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马甲

    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达米安这边商量着关于到底要不要把罗伊塞进那身蝙蝠套装的时候,韦恩庄园就传来了一阵汽车停歇的巨大嗡鸣, 以及轻缓的叩门声……一切都昭示着有个人在夜色中回家了。

    这响动惊到了房间里原本争吵个不停的男孩们, 窗户被一把拉开,达米安的小脑袋探了出来,他不爽地往下看, 然后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吸气声,不用看都知道这个男孩的惊讶之情。

    “是迪克?”提姆疑惑道, 但如果是他, 达米安不应该表现的这么惊讶才对。

    杰森一点都没有让着小孩的想法,所以他长腿一迈就来到达米安背后,把窗户拉得更开,下一秒,他也发出一声抽气, 然后推开了达米安,干脆利落抬腿从窗户翻了出去。

    但他没忘记自己的队友, 他回头朝罗伊皱了皱眉, 然后做了个童子军指挥前进的扬手动作,罗伊立刻反应过来, 像一阵风一样飞到杰森背后,挤开了达米安,推了杰森一把, 他们这对伙伴一齐向地面栽落, 向大家诠释什么是地心引力。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韦恩庄园的房间里那样干脆利落的消失了, 可能是落到了阿尔弗雷德早上才修建好的草丛里,趁着夜色迅速离开。

    提姆:“…………”

    他知道是谁回来了,只有一个人才符合以上条件——布鲁斯·韦恩,也是他们的父亲蝙蝠侠。只有他才能拥有让达米安大惊失色,而杰森和罗伊迅速遁走的魔力。

    “怎么回事?”提姆疑惑地自言自语,“是有谁横插一脚?”

    一定有人抢先救下了布鲁斯。

    可是是谁呢?

    然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吸引了提姆的注意,他没管达米安,推开房间的门走进了走廊,顺着盘旋的楼梯来到大厅。下楼之前,提姆心一悸,突然往楼梯上沿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祖母绿的双眼。

    这个女孩安静地站在上一层楼的楼梯口,就像并不存在一般,穿着白天提姆看到的那一套衣服,军绿色的短袖上衣配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团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带着一丝冰冷,就像一个特工。

    不知怎么的,提姆移不开自己的眼睛,他安静地和厄蒂特隔着一段距离对视,彼此的距离就像在折叠,明明越来越近却越来越高不可攀,这真是一个提姆看不透的女孩,就像一本被密封起来的书籍。

    提姆从未和任何女孩有过特别亲密的关系,关键就在于他能轻易的看透她们,他总能从她们身上找到试图对他索取的一部分,这让提姆觉得厌烦。但厄蒂特毫无疑问是那个他从未接触过的女孩。她来到韦恩庄园的时机很糟糕,身份很复杂,带来的麻烦也是乱麻,这简直是个不幸的女孩,但提姆看不懂她。

    提姆冰蓝色的眼眸中,这个女孩的身影似乎在空气中扭曲了一下,身侧萦绕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黑色的液体,他微微睁大了眼,而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提姆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于是这些奇怪的特征又突然的消失了。

    在这几秒钟的对视之后,厄蒂特转身离开了楼梯口,悄无声息地跑开了,没有再往下走。提姆看了一眼一楼大厅的布鲁斯,阿尔弗雷德已经走近了他们的父亲,他们低声交谈着,没有看到楼梯口发生的一切。

    她为什么要逃开呢?

    璀璨的吊灯将一半的光打在楼梯上,而提姆和厄蒂特就在黑暗的那一边。这个青少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盯着布鲁斯又看了几眼,仿佛在权衡着什么,顽强地在两端做着拉锯战。

    一种自觉告诉提姆,布鲁斯被救出来肯定和厄蒂特有关。而她又显得太过落寞了。

    鬼使神差地,提姆转身,一步两步朝着小姑娘的背影追了上去。他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下一刻就要脱出心脏,与此同时,仿佛有一千一万个人在他的脑中窃窃私语,把提姆引以为傲的理智的大脑搅和的晕乎乎的,他一次两阶楼梯,朝厄蒂特跑去,仿佛再慢一点就要失去什么。

    提姆·德雷克,你在干什么?冷静的提姆在脑海里问他。

    我也不知道。

    提姆觉得自己只是有点好奇,只一点点的好奇而已。

    他根本没想过太多,厄蒂特可能也没想到这个男孩居然会跟上来,在拐角处的时候,提姆顺利追上了她,伸手拉住了小姑娘的手臂,一把把她拽了回来,但可能太匆忙,因此力道没有掌握好,厄蒂特一头撞上了他单薄的胸膛,把他压到了墙壁上。

    天旋地转中,提姆能做的只是扶住了小姑娘的脑袋,他发出一声吃痛声,手指却落在厄蒂特的发间,把她护在自己怀里。等他稳住之后,厄蒂特却没有立刻把头抬起来,而是闷声在他的怀里不说话,安静的像一捧空气。

    “怎么了?”提姆问,“我……”

    “你为什么要追上来?”厄蒂特截住了他的话,压低声音问道,“这不是你该做的。”

    提姆一时间哑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追上来,这太奇怪了。而这条走廊又没有开灯,在昏暗的渗入其中的微弱月光中,这个女孩还在他的怀里没有挣扎,也没有退开,所以提姆并没有推开她。

    “你不是这家里的人。”

    提姆一愣。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厄蒂特说,“他们总是忽略你。”

    小姑娘加入这家庭之后,简直算是出乎预料的谨小慎微了,她小心地试探周围的人。提姆在暗中观察她,而她其实也在暗中观察他。然后小姑娘惊讶地得出结论,提姆在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变低。

    他既不参与家庭电影之夜,也不缠着布鲁斯说话,做事情带着一种冷冷淡淡的气质,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他不会轻易插嘴,好像一个客人一般拘谨。

    可是这真的应该是一个十六岁男孩应该成为的样子吗?

    “……没错,我和他们不一样。”提姆说,掩藏了部分情绪和真相,“我来到这里的时机不太对,杰森……我就不介绍了,你一定认识,他去世了,我是在他之后出现的。”

    十六岁的杰森·陶德被小丑抓住,而提姆拿着线索敲开了韦恩庄园的门。当布鲁斯俯视这个年幼的男孩的时候,他怕的发抖,但还是尽量用冷静的声线说:“……你是蝙蝠侠。”

    蝙蝠侠因为杰森的失踪而陷入狂躁,他夜巡频繁失误,需要一个人提醒他,所以提姆成为了暂时的罗宾。他不会忘记自己拿到那身罗宾的制服,欣喜若狂地捧着的时候,布鲁斯对他说:“这位置是杰森的。”

    当然,提姆记得,他只是杰森的替代品,这没什么好说的。在杰森去世之后,好像所有人都想起了他的好,迪克会盯着他说:“杰森以前……”布鲁斯会在夜巡的时候叫错他的名字,每当这个时候提姆不会反驳,他只是尽量的沉默。而杰森本人看到他,有时候也会露出复杂难辨的神色。

    每当布鲁斯对他很严厉的时候,迪克都会开导他说“布鲁斯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蝙蝠侠会笑,会是一个好父亲。但提姆在的时候,布鲁斯的那一部分似乎随着杰森的去世消失了,所以提姆只能听别人说,假装布鲁斯也这样对他过。

    布鲁斯对迪克很好,因为那是他第一个收养的孩子;对杰森很好,因为他身世坎坷,也失去过他;对达米安很好,因为他终于明白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所在。但对提姆呢?他就是一个过渡期,一个态度转变的跳板。

    所以,提姆为什么要当家里那个存在感很高的人呢?所有人看到他都会为另外一个人伤心的,这很没必要,而且他也不想和他们争什么,因为他早就不需要了。

    “我知道了,”厄蒂特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多余的原因吗?”

    提姆皱眉,感觉她说的话不太对。但下一刻,这个男孩就从多疑转变为手足无措了,因为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部位变得湿润起来,这个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无声的流泪了。

    “怎么了?”提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根本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只能任由她趴在自己胸口上,而自己靠在墙壁上,慌乱地说,“别、别哭了,今晚上怎么了啊……”

    厄蒂特没有说话,哽咽了几声。

    “心情不太好吗?”提姆绞尽脑汁,有点悲哀地想早知道有今天他应该和迪克学几手,这家伙最擅长哄女孩子,“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厄蒂特终于闷闷地说,“迪克呢?”

    提姆:“…………”

    提姆:“迪克不在这里,你是靠着我哭的,看清楚点。”

    “谢谢你。”厄蒂特软软地道歉,又在他的衬衫上蹭了蹭眼泪,提姆轻轻推了推她,但小姑娘又哼唧一声靠了过来,把头死死埋在他的怀抱里,“我们很像。”

    提姆有点无奈地想,他不可能生气了。

    “我要走了。”小姑娘的声音突然说,“我母亲那边会来接我,要和你说再见了。”

    话音刚落,提姆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厄蒂特突然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就像一枚雪花落在了肌肤上那样轻柔到过分的触觉,然后小姑娘推开了他,没留给他消化的时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提姆呆愣在原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袭击的时候,小姑娘又从门探出来,对他眨眼说:“我知道蝙蝠侠是布鲁斯了,但他不知道我是谁。而你是红罗宾……小红鸟,你不让我讨厌,所以记住了,以后你是我的东西。”

    根本没有管被信息轰炸的已经呆住的提姆,厄蒂特甩下霸道发言,然后轻松地关上了门。

    寂静。

    几分钟过去后,提姆转身朝楼梯下跑,红着脸一边咬牙切齿地想:布鲁斯!!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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