接,反倒先看了一眼梅大人。
梅大人满意地说道
“去接过来吧,这么小,倒是个机灵的,知道是贵重东西,不好自己做主收下来。奶奶今日教你一个乖,这东西再珍贵,对皇家来说,还是不缺的,更何况是长辈给你的见面礼。去玩吧,大人有事要谈。”
男孩子应了一声“是”,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跟着仆役走出了亭子,将那双鱼佩拿在手上把玩。
梅大人亲自沏茶,请王爷品尝。
在漫山枫叶之中,两人坐在亭子里,端一杯茶,谈一些诗、画、风俗。
梅大人感叹道
“王爷果然涉猎极广,见识不凡。我早有耳闻,如今的男官竹大人是王爷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我也一直想向你请教,可惜今日才有机会。”
阿福笑道
“梅大人过奖了,今日一唔,才知大人当初才貌双绝,不是虚言。我也是相见恨晚啊”
袅袅茶香中,两人眼睛发亮,如遇知己。她们畅谈着,争辩着,偶尔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大声说一句“畅快”,或说一声“此生足矣”
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家饱读诗书、走遍天下、心胸宽广的王爷,一个是风雅世家、极有见地、位居高位的大臣,她们对于诗书、对于人生、对于政事,自有一番自己的见解,而大部分事情又见解得比别人高远、高妙,还不想自寻麻烦一一解释,不免堵在心中。于是,在这里,两人相谈甚欢,说的极是合拍。
时间很快流逝,两人在亭子里道别。
梅大人带着孩子先下山去,阿福却要拖上一拖,再寻另一条路出山。
在山中,她们是雅人,可以去除身份,一起喝茶,一起争辩,一起大笑;可是下了山,一个是闲王,一个却是女帝的重臣。
为了避免麻烦,一些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该做的。
她们一前一后地下了山,仿佛从来没有单独见过面一般。在众人面前,即使两人相遇,也是生疏地礼貌地打个招呼,仿佛一生的缘分,尽都止于山中。
可是,命运并非这般仁慈。
两年后,女帝发现,那位边疆女将竟然是十年前的叛臣贼子之后。于是,这名边疆女将与推荐保举她的梅大人同时啷当入狱。
“是。”内侍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位身穿朝服的妇人大步走了进来,女帝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自从母后去世,皇妹来皇宫越来越少了,这次前来,竟然还穿了朝服,莫非,她也要和朕作对
多疑,猜忌,贪权爱色,喜欢享乐,不喜人违抗,独霸专行这些帝王的通用词,如今也都能用在女帝身上了。
独坐高位,一呼百应,四海之内最顶尖的供奉,众人的阿谀奉承,在二十多年里,潜移默化,逐渐改变了当初的那名倔强害羞的少女。
如今坐在这里的,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年老皇帝。尽管她的容颜比一般妇人还要年轻威严,但是,她的心已经老迈、陈腐了。
“陛下,微臣有本要奏,王将军护国有功,当奖赏,不应下狱责罚。”王爷奏道。
“可她是余孽,叛徒余孽,犯有欺君之罪”女帝冷声道。
“可是她立下了赫赫战功,即使功过相抵,也不过贬为庶民。如今边疆未稳,苛责大将,会让浴血的将士心寒。”王爷据理力争道。
“欺君之罪,理应砍头。”女帝慢悠悠地说道。
“她手中明明有王家被冤枉的铁证,陛下为何不肯为王家翻案”王爷步步紧逼道。
“不,她的证据不全。”陛下眯了眯眼睛说道。
“哦,皇姐在撒谎。”王爷直起身,盯着她说道,“你一向郑重其事地撒谎时,就会眯一眯眼睛。让我猜一猜陛下为何会如此不为公事,那就是私情王家可做过什么事,惹恼了陛下”
“阿福不要乱猜,并没有。”陛下不想被人窥视隐私,恼怒道。
“那就看在皇妹一心为锦国的份上,饶了王将军和梅大人一家,可好”阿福放柔了声音,走近龙椅,说道,“还记得母后去世前,最放心不下我,皇姐可是答应了要照顾我的。”
“只要你不掺和朝政,你要什么朕没有给你你个白眼狼,白瞎了朕的照顾,关键时刻,竟然站到了别人那边”陛下的语气也缓和下来,还瞪了她一眼说道。
阿福的语气也轻快起来
“皇姐,小时候去学院的时候,你还背过我呢”
“哼,所以说你是个白眼狼”陛下又骂她道。但这句话的语气更像是带着关爱的斥责了。她随即又嘱咐道“好生待在府里,不要操心政事,这件事与你并不相干。”
“怎么会不相干呢一个臣民做对了当赏,做错了当罚如果浴血奋战,抗敌于国门之外,这天大的功劳还会受罚,那皇妹我也不免要担心了。第一次违法纪、徇私情,坑的是外人,可是心里知道捞到了好处,尝惯了甜头,那条底线就会慢慢地退缩的,终有一日坑惯了外人,会坑到我,皇妹我又怎会不担心呢”阿福仰着头,期盼地看着她道,“哪怕是为了逝去的母后,安一安皇妹的心吧,皇姐允我所奏,可好”
女帝的自尊心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她面色阴沉道
“什么时候我们姐妹已经生疏到了这种地步好,皇妹既然拿出了母后的名头,我又怎会不允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不要打扰了母后的亡灵。”
“多谢皇姐。”阿福喜出望外道。
“说,究竟是谁存心挑拨皇室姐妹情谊,让你掺和了进来”女帝开始寻根究底。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我给过他一个双鱼玉佩,他一着急,就来求助于我。”阿福实事求是道。
“双鱼佩,皇妹若是有意,朕倒是可以成全,不过,梅家的长孙,岁数不是还小嘛”女帝若有所思道。
“皇姐,不要取笑皇妹了。皇妹早说了一生不娶,只是看他可爱,想收他为义子。”阿福装作脸红道。
争执过后,这倒是一个安全的话题。
女帝也乐得同胞妹之间轻松一点,不由得笑道
“这京都第一美人之后,果真是不凡,小小年纪就显出了美色这世间比他还要美的人,恐怕是不多了。”
阿福装作害羞,并不答话。
她讨到了圣旨,就直接去监牢,去释放王将军和梅大人,以防夜长梦多。
幽深的地牢里,一名女子挺直背脊,正襟危坐,问她隔壁的犯人道
“当初举荐我,你后不后悔”
那名犯人不顾形象地躺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怎么不悔如今我都快后悔死了你王家人死光了,凭什么要我梅家人陪葬”
她翻身坐起,继续说道
“不过,你父亲对我梅家有恩。如果再来一次,你找上门来,我还是会帮你毕竟,我留了条后路。”
“你拿的准吗那条后路稳不稳”她心怀愧疚,关心地问道。
“稳,太稳了。最坏留一个根苗,最好嘛,哈哈,说不定把你我都能捞出去”
这时候,阴沉的牢房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一位身穿凤裙的女子手捧圣旨、带着光明而来。
梅大人见此,朝狱友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看,她来了果然靠得住啊
阿福宣读完圣旨,梅大人用一副看救星的眼神,看着她
“果然如此。”
喂,一副你料的很准的样子是闹哪样啊你就算是神仙,也料不到我一次性用完了姐妹的情谊,还把逝去的老妈也搬出来了吧
“不要再有下回。”阿福绷住脸说道。
然后,她转身问以前的王将军现在的庶民道
“如今王家已翻案,洗刷了冤情,你有何打算”
“多谢王爷,草民心愿已了,以后就找个山林隐居就是了。”女子诚心诚意地行礼道。
“多谢将军为国为民之心,我这里有一些资助,聊表寸心。”阿福拿出一个荷包,诚恳地说道。
女子大喇喇地拿过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监牢。
走到外面,阳光灿烂,她们的眼睛都不禁眯了起来,真是刺眼睛哦
“王家小友,为了庆祝我俩顺利脱身,我请你去醉香楼大吃一顿。”梅大人说道。
“好说好说。”女子拱拱手道。
“哗楞楞”一声,突变忽起,四名大内高手用镣铐再次拴住她俩。一名内侍从马上翻身而下,小跑得气喘吁吁,站在王爷和二囚犯面前,宣读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家与梅家勾结外族,叛国之罪,斩立决”
正如晴天霹雳一般,两人立刻愣在当场。
“且慢”阿福反应极快,闪身拦在了二人身前,喊道,“本王不信,我要看圣旨。”
那名内侍为难地看着她,阿福说道
“若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阿福着急地打开圣旨,见那字迹大开大合,正是皇姐的笔迹,因为气愤,那上面的字铁钩银划,蕴含着无穷杀机,甚至最后一字,还写破了字形,写成了草书字体。
皇姐这是彻底地动了杀机明明从宫里出来,一切都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福当机立断,从脖子里掏出一柄小巧的玉笛,吹了一声。
几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护住那二人若想杀掉她们,那就先杀掉我”王爷斩钉截铁道。
“是,吾主。”几名黑衣人闪身在两名囚犯面前,与皇宫大内高手形成对峙之势。
王爷乃当今女帝唯一胞妹,如今发了狠放了话,几名大内高手也并不敢擅自行动,顿时与黑衣人僵持了起来。
宣旨的内侍大惊,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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