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也许这么说很失礼。”
前凸后翘的小姐姐坐在那儿,宽袖白衣平整绯袴,她单手把髭切的本体刀推回鞘内,语调很有风度。
“不过阁下何时完成辞世句,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流畅却尊敬缺失的说法。
虽然身处别的本丸,也完全不虚的样子——完全不像深重帘子这一边,身陷二十三个枕头和大堆毛巾之中的审神者,正费力地辨认山姥切国广手中小本子的字。
趴在枕头上的打刀正迅速在小本子上面记录着获取的情报,首先可以确认的是,前来拜访的这一位似乎是一位武斗派。
对方气势不善,这边也不能露馅……不对,是不能输。
于是审神者自由发挥:“干你屁事。”
尽量地压低了嗓子。
虽说就这个本丸现存的刀剑男士的记忆里,之前的那一位似乎很少和外界有所接触,就算是单凭自己的声音,也许也不会被访客发现异样,但还是有几分冒险了。
脱掉了外面那层壳之后她的声音已经和之前的那个人完全不同,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声音倒是因为病痛而沙哑到听不出男女了,如果简短地说一两句话,反倒容易蒙混过去。
……只是,发炎肿痛的喉咙,稍微有点痛。
对面的髭切看起来没啥动静,小姐姐似乎也没有因为这一句话有什么波澜,还是客气地像面对一滩死水。
她说:“迟早要送你一程,无需多言。今日前来是为了两件事情,第一演练场里出现了奇怪的刀剑男士,这里的同事大多清白,唯独你的本丸从无汇报,如果和你有关,就请尽早处理,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第二近来有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气息入侵迹象,多半又是溯行军,别的本丸守备齐全,不用支援。若是溯行军攻入这里,远亲睦邻合该请阁下通知我一声,看在邻居一场,我必定及时随礼吊唁。”
真是一位帅气可爱的同事。
如果不是自己坐的位置,说不定会很仰慕她。
这么干脆利落,勇敢正义——隔着帘子模模糊糊地看过去,身材还非常地棒,显然是□□,居然还是能够以一当千的武斗派同事,噫。
和自己对比一下只觉得泪如雨下,审神者非常艰难地开了口,回答需要经过考量,,既要无赖,又要轻蔑,更要体现出前一位的恶心变态——
“哦。”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敷衍的吗?
根据审神者的吵架经验看来,这无疑是对正经传达通知的同事的最大的侮辱。
——不够。
山姥切国广手中的小本子这么写。
审神者愣了一下,马上补上了一句更加蔑视的:“呵呵。”
——不够,猥琐。
打刀在小本子上又加了后面的形容。
审神者绝赞懵逼一秒,脱口而出:“小美人,给爷笑一个!”
下一秒就看到山姥切国广抿了一下唇,单手撑地猛地翻身跨坐在了她面前的枕头上。
没错,二十三个枕头中的一个,从帘子外看过来大概是什么不可描述的姿势,然而他只是拿着纸笔坐在了一个软绵绵的枕头上,和审神者之间还隔着三个枕头——别说什么暧昧的呼吸啊触摸之类的,被该死的枕头困住的审神者实际上连动弹一下都很难。
背对着帘子的他,在身上的披风遮掩下,面对着审神者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
“笑完了再给本大爷揉个胸!”
接着打刀点了点自己的腹部。
“本大爷带你吃香喝辣——”猛的一顿,因为审神者明显看到山姥切国广脸上的错愕,看来他想要自己说的不是这句话。
“吃饱了就摸摸小肚子——”
看打刀下意识皱起的眉头和闪烁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说的也不太对。
情急之下审神者忽然想起了政府员工来刷通告栏的那个晚上自己说的一堆骚话,当时的遣词造句可谓说是满分答案,有了思路之后顿时有如神助。
“摸得本大爷爽了就赏你今晚——”
话没说完帘子外面的髭切铮一声拔刀插在了榻榻米上,戾气爆棚。
与此同时山姥切国广也把手按在了刀柄之上,他注意到审神者有点害怕的样子,无声地说了句,我在,别怕。
“不必多事。”小姐姐抬手。
“就算鹤那样不靠谱,在此处也不会忍耐。”她的近侍轻声笑着回答,只是语气溢出了微妙的杀意。
“髭切,慎言。”没什么起伏地叫了近侍一声,随后站起身来往帘内换了姿势的人影一眼,“说这几句很快活?染着别人的血玩别人的刀,不嫌烫手么。凭你,也有胆子敢这样和我说话。”
审神者愣了一下,有点捉摸不透对方的意思。可是去看山姥切国广的表情,他似乎也不是很明白,不知道在帘子外面的三把刀有没有获得额外的信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打刀只是默默绷紧了随时准备迎战。
可是小姐姐却没有接下去说,冷笑一声。
“告辞。”
同事离开之后剩下的是冰块一般的沉默。
心底像捅穿了一个洞哗哗的漏风,无论怎么样都摸不到底,审神者心不在焉地从枕头和毛巾中挣脱出来,穿着那身松松垮垮的工作服坐在原地发呆。
——对方最后的话几乎让自己心虚到了爆炸。
坐在帘子外面观察访客的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也看不出那位同事言下之意指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同事眼里的厌恶排斥确实是真的。
纸糊的气势只消对方这一句话就把审神者打的扑街。
手里端着山姥切国广递来的热茶,可是根本不知道喝进去的是什么味道,她一直等到送客的一期一振返回,才急匆匆的看向他。
心里七上八下,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期待什么。
倒是山姥切国广面无表情地在一旁擦刀,一副如果被发现就算把自己当插销放在门上也不会把搜查者放进来的模样。
旁边药研藤四郎笑着安慰审神者,可是显然也是备战状态,而一本正经的长谷部都已经开始在交换回来的小本子上计划起了攻防总览。
一期一振垂眼看一下慌到心神不宁的审神者,站定了想了两秒后摇摇头,说应该是没被看出什么破绽,或者就算有什么破绽对方看起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来访者似乎最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上半句话让审神者哐当一下安了心跳起来,正想要说点什么,下半句话像块大石头哐当把底砸穿,忽悠地一下腿都软了差点趴下去,索性药研藤四郎眼疾手快搀了一把,她才颤颤巍巍地问:“那,同事她,到底在意什么?”
一期一振默了一瞬,看着如临大敌的药研藤四郎——过分成熟的弟弟脸上会出现这种神色还真是稀奇,他扫了一眼之后把目光重新放在审神者身上,把来访同事的最后留言告知审神者。
——她说这座本丸的刀都没良心,把多年前的一位故人忘得干净,活该被折辱。
“说”是个不怎么恰当的形容词,从一期一振转述的内容上看,今日见面的这位同事小姐姐,似乎对这个本丸的主君和刀剑男士都充满了成见,语气大概更接近于痛斥。
“故人,”山姥切国广面无表情的反问,“谁?”
压切长谷部拿着笔想了许久,从显形以来到现在一堆乌漆墨黑的记忆从头脑里成团的翻滚过去,也找不到一位能称得上故人的谁。
药研藤四郎有记忆的时间比较短,没必要浪费精力,索性等着他们得出结论。
只是就连一期一振似乎也根本不明白访客所说的人究竟是哪一位,总不可能是死在这个本丸刀剑男士手上的那一位。
多年前的……一位故人。
审神者忽然一滞。
她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到猛然一震的变化太快太明显,以至于在场的四把刀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她说的这个故人……说不定我知道。”
那张还落在公务间里的照片——那位……被三日月宗近所拥抱的女性。
尽管当初只是很仓促的一瞥,却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位女性温柔的笑容。
山姥切国广绿色的眼睛像幽深的井,静到让人看了就会再也没办法说话,只是此时那里面的情绪有些复杂了,看不出这把打刀到底在想什么。
审神者还在兀自发怔的时候,他把头上那块白色的布拉下来压住了散乱的金发,声音似乎有点喑哑。
“这些都无关紧要,”他说,“刚才那个人提到的,有奇怪的刀剑男士和外来气息。”
小姑娘抬头看他,却除了白布和露出来的一点发梢之外什么都看不见,那层隔阂把他的表情全都拦在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他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和审神者之间的距离。
风一下子灌进来空落地响。
打刀说话的时候,搀扶着审神者的药研藤四郎呼吸忽然乱了一下。
山姥切国广自顾自地说下去。
“也许……你想不想——”他放轻了道,“去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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