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为那些虚名作假,周如叶了解季司原,知道他不会,也不屑。但眼下需要的是打到脸上的实证,多说无益。
军方显然也起了很大的争执,董晋接到同事电话,叫他赶紧过去跟进。
“我得先过去了,你要不和我一起走?”董晋不知这事闹到什么时候,周如叶情绪难得有些激动,他不太放心她,想带她一起去后面。
会议室内。
翻译不断转达外军技术团队的意见,交织各国语言的会议室前所未有的嘈杂。
“他们认为,目前世界最先进的国家军队,使用的侦毒管变色反应时间是3秒,而此次比赛的毒剂侦检结果有27种组合,运用器材排除法,至少要30秒才能完成1个点的侦检。”
“全程3个点的侦毒作业,加上50米的全身防护徒步机动,100秒是理论极限。”
器材排除法?
王宇亮听翻译说完,当即笑了,也不急于反驳,和严祁少将对视一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季司原收到消息后从休息室过来,他刚换下防护服,身上还笼罩着闷热。
董晋也已赶到现场,他一见着季司原,立刻让摄像大哥对准他猛拍。
虽说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军事频道,但颜值即正义,收视率即王道啊!
季司原同严祁少将简单了解了情况,随后走到鲍里斯少将面前。他面有笑意,就好像被各国军官认定作弊的人不是他。
“鲍里斯少将,你们的理论计算确实没有问题,但我用的是肉眼进行判断,再在侦毒器中选择对应的侦毒管验证,无需排除。”
换句话说,外军所谓的“器材排除法”,过时了。
“What?”
外军再度哗然。
开什么玩笑,每一种毒剂,在不同环境、不同时间形成的样式都是不同的,这样的记忆工程极其浩大,会比直接的器材检验花费更多精力,还容易记混。
“那我们有理由相信,你只记忆了这次比赛可能出现的毒剂样式。”鲍里斯少将予以反驳。
季司原见严祁少将和副团王宇亮都没有出声的打算,手一摊,“那么您可以请外军裁评人员随机抽取布毒方案,重新进行条件构设,我愿意再次比赛,并接受你们的全程监督。”
他并不担心会有失误,也不担心这样的方法能被外军轻易学过去,因为这靠的是纯粹记忆,靠的是无数次训练积累的经验。
王宇亮挑眉看了眼旁边的严祁少将。
看到没,这是我带出来的兵,有能力有个性,不错吧?
严祁少将也乐呵呵地回以一笑。
王宇亮得意完,心里不免还有点小失落,季司原在这儿待了四年,眼见的要走了,无论是技术上还是情感上,都让他很舍不得。
待在休息室的吴选,听说季司原的成绩终于震惊国际,高兴得就差在地上来套军体拳。
想想季司原能带着荣誉离队,吴选的小迷弟心理就特满足。他一点也不遗憾自己没能上场,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咧着大白牙正等看接下来的比赛,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吴选,队长叫你。”
外军同意中方军队重新比赛,可死活不愿意季司原上场。
他们要求其他防化兵进行演示,还小动作不断,悄悄去搅动染毒的土层,还破坏环境染毒征候,反正怎么捣乱怎么来,让中方军官哭笑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季司原选择了让替补队员吴选去,不得不说是对他的绝对信任。
这是把国家荣誉,完全交托给了这个只有20岁的小伙子。
*
外军消停后,季司原单独留下来接受了董晋的采访。
采访地点在露天的训练场,光秃秃的地表,不见一棵植被。
饶是董晋这样整天跑外景的记者,也受不了如此灼烈的阳光,他不断拿手背擦着汗,偏头一看――
哟呵。
季司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他是汗如雨下黑煤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董晋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要和季司原同框,连忙示意摄像大哥等等再开机。
他对着反光的镜头理了理发型,实在不想被反衬得太过磕碜。
“别紧张哈,采访最多十分钟…”
董晋怕季司原等得不耐烦,开始没话找话讲。
其实傻子都看得出,季司原一点儿不紧张。在外军领导面前都谈笑自若,何况一个小小的镜头?
季司原点点头没搭话,他不笑时那不怒自威的模样,反倒弄得董晋紧张起来。
“哎,刚才我在观众席,还有不少群众真信了你作弊,等会儿必须得让鲍里斯少将亲自解释解释!”
董晋怎么拨弄自己的头发都不满意,又开始掏纸巾擦脸。
“不过我有个朋友,坚决说中国军人有那个实力,平时看着挺文静一女孩,那下子可刚了!我寻思着她是真热爱军事,想带她来后院坐坐,结果她又死活不肯。”
摄像大哥和董晋脸对脸,忍不住揶揄他。“怎么?暗恋对象?”
董晋拿脚踹他。“去去去,别瞎说,我可高攀不起。”
摄像大哥诧异:“你条件不差啊,还高攀?”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光一个包,抵我俩月工资。”董晋叹息。
摄像大哥秒懂:“哦!被那个了?”
“滚蛋!”董晋怒,“人家是大才女,一个剧本几十万!”
……
这么一闲扯,董晋也不紧张了,他把擦完汗的纸往包里一揣,拿起话筒准备采访。
惯例是先介绍“国际军事比赛”的概况,以及季司原的个人资料。
镜头扫向他,阳光眩目,他扬着下巴,稍眯眼望向镜头。
这个角度看,他薄而宽的唇型,有猫弧嘴般的线条。
摄像大哥把镜头拉近,董晋直接被截出框了。
“咳。”
董晋暗暗瞪摄影师。
……
镜头不情不愿往他这边偏了点。
董晋:“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来当兵?”
这个问题有太多人问过季司原,从他的父母,到朋友,到救灾遇到的陌生人,人人都在好奇。
季司原垂眸,神情颇为无奈。
“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之前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董晋:“所以部队生活是你想要的?”
季司原:“来之前我不能确定,但来之后我确定了。我需要一个地方,能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去实现自我价值。”
董晋:“家人会担心吗?”
季司原:“他们和我约定了五年时间。说实话,当兵不光是磨练体力,更让人明白什么是‘责任’。对国家的责任、对人民的责任、对家人的责任。”
季司原说的掷地有声,董晋竟也听得热血沸腾。
董晋:“说得好!那…来部队四年,觉得最困难的事是什么?”
季司原:“没什么不能克服的。”
虽然回答的简短,但他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来部队,对脸盲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无法通过衣服、发型甚至肤色去记人,他最开始就因为无视团长,差点被当成刺儿头典型。
谁能想到,来了部队,他居然学会了画人像呢?
又问了几个训练方面的问题,采访宣布结束。
董晋收工准备走人。
“董记者。”
季司原叫住董晋。
“替我谢谢你那位朋友,感谢她,对中国军人的信任。”
这话被董晋原封不动转达给了周如叶,她笑得可真甜啊,莫名其妙的甜。
“如…如叶,你还是笑起来好看。”董晋挠挠头,笨拙地夸她。
然后周如叶就敛了笑。
……
董晋风中凌乱。
女神心,海底针啊!
周如叶看完今天的比赛,连夜就得坐飞机去北京,董晋本想留她吃个晚饭,最后只能应了王宇亮的邀请,参加军营里的晚宴。
军营内,露天的大院儿,篝火燃亮黑夜。
与外军共进晚餐后,总会有一些新疆歌舞助兴。
部队里的将士们没什么文艺细胞,跳舞是肯定不行的,但唱歌,每个人都能嚎上几嗓子,无论调准不准,嗓门是一个比一个大。
不过在王宇亮接过话筒的时候,大家脸上都泛起一丝忧愁。
他们副团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唱《男儿当自强》了,什么歌都不会,就会这一首,就这一首的歌词能记全,偏偏调从来记不住。
于是,当熟悉的伴奏响起,王宇亮凑到话筒前一张嘴――
话筒没声了。
音响后面露出吴选半个刺猬脑袋。
“臭小子又给我捣乱。”王宇亮笑骂了一声,也没生气。
要平日里碰上这皮小子,必须俯卧撑伺候。但今天吴选可是大功臣,在外军的不断捣乱下,他顶住压力,以38.7秒的成绩证明了中国防化兵的真实实力,给中国军队争了大大的一口气。
“听说你爱听你们副团唱歌?”董晋拿着酒瓶撞了撞季司原,部队里的兵不喝酒,他只好一个人自娱自乐。
季司原扯了扯嘴角,自从他安安静静听完王宇亮唱的一整首《男儿当自强》后,他就背负了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熟悉的酒精味儿从董晋手中窜到季司原的鼻尖,腹内久违的馋虫一点点被勾起。
他的眼神在董晋手中的酒瓶上扫了又扫:“咳,你如果要喝酒,最好别挨着我,我怕我忍不住。”
“噗,算了算了,我一个人喝也没劲。”董晋把酒瓶扔到一边,拉了板凳坐在季司原身旁。
偷溜回来的吴选邀功似的冲季司原傻笑,季司原伸出手和他来了个击掌。
“怎么了?”董晋问。
吴选笑嘻嘻地坐下:“我哥说他想听《男儿当自强》的伴奏,我立刻就领会了。”
“我去,够损啊兄弟!”董晋胳膊肘顶了下季司原。
“可别冤枉我,”季司原交叠着双腿,扔了颗花生米进嘴,“我是真想听伴奏。”
“为啥?”董晋好奇。
季司原:“古筝有个曲目,叫《将军令》,这首歌的编曲,是按那个改的。”
董晋:“佩服佩服!这么说我还品出点雅兴来了。”
季司原笑笑,望着天际遥夜那轮清冷的弦月。
他也是很多年前,听过唯一一遍《将军令》。
无尽的黑夜云层之上,周如叶靠在飞机舷窗边。
窗外,是触手可及的月。
现在已经很晚了,机舱里大多数人都睡了,但她睡不着。
她很少做这样堪称无脑的举动,飞到新疆,费劲波折到库尔勒,就为看一场比赛,看一个人。
她对季司原有说不出的执念,这么多年,她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所谓的纨绔子弟。
他和她从头到尾都不属于一个世界。
要怎么说呢?
这场一厢情愿的暗恋,在她死灰斑驳的回忆里,居然有彩虹的甜。
能亲眼见证季司原的成绩,周如叶自娱自乐地想,至少她眼光还是很好的。
至于以后,她应该终于可以放下执念了吧。
篝火晚会上,王宇亮还没唱尽兴,严祁少将突然把他喊到一边。
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王宇亮的笑容慢慢被吞噬。
严祁少将告诉他,由于这次比赛的特殊性,军区决定,将一等功荣誉,授予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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