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抵足(3)

    永嘉二年,正月初七,系统提醒您有新任务!

    系统连着三天给他派任务,初五让他变成废话篓子,初六又让他当急色鬼。根据前两个任务,陈恨大概能猜到今日的任务是怎样的。

    这很明显就是个恋爱系统,可是早都说了,他和李砚之间,能有个屁的爱情。

    于是陈恨翻了个身,缩回被子里,继续睡觉。

    一直到吴端来长乐宫找他。

    吴端在榻边坐下,伸手戳了戳眼前裹成一团的被子:“这一坨,你是陈离亭吗?”

    “你丫才是一坨!”陈恨抓着被子,翻身去撞他。

    “我说长乐宫的宫人怎么都这么清闲,躲在外边嗑瓜子。”

    又过了一会儿,陈恨下了床,拿起柳枝与茶叶准备洗漱。

    吴端又道:“我那妹妹,我娘把她送去江南的庄子上了。”

    到底还是仁慈。陈恨口中含着水,嘟嘟囔囔地道:“这事儿没人会说出去,皇爷大概也不会跟一个姑娘家过不去,就是她父亲,接下来的路恐怕难走。”

    “到底是镇远府不对。”

    “都分家了,你怎么总把他们往你镇远府里拉?”陈恨转身拿巾子擦脸,“不过我可劝你一句,治理家宅,不比你守端仁门容易。”

    “我知道。我三伯还让我向皇爷求情,让我劝皇爷纳了她。”

    “嗯,志向远大。”

    “我爹娘不好意思回他,我出面回了,话也说清楚了。”吴端掐着小指尾给他看,“我说,我就是个小将军,在皇爷面前排不上号儿的,懂了么?小。”

    陈恨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两遍:“我懂得,小么,你不用强调这么多遍。”

    “去你的。”

    吴端作势要踢他,陈恨忙跑远了。他怕被天生神力的小将军踢断了腿。

    陈恨又想了想,正色道:“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娶亲吧?看看有那位姑娘,若是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就娶回来吧,也能帮帮你。”

    “我不打算娶妻。”

    “嗯?”陈恨拢起头发,披上外衫,“你该不会是真的小吧?”

    吴端白了他一眼,自顾自道:“我祖母在世的时候,给我爹娶了一房姨娘,我有一个庶弟、一个庶妹。我妹妹有主意,开始帮着我娘管理家宅,日后也准备招赘。我弟弟年纪尚小,我看他没什么武学根底,不过也好,镇远府的将军,再有我一个也就足够了。我爹和我准备让他从文。”

    “那你呢?”

    “等我庶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就辞官,云游四海去。”

    “好,那到时候我去找你玩儿。”陈恨拍了拍他的肩,就往外走。

    吴端应了一声,又道:“你去哪儿?”

    陈恨伸了个懒腰,回头笑道:“茅房,要不要一起?来来来,我们手牵手去。”

    吴端作势又要踢他:“滚,快去快回。”

    陈恨在通往恭房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阻碍。

    长乐宫里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在花廊下“对食”。

    对食,就是面对面食瓜子。

    陈恨躲在暗处观望了一会儿,咳了两声,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他再一次在茅房里打开任务面板。

    他发现自己总是在茅房里打开任务面板。

    陈恨凝眸,今天这个任务他以前好像做过,这个任务有一点悸动和冲动。

    ——系统要他爬龙床。

    任务期限还是一天。

    从前陈恨不是没和李砚睡过一张榻。长安那回,是任务所迫,他早上起来,李砚早就不见了。在岭南时,倒是由于条件所限,他们总是睡一张榻。但是现在——

    要是还睡在一张榻上,摆明了就是另有所图!

    不管是美色,还是权势,李砚样样都有。他这别有所图,还表现得特别明显。

    得亏这次的任务,没像前两回一样,以一百为单位。要他爬一百次,那就只有一种结局——断腿,被李砚打断,或者爬断。

    但即使是只爬一回,也很困难啊!

    陈恨在茅房里给自己进行任务前心理建设,直到外边的人敲门催他。

    他回去时,小太监与小宫女还在花廊下吃瓜子。陈恨因为任务叹了口气,却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

    陈恨顺手抓了一把瓜子:“小孩子不要吃这么多零食。”他又撞了撞小太监的肩,使眼色道:“你看小姑娘唇上的口脂是不是更好吃?”

    小宫女跺脚,用袖子掩着脸,跑到花廊外去了。

    小太监好无奈地唤道:“侯爷,您能正经些吗?”

    “诶,对了。”陈恨再抓了一把瓜子,“去我房里,告诉吴将军,就说我去养居殿找皇爷了,教他别等我了。”

    得到消息之后,吴端掀翻了桌子:“说好的去茅房呢?养居殿他娘的是茅房?”

    在前往养居殿途中,陈恨仔细分析了此次任务。他认为,这次任务,可以有两种方法完成,巧取与豪夺。

    巧取,他先跟李砚搞好关系,君臣之间,相处甚欢,不知不觉,已是夜深,让李砚主动开口留他。

    豪夺,他直接把李砚拉到榻上去。他虽然武功差些,但是他不要皮呀!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爷拉上榻!

    他肯定在李砚打断他的腿之前把人拉上榻。

    打定了注意,陈恨便加快了脚步往养居殿去。

    去时他正碰见高公公给手底下的小太监们赏钱,赏的是金瓜子。

    陈恨把抓着两把真瓜子的手背到身后去,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笑,就跑到内室去了。

    那金瓜子金灿灿的一片,在阳光下更漂亮了。陈恨回头看了一眼,再低头瞧瞧自己手里的瓜子,真跌份儿。

    这时李砚盘腿坐在长榻上,长榻之上再置一张小案,他正看地图,手边果盘茶盏一应俱全。

    陈恨再低头看了一眼单调无比的瓜子,实在是太差劲了,就他这还想哄皇爷呢,谁都哄不来。

    “你总站那儿做什么?”李砚将地图合上,又捡了本书,随手翻了一页来看。

    “皇爷,好东西。”陈恨笑着在他面前坐下,将瓜子放在桌上,还用双手拢了拢。

    李砚只是垂首看书,还以为他是在高公公那儿抓了一把金瓜子来,便道:“你若喜欢,等会儿再叫高公公拿给你。”

    “臣这个,比高公公的好。”

    正巧高公公这时进来奉茶,听见这话,便笑道:“是啊,成亲时撒床帐,当然得用侯爷的瓜子。”

    ——论高公公的说话艺术。

    高公公说罢,又转身取了两个小碟子来,好给陈恨放瓜子壳儿。

    李砚看书,要是非要找他说话,那也没什么意思。因此陈恨只是安安静静地剥瓜子,瓜子仁儿全都堆在一个碟子里。

    瓜子就是要满口吃掉才香。

    剥得无聊了,就转头去看看案上放的吃食是什么,瞧对眼了,就毫不客气地吃两个。

    磨磨蹭蹭的,李砚手里的书翻过去了几十页,他才终于把一堆瓜子剥好。

    “皇爷,伸手。”

    陈恨抓起一半多的瓜子仁儿放到他的掌心,两边对比了一会儿,又拿了一点放回自己的碟子里。再看了看,大概是平均了。

    他才要开吃,李砚却抬眼看着他,盯得他不明所以。

    这个做法他在来之前就在脑子里想了十几遍,这么做不会惹李砚生气,还能涨好感度,他才这么做的——可是这会子李砚又死盯着他瞧。

    陈恨想了想,再拿了一点给他。李砚便含着笑,瞧着他。于是陈恨眼角含泪,恨恨地把自己的碟子都给推过去了。给你给你,都给你。

    李砚再看了一眼小碟子,把自己手里的瓜子匀给他一些,便收了手,也收了目光。

    还算有点良心。陈恨一仰头,将所有的瓜子仁儿吃得干净。

    他想要酝酿酝酿同榻而眠的气氛,但现在李砚又在看书,打扰他反倒没什么好处。陈恨再发了一会儿呆,随手就在案上拿了本什么来看,一拿一个准——他捡了本奏呈。

    越俎代庖,大逆不道,他还是个有造反前科的人。

    像甩开一个火球,陈恨很快把它给丢开了,暗暗祈祷李砚没有看见。

    可李砚却道:“无妨碍,你看吧。”

    皇爷口谕,让他看奏呈,他不得不看。

    那是陇西总兵的年节奏呈,祝皇爷新年和顺,禀报陇西状况,又送了点东西来。还送了鹿血来,镇远府的吴老将军说鹿血可以……咳咳,算了,吴老将军什么也没说。

    一份奏呈,走马观花地看,很快就看完了。而李砚手里的书还没看完,陈恨撑着头发呆,目光越过眼前的李砚,看向摆在内室的那张床榻。

    这张床看起来就特别舒服。不过舒不舒服的不要紧,重要的是那是李砚的床。能在上边睡一觉,那真是祖宗积德了。

    不过陈家祖宗积没积德,陈恨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处境,要再和李砚同榻而眠,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

    在李砚看来,他是个反贼,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那种。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岂容反贼酣睡?

    总不能真的用武力扯他上榻,这样李砚可能会以为他从反贼路线,改走祸国妖妃路线。就他这个先天资质,要走妖妃路线……

    其实想想,好像也不是太难。

    他长得不差,屁股又翘,要试着勾搭李砚,完成任务,好像也有成功的可能性,就是有点难为情。等到情况紧急,要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

    太过分了!陈恨收回围绕李砚满屋子乱飞的思绪,握紧了拳头。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李砚忽然用指节叩了叩案面:“忠义侯?”

    他猛然回神,发现李砚与高公公都正看着他,惊道:“臣有罪。”

    高公公躬身,低声提醒道:“侯爷,养居殿摆膳了。”

    “明白了。”陈恨起身,正准备去帮着摆膳,却被高公公拉住了。高公公朝他使眼色,陈恨这才看见李砚的面色很是复杂。

    “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李砚这话与这语气都好熟悉,好像上回他在做这个任务时,不知道怎么惹了皇八子生气,皇八子也是这么问他的。

    陈恨一愣,心道这回不能再给他下跪了,上回他越跪,李砚越生气。

    旧的办法是伏低做小,明显是行不通的。

    新的战略——胡搅蛮缠。

    他站稳了,胡乱道:“臣就是想用膳。”

    这话说得,李砚不让他吃饭似的。

    但李砚果然也不生气,将书册一合,便由他去了。

    仍是正月里,下午又落了雪,用过了午膳,两个人仍相对坐在长榻上。

    李砚低头翻书,陈恨瘫在榻上,一面捻着衣袖上的花纹,一面盘算着要怎么拉着李砚上榻。

    他用奏呈遮挡住窗前透进来的雪光,没等爬上李砚的榻,自己就先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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