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醒过来的时候, 正躺在自家床上。
昨晚,他算是在“梦”里睡了一觉。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中梦记不清细节,只依稀记得, 是一夜好梦。
临睡前, 傅先生好像念了小狐狸的故事。
狐狸和小王子, 相逢在玫瑰园里, 也可能是沙漠?总之他们相遇了, 那么然后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在一起了吗?纪凡绞尽脑汁, 努力回想着。
应该……是在一起了吧。他猜想着, 他们理所应当一起旅行, 一起看很多很多的风景。
试想,如果小王子依言驯养了小狐狸,却又要抛弃他,那狐狸该有多么难过啊……
夜雨初晴, 空气分外清新, 玫瑰色的晨曦透过窗户, 染红了单调的窗帘。
纪凡掀开被子坐起,突然动作一顿,抬起手, 狐疑地揉揉眉心——这里……是被谁触碰过吗?
眉心残留着微妙的触感,像一个印记,看不见摸不着, 却确确实实存在。
——只要一碰到它, 他就莫名感到安心起来。
就连即将到来的考试, 好像都不那么可怕了。
想到考试,纪凡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是了,这是很重要的月考,必须要早点去学校才行!
洗漱完毕下楼,屋子里空无一人。纪凡抽出两片薄吐司,囫囵嚼了,又倒出一大碗牛奶和着面包灌下去。
本来还应该煮个鸡蛋吃,但他没什么胃口,便随便往包里塞了两包梳打饼,匆匆往学校赶。
“阿凡!来!”徐海帆跨着自行车,站在路口招呼他。
昨晚,他拔牙的半边脸肿得老高,今天看起来倒是好了很多,还是红,但起码不影响说话了。
徐海帆比了个酷酷的手势,示意纪凡跳上后座,虽然滑稽的不对称脸颊让耍酷的效果大打折扣。
纪凡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摘下书包抱在胸前,他坐上了车后座。
“要不要换我载你啊?”近距离打量徐海帆红肿的左脸,他有些忧心忡忡,“你这样子,真的能吹风?”
“放心啦,我已经满血复活了!”徐海帆大言不惭地保证,随后不知咬到了那里,发出“嗷呜”一声痛呼。
纪凡:“……”
徐海帆有点尴尬,单手扶正龙头,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除了这不能碰。”
“碰到简直跟扯着蛋一样,太他娘的反人类了。”他低声骂了一句。
最后,在纪凡的强烈要求之下,两人还是互换了位置。
徐海帆坐在后座上,委委屈屈缩着两条长腿,嘴里还不肯闲着:“对啦,你知道吗,昨天我又碰到你堂哥了!”
“嗯?”纪凡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慢慢地才回想起来,“唔,戴眼镜的那个?上次你特意来我家翻相册……”
“Bingo!”徐海帆得意起来,“特好看,又温柔!他陪我聊了会儿天,还请我吃了好吃的!”
纪凡:“……”他停顿片刻,难以置信地回头瞥了一眼:“你不是一早就去拔牙了?”这样还能吃?他算是看穿了,徐海帆童鞋的本质是“鸟为食亡”。
“拔了啊。”徐海帆大大方方承认了,“所以,他请我吃的冰嘛。”
他嘿嘿地笑起来,语气很得瑟:“不知道哪儿买的进口货,开心果味的冰淇淋,你肯定没吃过吧?特好吃!来来我告诉你……”
纪凡手一抖,轮胎发出嘎吱巨响,两人险些一起栽进了路边花坛。
“喂——”
“抱、抱歉。”
扶正龙头,纪凡定了定神,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开心果……冰淇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嗯哼。”徐海帆满脸得意,“没见过世面吧,看把你给吓的。”
大概是个巧合……吧?
纪凡勉强稳住心神,却还是忍不住朝后座瞥,大脑里乱七八糟转个不停。
——不,或许不是巧合。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整件事都透着古怪。
停顿片刻,纪凡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那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说来也巧,”徐海帆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你机智的爸爸我刚刚被迫拔完牙,我妈下楼缴费去了,徒留我一人蹲在牙科门口,特别特别凄凉……”
“说重点!”
徐海帆蔫了:“好嘛,中心医院的牙科不是单独一栋红房子吗?我就蹲在那个朝马路的卷帘门外面,刚巧他就这么路过了。”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隔着一条马路,他冲我挥挥手,然后走过来,嘘寒问暖,特温柔地问我拔牙疼不疼。”
纪凡皱起眉头:“他怎么知道你拔牙?”
“废话,”徐海帆翻了个白眼,“昨晚我那副德行你又不是没看见,多惨呐,要不是被揍了就肯定是刚被拔了牙,谁看不出来?”
纪凡:“……然后呢?”
“我哪儿有力气多说话啊,只知道喊疼,疼死了。他就‘那样’笑了一下,摸了盒外文冰淇淋出来,跟变魔术似的,问我吃不吃。”徐海帆举起左右食指,戳出俩酒窝,恶心不拉地抛了个媚眼。
纪凡一阵恶寒:“我靠,变态吧?”
“没有啦,他笑起来老迷人了我跟你讲。”徐海帆捧着肿起的脸,呼了口气,十分荡漾,“然后我就啥也不记得了,等反应过来,冰淇淋都快吃光了。”
纪凡:“……”听起来好可疑啊,活像是电视里报道的拐卖弱智青年去做廉价劳工的大尾巴狼。
“欸呀~”徐海帆还在一脸荡漾地叹息,两条腿荡来荡去,险些把脚夹进车轱辘里。
纪凡忍了又忍,欲言又止,最后忍无可忍:“以后不要人家喂你什么都吃。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不会啦,”徐海帆中毒已深,“他说是你堂哥来的嘛。”
纪凡:“……”你这智商也是都喂了狗了。他闭了闭眼,无数遍告诉自己要耐心,“万一他是骗人的呢?我家相册你也看了,没找到他吧?”
“唔,总之,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徐海帆耸耸肩,“绝对是个大好人。”
“为什么?”
徐海帆:“因为长得好看啊。”
纪凡:“……”得,没救了,厚葬吧。
他们就这个问题争论了一路,纪凡完全争不过徐海帆的强盗逻辑,到学校时,只感到身心俱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一点也不紧张了。不止不紧张,他甚至希望赶紧开考,越快越好,这样就不用被迫吃徐海帆的智障洗脑包了。
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月考第一天就这么匆匆过去。
晚上回家,傅明渊很默契地没有问他关于今天考试的事。
见他来了,那人的眼神微微一亮,放下书本转身,从桌子后面端出了“爱心晚餐”,满脸期待地望向他。
说是晚餐,其实只是一盆生菜。
真·生菜,大概只有五六片,没有煮熟,粗糙地拌着蚝油。
纪凡唇角抽了抽,写道:“……剩下的呢?”
“呃,”傅明渊的脸色出现了一丝裂缝,又立刻恢复如常,淡定道:“我吃掉了!”
纪凡:“……”
他甚至连【读心术】都不需要用,三两步跨出房门,掀开垃圾桶,直接提出了一袋子黑糊糊的可疑玩意儿。
吃掉了?纪凡扭过头,挑挑眉毛,无声地询问着对方。
傅明渊:“……”吹牛皮被当场戳穿,他的脸孔泛出淡淡的粉色,神色不断变幻,最后定在恼羞成怒上。
他一把抢走死不瞑目的碳化生菜,怒道,“我、我放在外面冷藏保鲜而已!”
纪凡:“……”神特么保鲜!
似是看他不太相信,傅明渊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撕开了保鲜袋,赌气道:“不留到明天了,我现在就吃。”说完,他状似不经意地瞥来一眼。
纪凡:=口=
等等,傅先生一定以为自己会阻止他吧!
可是,每一片绿叶可都是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就这么被平白糟蹋了怎么行?
想到这里,纪凡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
他慢悠悠拈起一片硕果仅存的生拌菜叶,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顺道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浪费粮食还撒谎,性质太恶劣了!
不出片刻,纪凡已经做出了决定:必须要让傅先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傅明渊神色一僵。他维持着举筷的姿势已经有一会儿了,然而,对着冻得硬邦邦的碳化物,实在是下不去嘴。
“那我真的吃了啊。”他色厉内荏地重申,偷偷瞥了眼稳坐在转椅上的纪凡。
纪凡又撕下了一小片绿叶塞进嘴里,点点头,写道:“请。”
傅明渊:“……”
僵持了一会儿,纪凡见他满脸纠结,心下有点好笑,进一步逗他:“怎么,难道是不够‘保鲜’?”
傅明渊:“……”他抿着唇,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的高冷。
见状,纪凡猛地转过脑袋,硬生生将拼命上翘的唇角按了回去——明明都快崩溃了还在装,欺负傅先生太有趣啦!
不过,话说回来,在喜欢的人面前,怎么能露怯呢?
正所谓“男人面子比天大”,于是,傅明渊的筷子缓缓落下,艰难地,一厘米,又一厘米,逐渐靠近那堆可怕的黑色物体。
在夹住那块碳化物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纪凡,眼神深深,甚至带着一点儿可怜巴巴的意思了。
“……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他低声道,勉强算是承认了错误,随即叹了口气,认命地夹住那片“焦炭”,闭眼往嘴里送。
啪!纪凡探身捉住了他的手。
傅明渊:“?”
面对不解的目光,纪凡抽出筷子随意丢开,旋即浅浅一笑,将自己盘中的新鲜生菜卷起,喂进了对方嘴里。
甜津津,脆生生,汁水四溢。
舌尖一卷就吃掉了,唇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白皙手指的柔软触感,傅明渊微微一怔。
“我懂你的好意。”纪凡一手牵过他,一手写道,“不过,我们还是一起做吧。”
纪凡扬起脑袋,略带得意的笑容非常耀眼:“这次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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