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琢见陈衣衣没有立刻发火, 忙一个翻身把脸埋在陈衣衣怀里。
好在陈衣衣以为他是傻的,并没有真的跟他计较。
楚琢把脸埋在她怀里,心里有点侥幸又有点难过。
她果然……没有把他当成夫君看待。
楚琢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渐渐恢复意识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虽然清醒了, 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冷静甚至冷漠的看着周遭, 看着原本对他很好的人, 一个个露出的丑恶嘴脸。
这其中包括他的未婚妻, 他的贴身小厮,以及后来迎娶的妻子等等。
他们会嘲笑他,辱骂他, 甚至殴打他。
楚琢一开始还会愤怒, 还会难过, 甚至想要杀了他们。
但是他没办法彻底清醒, 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像是被一股可怕的力量, 禁锢在他自己的躯壳之中, 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于是他便在这样的怨恨, 和压抑的状态下苟活着。
后来他就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就是在他遇见威胁到生命的危险时,他的意识可以脱离那奇怪的禁锢,暂时控制自己残破的身体。
而他暂时的控制身体的时候, 别人一般都以为他在发疯。
因为那个时候, 楚琢的情况都不很好。
就像一个就睡的人, 意识和身体没办法协调。
同时他心里积压的仇恨, 在那时会子冲破了所有理智, 让他显得外的暴躁愤怒。
但是每当他想要大开杀戒时,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可怕暴虐的人。
他应该是记忆深处,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而不是这个暴虐、残忍、充满仇恨的狼狈男人。
他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如果他以现在的状况掌控身体,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魔。
每当他可怕的恨意有一丝一毫的消退,他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拖回禁锢之中。
如此反复多次,楚琢渐渐失去了想要恢复的希望。
因为他就算恢复了,也会变成一个充满仇恨的怪物。
会杀死周围的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他的亲人。
于是他不再祈求彻底清醒,而是选择一点点往心里更深处沉溺。
让自己的灵魂和意识,结上一层一层厚厚的冰,从此再也不要重见光明。
然后……直到一个变数出现。
那就是陈衣衣,他的发妻。
一个原本对他厌恶至极,恨不得想办法把他弄死的女人。
楚琢一开始以为陈衣衣在算计什么,后来他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就是眼前的陈衣衣不是以前那个。
他宛如一个局外人一样,漠然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大概是觉得他是个傻子,做什么从来不会避讳他。
也正是因此,楚琢十分光明正大的看着她。
她从以前的娇娇女,变成力大无穷的怪物。
每当他的身体偷懒的时候,她总是略带蛮横的带着他四处走动。
她有一个奇怪的玉扣,可以存储各种东西。
每当四下无人的时候,陈衣衣总是拿出各种吃的,然后投喂他那具残破的身体。
然后楚琢就发现,他的身体特别没出息。
竟然为了一点吃的喝的,就原谅了这个欺负过他的坏女人。
后来他的身体更加过分了,让楚琢忍不住想要出去,阻止身体做出更加丢脸的事情。
可是楚琢尝试过,他出不去,只能干瞪眼。
他的身体背离主人的意愿,每天与陈衣衣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卿卿我我。
甚至有一天晚上,还把他的手放在那怪物的胸上?
简直不知廉耻,可恶,卑鄙,下流……
因为身体的不乖,他日日夜夜都在努力冲破禁锢。
他想要冲出去,然后抢回身体的掌控权。
顺便他要质问陈衣衣,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照顾他?
楚琢终于如愿以偿的那天,他受了很大的罪。
他被人击中了后脑勺,那里有他的旧伤。
被打中脑袋的时候,楚琢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伴随着重新获得掌控权时,楚琢一如既往被一股可怕的恨意冲晕了头。
恨意如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刺眼的鲜红如同一个魔咒。
他想杀死眼前的所有人,以此来宣泄积累的仇恨,与头上钻心的疼痛。
“二爷?二爷发疯了!”
“完了?二爷又发疯了,大家不要靠过去,快找武器来!”
“不行,你们这是要打死他吗?”
“他疯了,他疯病犯了,不打他,我们会被杀了的……”
没有人欢迎他的恢复,大家都以为他疯了。
他重新用自己眼睛看到的是,无尽的惊恐与厌恶……
他是不受欢迎的魔鬼,他们都在惧怕着他……这些人之中还包括他的亲人。
就在楚琢濒临彻底爆,发时,陈衣衣再一次出现了。
她的出现就像一双温柔有力地手,一下子按住了他心口不停流血的伤口。
让他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一刻喘息的机会。
在楚琢昏厥的瞬间,他以为自己会一如既往被拉回去,然后锁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然而等他再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陈衣衣温柔的手,正一下一下的拍打在他后背上。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已经没事了,我给你吃了一颗丹药,听说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对了……我忘了你是傻的,问了也是白问……
算了,还是我亲自帮你看看吧。”
然后她不管不顾的脱了他的衣裳,楚琢当时差点被这个女人气死了。
她怎么能这么大大方方,就直接扒了他的衣服?
就算他是陈衣衣的夫君,但是她不觉得这样做很不妥吗?
之后楚琢的状态一直很不稳定,有的时候他可以掌控身体,有的时候又被拉了回去。
因为这样的反反复复,楚琢最终也没有把自己清醒告诉家人。
因为他不想再看到,家人充满希望最后又失望的样子。
他觉得如今这个样子也挺好,至少家人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
没有希望,也就没有更大的失望和痛苦。
楚琢一开始并没有想要装疯卖傻,他是真的没有彻底的痊愈。
状态一直反反复复,有的时候甚至几天出不来。
后来遇见了张媒婆的事,那丑陋无比的老女人竟然敢打他的主意?
楚琢在受到刺激之下,才彻底掌控了身体的主权。
但是掌控身体的主权,也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要忍受身体的病弱,还要忍受头疼欲裂的毛病。
至于后来为什么还要装傻?
除了他有点依赖,有点喜欢陈衣衣之外还有三点。
一是,他不确定这一次真的彻底好了。
二是,他想看看陈衣衣到底是什么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三是,楚琢发现陈衣衣很害怕他恢复。
楚琢知道陈衣衣很多秘密,她害怕楚琢恢复之后,依然记得他之前看到的一切。
楚琢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恢复了,陈衣衣很可能会离开他。
这种离开不是暂时的,很有可能是永远的。
那天他的病再次发作的时候,他听到陈衣衣跟云壁的对话。
楚琢才终于明白,陈衣衣确实是要走的。
她并没有,如他想象之中那么在乎他……
这种认知让楚琢无法呼吸,他觉得很难过,很失望,还觉得很愤怒。
他当时看着陈衣衣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想要伸手掐死他。
这一个念头出现时,楚琢自己都被吓了一身冷汗。
所以这段时间,为了不让自己的怒火爆,发。
他把自己禁锢了起来,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伤害陈衣衣。
他只能选择自己默默难受着……
陈衣衣见怀里的人身体微微发抖,忍不住疑惑道:“小傻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楚琢并没有回答她的询问,整张脸埋在陈衣衣的怀里,一双浅色的眸子愣愣的出神。
陈衣衣忙伸手转过楚琢的脸,就发现的他的脸色白的吓人。
陈衣衣见此,顿时慌了。
她忙扶着楚琢坐起身来,就要背着他去村里找大夫。
楚琢伸手按住了她的手,然后从身后用力的搂住她。
他依旧在发抖的手,用力的勒住陈衣衣的腰肢,然后把整张脸都埋在她的侧颈里。
陈衣衣忙道:“别闹,你病了,咱们去看大夫。”
楚琢执拗的摇了摇头,明安城的大夫都治不好他,无花村里的大夫更不可能有办法。
他此时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只想抱抱她。
陈衣衣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让他觉得十分安心十分的舒服。
陈衣衣见他慢慢的不抖了,几乎把身上所有重量压在她身上,心里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后来楚琢迷迷糊糊睡着了,陈衣衣就想要背着他回去。
结果她刚想要把人背起来,就听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他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帮忙?”
陈衣衣闻言,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就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汉子,此时正站在草垛不远处。
他手里拎着几只兔子,看样子是去打猎刚回来。
陈衣衣刚想要说不用了,那汉子就大步走了过来。
陈衣衣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看样子应该也是村里的人。
“你帮我拿着兔子,我来帮你把他送回去。”
汉子说着,就把手里的兔子交给陈衣衣。
陈衣衣尴尬的抱着兔子,就看见他把昏迷的楚琢背了起来。
她很想说她力气很大,背几个楚琢都没有问题。
但是见这个汉子没有恶意,只好对他道了一声谢。
陈衣衣在这人的帮助下,把楚琢送回了家。
虽然楚琢不愿意看大夫,陈衣衣还是让云壁去找来了大夫。
无花村的大夫是老管家的亲戚,是个脾气不太好的老头儿。
以前村里找他看病,他都要人家病人自己上门来,绝对不会自己去病人家里。
这一次大概是看在管家的面子上,他才不情不愿的来了陈衣衣家。
老大夫给楚琢把了把脉,又查看了楚琢头上的伤。
他沉吟了片刻,这才出了房间。
他对陈衣衣道:“他的伤很奇怪,同一个伤处好像被伤过很多次……”
陈衣衣闻言,就把以前楚琢后脑勺多次受伤的事情说了。
老大夫听的脸色发黑,差点就要蹦起来骂人了。
“你们一家人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病人伤在哪里,怎么可以让他在同一处一而再的受伤?
是嫌弃他的命太长了,还是不想养他这个傻子啊?”
陈衣衣被骂的脸上一红,忙低着头承认错误。
楚琢前几次头上受伤,虽然不能怪罪在陈衣衣头上。
但是最后那一次,确实是陈衣衣没有照顾好他。
陈衣衣本就十分愧疚,此时心里十分的不好受。
就在老大夫还想训斥陈衣衣时,一道凶巴巴的声音突然从里屋传了出来。
“吵!”
这一声不是别人,正是已经醒了的楚琢。
老大夫听到声音也不骂陈衣衣了,而是急忙转身进了里屋,他想看看病人醒来后的情况。
按照老大夫查看的情况,楚琢受了这么重的伤,根本不可能有彻底康复的那天。
然而他给楚琢把脉时,却发现楚琢的身体虽病弱,但是却被家里人养得很好,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治好。
老大夫又把了脉,然后开了几服药,就叮嘱了陈衣衣一大堆需要注意的事情。
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能让病人再次受伤。
如果楚琢再次受伤,就不是变得更傻更疯了,楚家很可能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衣衣听的心惊肉跳的,连带之后看楚琢的眼神都充满了心疼。
之后的几天,楚琢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一次。
虽然他受了不少的罪,却在那几天享受了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因为在他病发的时候,除了身体不好的老夫人,楚家一大家子全部围着他转。
但是没有转几天,就被陈衣衣全部赶走了。
陈衣衣就开始一个人又是当妻子,又是当贴身侍女的伺候着他。
楚琢一下子就找到他的优势,同时也一把捏住了陈衣衣的七寸。
只要陈衣衣想要离开他半步,他就一脸病弱的喊一个字疼。
陈衣衣就会立刻跑回来,然后把他捧在手心里面疼着哄着。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没有过太久陈衣衣就不干了。
她前世虽然过得不好,但也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人。
楚琢也看出来陈衣衣烦了,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再喊疼。
某一天晚上,陈衣衣洗了个香香的澡,一早就拉着楚琢歇下了。
她打算明天上山去,最近一直吃鱼和青菜,陈衣衣都快要吃吐了。
陈衣衣觉得楚琢这两天气色不错,就趁着这个机会上山改善一下伙食。
陈衣衣一边跟楚琢商量着,一边无意识的捏着楚琢的手玩。
楚琢装作一脸没听见的样子,他不想让陈衣衣去山上,因为山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陈衣衣自己说了好半天,见楚琢一声不吭。
忍不住扭头看了过去,她就看见楚琢一脸“我没在听,我不知道,我不配合”的样子。
陈衣衣顿时被气笑了,这两天把他宠上天了,还真当自己是个“爷”了?
她很想狠狠的揍他一顿,但是一想到他的“柔弱”,陈衣衣只能不甘心的作罢。
她侧过身来,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楚琢。
既然没办法用武力,镇压不懂事的熊孩子,那只能用温柔攻势了。
楚琢在陈衣衣动的时候,眼睛就忍不住朝她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陈衣衣支着下巴,泼墨一样的长发随意散在肩头。
因为她动作过大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形状好看的锁骨。
她侧躺着的时候,凹凸有致的身材尽显。
楚琢的眸子微微颤了一下,小羽扇一样的眼睫毛跟着抖了抖。
他想:这么明显的勾引,他才不会上当。
楚琢这样想着的时候,陈衣衣突然偏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陈衣衣出声哄着:“小傻子乖不乖?”
楚琢愣愣道:“乖。”
陈衣衣闻言十分满意,继续诱哄道:“只要你乖乖的在家里,让姐姐上山打猎做有肉肉的饭,姐姐回来一定好好奖励你。”
楚琢眼神一亮,点头道:“乖。”
陈衣衣见他答应了,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她笑着捏了捏楚琢的脸颊,一脸开心道:“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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