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站起身, 很顺从地跪坐在指定的坐垫上。
那位置很窄, 坐下之后, 两人腿挨着腿,他背后紧贴着墙壁, 有种无路可逃的错觉。
纪凡略有点不自在。他换了个姿势, 抱着膝盖, 小心翼翼地朝角落里蜷缩了一点。
傅明渊余光瞥见这一幕,却没说什么。他摊开第二封信, 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缓缓念道:“亲爱的米沙, 见信好。”
他语速平缓, 低沉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
火光映亮了两人的面孔,纪凡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 像是受到蛊惑似的,突然动了动,又动了动,一点点挪到傅明渊身边, 就着他的手看向那封字体漂亮的信件。
他支棱着的耳朵有点红, 好像某种小动物。
傅明渊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 唇角微微勾起:“……很高兴你喜欢我的礼物, 米沙。我当然记得学院时代的那首曲子, 口琴我还随身带着, 如果有机会重逢, 我会吹给你听……”
纪凡偏了偏头,按住了他的手,有些不解:“什么曲子?”
“嗯?”傅明渊愣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他白皙的手指上移开,“唔,你不知道吗?《白玫瑰》,80年代风靡前苏联的一首曲子。”
流行歌曲?
纪凡来了兴致,跪直身子,眼巴巴地瞧着他。
被喜欢的人这样盯着看,傅明渊不自然地干咳一声,低声道:“很想听?”
纪凡眼神微微发亮,点了点头,写道:“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傅明渊立刻膨胀了,打着节拍随口哼了一小段。
他记性很好,听过的曲子几乎记得分毫不差,悠扬的小调在这样暧昧的夜晚哼唱出来,有种沙哑的、撩人的意味。
“……我想为白玫瑰送去一些温暖,更想爱抚他,深情亲吻,在众人面前。”傅明渊停顿了一下,不自觉地望向纪凡。
少年正专注地望着他,火光倒映在眼底,每一次火苗晃动都仿佛眼波流转,揉杂着不谙世事的纯粹,和郁郁青葱的生命力。
傅明渊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这双勾人的眼睛。
睫毛轻颤扫过掌心,如一只被捕获的、柔嫩的蝴蝶,正在轻轻振翅。
察觉到这一点,傅明渊的胸中像突然燃起了一把暗火。
“……白玫瑰啊白玫瑰,”他附在对方耳畔,继续哼着调子,“你已无力自卫。风雪,严寒和橱窗的冰霜,都让你变得憔悴……”(1)
突如其来的靠近,充满磁性的嗓音,怀里的人顷刻间便软了下来。
放软的后腰线条漂亮,藏在宽大的衬衣底下,只露出一点令人遐想联翩的弧度。
傅明渊不自觉收紧了手臂。
视线被阻,无处可逃,纪凡头微微仰起,无意识地半张着唇。
淡色的唇轮廓清晰,被热汤的蒸汽熏得水润发红,一点饱满的唇珠含在正中,轻轻颤了颤,好像在邀请谁去品尝一番。
傅明渊垂眸看着,声音越来越低哑,直至最后消失。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异常,只余火苗哔剥轻响。呼啸的风雪,刺骨的严寒,一切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这漂亮的、诱人的唇。
想吻他。
这个念头占据了大脑。
傅明渊一手揽住腰不许人逃走,一手捂着对方的眼睛,极慢地垂下脑袋,愈靠愈近……
就在即将碰上的瞬间,他蓦然顿住了,脑中有闪电划过:你在做什么?
纪凡什么也看不见,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秀挺的鼻尖喷出灼热的气息,带着不安,痒痒地挠在傅明渊的侧脸上。
你在做什么?
他并不爱你,甚至完全不知道你爱他,就这样肆意妄为,不怕吓跑他吗?
傅明渊如梦初醒,喉结滚动,强自压抑欲望,朝后退开,缓缓松开了桎梏着对方的手。
纪凡完全不知道短短几秒内发生了什么。他重获光明,眼前一片模糊,不适地眨了眨眼睛,不自主想要抬手去揉。
下一秒,他的手就重新被捉住了。
“我来。”
傅明渊不容拒绝地拢住他挣扎的手指,捏着下巴强迫他扬起脑袋,充满压迫感地凑上前,细细打量着发红的眼角。
纪凡转了转眼珠,眼睛里痒痒的,像是有睫毛倒扎了进去,难受极了。
忽然,一道温暖的微风吹来,轻轻吹走了异物。
“还难受吗?”好听的声音充满担忧地询问着。
尽管体感好了许多,但异物感并不会立刻消失,纪凡又眨了眨眼,睫毛尾端挑出了一点生理性泪水。
那滴液体还来不及沾上皮肤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温暖湿润的触感。
纪凡愣了足足五秒钟,才反应过来方才是傅明渊含住了自己的睫毛。
对方性感的薄唇抿过湿漉漉的睫毛,于眼尾处短暂停留,调皮地啄了啄,像一个非常温柔的吻。
纪凡:“!”他亲我了?
他竟然亲我了?!
纪凡浑身僵硬,一股酥麻的电流从尾椎一直窜到天灵盖,在脑海深处不间断地炸开了无数烟花。
“啊……不对,”他缓了缓,回过神来,“大概只是吹掉灰尘而已,因为腾不出手,才用了嘴,哪里能算一个吻呢?”
望着傅明渊高深莫测的眼神,他越来越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是的,一定是他误解了傅先生的意思!
饶是如此,纪凡也觉得这样的接触太过亲密,他有点害臊,磕磕绊绊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难受吗?”傅明渊淡淡道。
纪凡呆呆地摇了摇头,随后手腕便被松开了。他哆嗦了一下,缩回墙边,暗暗摩挲着被抓到的地方。
见他这副模样,傅明渊松了口气,心想,刚才的忍耐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嘀嘀嘀——”一阵电子音打破了沉默。
循声望去,只见一直安静放在桌子边缘的孵育箱,陡然亮起了红色的警示灯。
怎么了?各怀心事的两人顾不上其他,赶忙凑近观察。
红灯闪烁几秒就暗了下去,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箱盖电子锁自动弹开。
“出壳了。”傅明渊看了眼电子屏,难得地用上了赞许的语气,“真没想到,连这个功能都有。”
要知道,企鹅蛋的人工孵育非常困难。
除了维持恒定的温度和湿度,工作人员还需要经常给它翻面透气,两个月的孵化期间,无论哪一步操作不当,它都会变成一颗死蛋。
然而,眼前这款战斗民族出品的全自动孵蛋器,却将一切都做到了极致。
除了防震恒温的基本功能,它甚至可以自动翻面,就像小吃街上的旋转式全自动烤鸭机。
此外,蛋壳不同位置连接着数个感应贴片,实时监控温度、湿度和其他反应。一旦小企鹅开始啄壳,它会像刚才那样发出警报,并自动弹开电子锁。
听完解释,纪凡也不由赞叹地张了张嘴。
“破壳大概要花好几个小时,”傅明渊看了眼手表,“得开始准备食物了。”
基地里人类食物不少,可是能喂给小企鹅吃的就不多了,幸好纪凡背包里还剩下好些任务奖励的鲜虾刺身,他立刻回系统取了出来。
小企鹅刚出生的时候,常以爸爸反刍的白色流体状营养物质为食,再之后,会吃一些妈妈藏在嗉囊里带回来的,半消化的鱼虾。
总的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挑剔的小家伙只吃液状物。
傅明渊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只榨汁机,将虾肉和水倒进去打碎,成了一壶黏糊糊的浆糊状液体,总算完成了初步准备。
破壳过程非常缓慢,饶是纪凡耐心十足,等到后来,也不由有些犯困,更别提忙碌了大半天的傅明渊了。
最后,两人商议之下,干脆将孵育箱搬到了床头。
“先睡吧,”傅明渊摸索着拉过纪凡,在他后背抚了两把,“别太紧张,它出来了会叫的。”
纪凡依言放松下来,但眼睛仍固执地睁着,偏头望向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你先睡,”纪凡摊开他的掌心,轻轻写道,“我再等一会儿。”
傅明渊困得不行,只能由着他去。
纪凡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便感到搂着他的人睡着了。
傅明渊呼吸均匀,俨然睡得很熟,可揽着他的手臂却非常警觉,一旦纪凡试着往外爬,就会被轻轻巧巧地拖回来。
纪凡:“……”他又不会逃跑,只是想凑近点看小企鹅努力啄壳的模样嘛!
闷闷的敲击声时停时响,终于,等到凌晨时分,一声清亮的啾啾声从盒子里传了出来。
纪凡原本就只是浅眠,立刻醒了,爬起身拧亮台灯。光线大亮,他看见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孵育箱里,蛋壳散落一地,一只灰扑扑软塌塌的小家伙正努力往外爬,眼睛还没能完全睁开,屁股一拱一拱,像只傻乎乎的毛绒玩偶。
它浑身湿淋淋的,绒毛是漂亮的灰色,头顶则长着纯黑的细毛,小白脸上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肉鼓鼓的小翅膀不时有气无力地拍打两下。
随着动作,它尖尖的小嘴不断开阖,从中发出一连串婉转的、撒娇似的啾啾声。
纪凡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
它立刻循着味儿凑过来,软绵绵地叼住了其中一根手指,吮了两下便松开,改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
感受到掌心软乎乎暖洋洋的触感,纪凡只觉得心都快化了。
而另一边,小企鹅终于找到了“爸爸”,大大松了口气,放肆地撒起娇来。它往地上一赖,怎么都不肯好好站起来,啾啾啾叫唤个不停。
纪凡被萌得一哆嗦,小心翼翼地抱起它,扯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软毛巾,将小企鹅仔仔细细地裹了进去。
接着,就该喂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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