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提姆还是向康纳确定了一下红头罩心跳是否属于正常范围内——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提姆得象征性地捍卫一把红头罩的贞操, 确定他不是被强迫的。
康纳脸颊红红地用超级听力确认，氪星人恐怕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看上去想把自己的耳朵捂住终止这一切, 或者立刻消失在原地。
但提姆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他打了个寒噤, 只好强忍住这股冲动。
片刻之后, 他朝提姆腼腆地点了点头。
提姆松了口气。
不过……杰森有个男朋友, 仔细想想, 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很让人吃惊, 毕竟这家伙没什么和女孩子交流的经历，这行为对像他这样的青年来说简直是少见了。
这个想法在提姆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然后就被随便地抛在了脑后, 他不算一个特别八卦的人——因为迪克可能会因为这个消息尖叫, 但他就不会。
他拿出通讯仪朝达米安发了一条短讯, 大致意思是杰森没事。达米安很快用两个字母“TT”回复了他, 好像提姆给他的是垃圾短信, 他不屑于用尊贵的手指头多敲那么几个键。
这个小混蛋。
“还去少年正义联盟基地吗？”康纳小心翼翼地问，观察提姆的表情。
这是他的习惯, 因为韦恩家这群善于隐藏的蝙蝠永远都会是肯特家的未解之谜，不过青年观察了半天, 都不能从提姆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任何泄露情绪的细节, 只能泄气地想：……他看不透提姆·德雷克。
虽然这只蝙蝠家的小鸟才赶上青春期的苗头, 但提姆在控制情绪方面已经无限逼近他的导师蝙蝠侠了。有时候康纳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生气还是在微笑，这让身为队友的氪星青年感觉又失落又惶恐。
“不去了。”提姆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不明，“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过来。”
康纳愣了愣：“什么？——你站在这里不是因为等我吗？”
他在寒风萧瑟中感觉心好受伤，康纳可是放弃了陪弟弟乔看通宵星球大战的机会，冒着被蝙蝠侠像颗导弹一样丢出哥谭的危险才来到自己队友身边的，而提姆却说他没想到他会过来。
“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提姆终于笑出声：“姑且就认为我是在等你吧，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点。不过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有意义的，因为我接到了罗宾的真诚委托，你刚才不也派上用场了吗？”
接着，他在康纳控诉的目光中，从滴水兽下拎出了一个包装袋，拆开之后……露出了一大块完整的、甚至还冒着热气的披萨。
康纳很快就原谅了提姆，因为他拿起一块披萨递给了他，上面有他最喜欢的培根，康纳眼睛亮了亮，接过来。
提姆给他让了一点位置，康纳坐了下来，他们肩并肩挨着吃东西，夜风吹拂两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孩们的发梢。
哥谭虽然天色阴沉，但最上沿的空气却远离底端肮脏的旷远，显得神秘而沉默，带着一股别的城市不会有的，鼻端捕捉不到只能用另一重感官去感受的气息，康纳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就是哥谭啊。
这座城市的高空显得有些过分孤寂了，他落寞地咬了一口披萨。
“不是我，那你在等谁？”康纳好奇地问，嘴里被披萨塞满了，说话显得含含糊糊的，但这并不能阻止他问出问题，“这已经是深夜了，他该不会是个罪犯吧？”
“我在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提姆淡淡地说。
提姆又开始说很酷的话了，康纳心想，他简直是他见过的最酷的十六岁男孩。但下一刻这个在康纳眼里很神秘的家伙吃光了披萨，随手把弄脏的手指在狰狞的滴水兽的眼睛位置擦了擦，抹去了油渍……这个举动瞬间让他变得接地气了。
“蝙蝠侠会知道我来哥谭的。”过了一会儿，康纳沮丧地说，“我会死吗？”
提姆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吃的也堵不住你这氪星傻瓜的嘴吗”。
然后他说：“不会的。”
康纳垂头丧气：“蝙蝠侠无所不知。”
“但是他不知道我在滴水兽下藏零食。”
这句话居然说服了康纳，在这个氪星人的眼里，蝙蝠侠根本不需要吃饭喝水睡觉，因此也不许提姆吃饭喝水睡觉。
提姆本人不知道自己平时在同伴面前的表现严重影响了蝙蝠侠的形象，在康纳眼里，蝙蝠侠就跟非法雇佣童工而且跟个上世纪的奴隶主没什么区别。
在康纳张嘴打算询问更多的时候，一阵旋风从他们面前突然出现，提姆的披风朝风吹去的方向摆动，就像几只被根茎拽住的蒲公英，康纳提心他的同伴会被刮跑，但提姆只是不紧不慢地吃掉了手里的食物，然后才站起来直视着前方。
旋风逐渐凝结成一扇门的形状，这扇门有最古老繁复的花纹，交错在一起的线条像玫瑰花枝般带着荆棘的倒刺，仿佛昂贵手表内部的构造一般精密。
但一眼望过去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门上的把手，它的用料应该属于青铜，被铸造成一把匕首握柄的外形，仿佛刺入花丛的利刃，于诗意中暗藏杀机。
有点讲究啊……不过不觉得对于一扇传送门来说，有点太过做作了吗？
提姆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我也觉得，他们家总有点装模作样的嫌疑。”
康纳这才意识到他说出声了，有点窘迫地看了提姆一眼。虽然氪星人在魔抗方面约等于零，但他还是知道很多关于魔法的知识的。
就比如说，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传送门，只是布阵魔法的人的一个传送口。奇异博士是个画个简易呼啦圈，而英国魔法界那边是念咒语瞬移，康纳还没见过有人浪费魔力把传送阵弄得花里胡哨的。
“他想给个下马威。”提姆仿佛也觉得一言难尽，“不过我觉得很没必要。”
康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你的东西吃完了吗？”他的话锋一转，“既然都来了，那你和我一起过去？”
康纳正在发愁怎么让提姆同意他也参与，因为对方是那种把自己的秘密捂得很严实的类型，而且独立自主过了头，如果能一个人搞定事情，就绝对不需要无关人协作。而现在提姆主动询问他，康纳当然求之不得。
出于谨慎，康纳比提姆更快，他握上门把手拧开，只能看到宫殿一般的走廊。
提姆跃了进去，康纳紧跟他的背影，门缓慢地关上了，立刻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
提姆落到华丽过头的地板上，立刻开始脱他的那身制服，在康纳惊讶的目光里露出穿在底下的衬衫，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件西装外套，边穿边朝走廊尽头走去。
“这里是哪里？”康纳打量四周，好奇地问。
氪星青年边走边转圈，这条宽敞的走廊上什么油画也没挂，和他想象中那些豪宅不同，也没有摆着骑士盔甲做装饰：“我们在做什么古堡探险吗？”
“嘘。”提姆把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示意，康纳立刻闭上了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朝他点了点头。
这条走廊尽头却没有通往任何一间房间，拐角之后视野突然变得敞亮，因为一扇落地窗户填充了整个尽头，刺眼的阳光从窗口照进，让这条走廊告别拐角前的阴暗，一个人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前方。
“雷肖·奥古。”提姆在靠近之前就不急不缓地说，然后在距离对方几米处停住了脚步，摘下了遮住眼睛的多米诺面具。
雷肖·奥古？康纳瞪大了眼睛，是他想的那个刺客联盟的领袖吗？据说雷肖已经活了上千年，多次在传说中能够复活死人的拉撒路泉水中恢复新生，以至于不老不死。
这就是提姆要等的人吗？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在提姆和背影之间打转，猜测两者之间各种可能的纠葛，但无论如何都对不上号。
“你是代表蝙蝠侠来的吗？”一个陌生的声音沉稳地说，声音的主人雷肖·奥古朝他们转过身，让康纳得以看清楚这张属于刺客联盟主人的脸。
作为活了上千年的人类，他看上去却只有四五十岁左右，微微发白的发鬓与其说是衰老的象征，不如说更加像是遮掩重生痕迹的把戏，康纳认为如果染黑头发苍白的部分，他甚至看上去就只有三十多岁了。
而这张脸也不能说不好看，只是眼神太过苍老，直视的时候会产生畏惧感，所以第一眼注意的往往是他的眼睛，而忽略他的整体外貌给人的英俊感。
“可以这么说，”提姆依旧淡淡地说，“不过我不是穿着红罗宾制服来的，我也代表我自己。”
雷肖饶有兴趣地盯着提姆看。康纳感觉自己完全被忽略了，但他也不是很在乎，反正他是为了提姆来这里的，又不是为了当雷肖的客人。
“你有什么问题，问吧。”他松了口，“我会回答的，你一直知道我很看重你，毕竟在我看来……你是蝙蝠侠最好的学生。”
康纳敏锐察觉到提姆卸去了紧绷肩膀的力道，这才发现对方也不像他内心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康纳觉得有点好笑，提姆好像变小了似的。
“厄蒂特·奥古是安全的吗？”提姆很讨巧地选择了第一个问题。
雷肖意味深长：“从她自己的处境来说，不安全。但对你们来说，安全。”
这就是说，厄蒂特会被别人伤害，但不会伤害他们？提姆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
“是谁要杀她？”
提姆知道达米安曾经也被追杀，这个十三岁的男孩在十岁的时候以一种痛苦的方式死亡过，然后他复活了，但这并没有改变他的性。
“妮莎·奥古，我的第一任女儿，她已经完全被一些东西蛊惑了，塔利亚阻止不了她的姐姐，而那些东西也在找她。”
“那你呢？”提姆下意识问。
“我？”雷肖说，“我也不能。”
听上去有些悲惨，康纳为这个叫做厄蒂特的女孩感到难过，不止是因为她的亲人在追杀她，也更是因为她的祖父雷肖的表情显然说明了他可以帮助她，但他却没有伸出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不能。
“怎么？你很关心她？”雷肖问。
康纳回过神，恰好看到提姆松开了放在身侧紧握成拳头的手。他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男孩，康纳就没有看透过他，但现在他相当明显地表露出来了心烦意乱，恐怕这让提姆想起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不愉快的过去。
“也不能说关心。”提姆的语气变得生硬，“只是你丢给了我们一个麻烦。”
雷肖不知道为什么露出微笑：“我说过，你是我除了蝙蝠侠之外最欣赏的人。”
“所以？”提姆警惕道。
“我一直很看好你的基因。”雷肖欣赏地看了他一眼，“你见过厄蒂特了吗？”
提姆：“…………”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红色逐渐爬上他的耳根，蔓延到了脸颊。
等等？
他的意思是？
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
这场会面最后以一种极端尴尬的气氛结尾，康纳从离开落地窗到走出传送门，脸上全程保持着迷之微笑，而提姆则陷入精神恍惚，到离开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直白的问愿不愿意入赘奥古了。
当他们重新回到滴水兽上的时候，那扇华丽的门立刻消失了，一阵急促的风再次吹过，提姆无端发了个抖。
“提姆，刚才……”他身侧的康纳傻笑。
“闭嘴。”
“提——”
“别逼我拿出氪石，康纳。”
康纳的笑容终结于提姆响起的通讯仪。
“汇报雷肖·奥古的情况。”然后蝙蝠侠低沉的声音顿了顿，“……也别再把零食放在滴水兽下。”
提姆揉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好的。”
康纳突然感到一阵绝望——超人爸爸，是真的，蝙蝠侠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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