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况见明长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索性也不问了, 便再次岔开话题,说道:“你来白鹭书院做什么,难道担心我看不住苏禾么?”
明长宴回过神,懒得理柳况,直接拉了一张凳子, 坐在赵小岚身前。
赵小岚抄课本抄得头昏脑涨,两眼发黑, 恨不得就地昏死过去。一抬头, 看到明长宴,他的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烟姐姐……”
明长宴伸手:“打住。这件事儿跟我撒娇没有用, 不让你出门的是你怀瑜哥哥,要你抄课本的是你柳先生,横竖跟我没关系的。”
他迅速撇清所有关系,看赵小岚泫然欲泣,大发慈悲道:“不过, 我对你是很好的。你记在心上, 以后一定要报答我, 听见没?”
赵小岚疑惑地看着他。
明长宴擦了擦鼻子, 嘻嘻一笑:“看你这么有钱, 你随便给我什么黄金珠宝就可以!诺,可别说我亏待你。”
他从怀中摸了一把, 掏出几张签名。
白纸黑字, 一拿出来, 赵小岚的眼睛随着明长宴的手落下时,越瞪越大。
“这、这……”
明长宴笑道:“看,一念君子的签名!如何?”
赵小岚捧起纸张,来来回回检查几遍,激动得脸红成一片。
柳况实在看不下去,以茶杯掩面,心中感慨:无耻啊!
赵小岚紧紧攥着签名,磕磕巴巴喊道:“烟、烟、烟姐姐呜呜呜呜……”
明长宴手忙脚乱的给他擦脸:“诶诶诶,别哭呀!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激动了!”
赵小岚一抹脸,明长宴道:“我给你签名,是要你好好听话读书的。”
赵小岚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明长宴道:“你看,你不是想当天下第一吗?你要当天下第一,首先就要多读书,多习武,你成日里不是跟祝瑢厮混在一起,就是往百花深处跑,哪一个天下第一是你这么当上的?”
赵小岚脸皮薄,被明长宴一说,结巴了:“我、我会努力的……”
声音低如蚊子哼哼。
明长宴谆谆善诱:“所以你要老实待在白鹭书院,哪里都不准去,听到了吗?我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都送给你了,你听不听我的话?”
赵小岚猛地点点头。
明长宴道:“这就对啦!明长宴死了三年,要想弄到他以前的签名,那真是比登天还难,虽然我是明长宴的远方亲戚,但还是费了我不少功夫!你要是去问秀玲珑,保证秀玲珑都找不出这么多几张来!”
柳况实在看不下去,插嘴道:“你还是让他安安静静抄课本吧。”
明长宴长话短说,又顺手给了赵小岚一个竹哨,道:“这是你怀瑜哥哥给的,要是遇到危险,你就吹这个竹哨,我们要是在附近的话,就可以来救你。”
他嘱咐完赵小岚,便离开了白鹭书院。
离去时,把那本烫手山芋龙阳话本也顺便送给柳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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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仙宫的灵芝姑姑迎上前来,“小国相,这边请,皇后已经久等了。”
怀瑜点头,从永仙宫正门近,皇后遣散了正殿中的宫人,急急忙忙走下来。
“小国相!”
怀瑜道:“不急,你先坐。”
皇后坐在他身侧,连忙使唤灵芝姑姑从小厨房里端了几盘点心出来,色泽鲜润,俨然都是精心制作的糕点:“用膳了吗?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怀瑜扫了一眼桌子,慢吞吞地拿了一块起来吃。
皇后见罢,松了一口气。
随即,说道:“灵芝姑姑可都告诉你了?”
怀瑜点点头。
皇后叹了口气:“这事都怪我不好,是我太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
怀瑜微微低头,道:“不必担忧。那一株神仙草是假的。”
皇后微微一愣。
怀瑜道:“我来此处,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情。”
皇后眼中那点不自在的神情终于平复下来,问道:“……那就好,你的那位朋友呢?”
怀瑜顿了顿,道:“尚可。你不必挂念他。”
皇后道:“这几日我寝食难安,只怕自己丢了这重要的东西,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麻烦。”
沉默片刻,皇后又道:“这几日……他这几日常常想起过去的事情,若无要紧之事,你还是少出现在他面前为妙。现在常叙既然回来了,你可以不必操心其他事,一切交给常叙就好。之后也尽量别在皇宫露面。云青,你明白的吧?”
灵芝姑姑道:“我听闻,人一旦经常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那就是大限已至。娘娘,这是好事,您不用费心操劳。”
皇后揉了揉眉心,她抬头问道:“我想知道,你与之前听荷小楼的烟少侍是什么关系?可以同我说说他吗。”
怀瑜微微一愣,如实回答:“秦桢之子。”
皇后的手轻轻松开,窗外,传来太监的声音:“娘娘,皇上来了!”
皇后道:“灵芝,你去把药端上来,本宫劝他喝了。”
灵芝答应了一声,缓缓退下。
皇后道:“小国相慢走,本宫便不送了。”
此时,皇帝推门而入:“意婵,朕的头好晕,你准备那药了吗?别的都不管用,只有你煮的最有效果。”
怀瑜起身低下头,同皇帝行礼,皇帝道:“云青怎么也在这里?”
皇后收敛了笑意,不咸不淡开口:“我头疼。”
皇帝担忧道:“你这个老毛病怎么还没好,太医院的废物不知道在做什么,连这点儿小病都解决不了,若你出了什么事情,朕非要了他们所有人的脑袋不可!”
他挥手示意怀瑜退下,怀瑜临走前,看了皇后一眼。
灵芝姑姑端着药进来,皇后接过药碗,小声道:“你坐下吧。我喂你将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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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处,一个人,不请自来。
离离浇花的身体一顿,喜笑颜开,转过头,大为失望:“原来是你?”
来者道:“怎么,看到是我,姑娘很是失望吗。”
离离顿时失去了浇花的欲望,连姿势都懒得摆,脸上的笑意也全然消失,懒散地躺回贵妃榻上,宛如没有骨头似的。
“我失望不失望与你有关吗?”
来者道:“自然与我无关。只是我见你在窗口摆了大半天的姿势,做足了派头,结果给你想要他看的人看到,反倒被我捡了便宜,我心里有愧罢了。”
离离呵呵一声,说道:“我没想到你会主动跑到这种地方来。”
她直起身体,继续道:“你要的准备,我都给你做好了,你答应的东西呢?”
来者开口:“事成之后,自然会有人送过去。”
离离面色一凛:“你要做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是你也给我记清楚了。他不过是把你当成一条狗来看,狗只要听主人话就行,要是做了多余的事情,你心里清楚后果。”
来者笑道:“我是他的狗,你又是什么?五十步笑百步,你我二人何必互相找不痛快。”
离离冷笑一声:“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杀你易如反掌。”
那人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小玉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赵公子来了。”
她接过离离方才放下的花洒,愤愤不平抱怨道:“那个赵公子也真是的,自己说了要同姑娘玩耍,结果这么些天过去了,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姑娘!”
离离玩弄着手中的花,朝它吹了一口气:“不来便不来,我本就孤身一人,怎么现在受了点儿别人的恩惠,到天天惦记起来不成。”
小玉道:“姑娘,我知你待赵小岚与旁人不同,这才替你生气!若换成其他人,我管都不管!”
离离自言自语,笑着问道:“我待他有何处不同?我怎不知?”
小玉瞥了一眼离离皓白的手腕上,环着的那枚手镯,一言不发。
一刻钟之后,小雨将所有的花按照顺序摆好,又忍不住压低声音,正色道:“那天夜里在华亭真是太倒霉了,怎么会正好把白纱给扯破,赵岚与云青走得近,他这几日都没来,是不是发现你了?”
离离漫不经心道:“发现我什么?”
小玉没有点名,只说:“‘主人’之前从未说过,明长宴什么时候跟云青走到一块儿去了,现下赵岚又跟他扯上关系,我们如何独善其身?”
离离道:“我什么时候想过独善其身了?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意外,难道他就是万能的,什么都能料到吗?不过,我想,长宴公子应该很生气。”
她笑了一阵:“我好久没见到他生气的样子了。”
小玉抱怨道:“姑娘,你别这样没心没肺的,若是你对付不了云青,我便把这件事告诉‘主人’。”
离离脸色一凛,“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己能解决。大宴封禅在即,想必也没有心思管我。”
小玉道:“姑娘莫要逞强。”
离离道:“我对那小国相不感兴趣,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未必就要瞧得上他。倒是那个庄笑,真是令人生厌,我看到他就恼。”
小玉笑道:“他什么都没做,哪儿就招姑娘烦了,我见他模样长得俊俏,也不像是个讨人厌的样子。”
离离翻了个身,正想说什么,却被手上赵小岚送的镯子吸引了注意力,道:“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小玉道:“你总是这样顾前不顾后。”
离离却不在意小玉的话,一边把玩手上的镯子,一边自顾自地说:“赵岚可真是个倒霉蛋,怎么偏偏就被庄笑找上了呢……遇上那个疯子,会是你这辈子最不该碰上的事情……”她趴在窗前,目光看着水榭台里枯萎大半的花,风一吹,叶子也打旋落在水中。
小玉劝道:“我总想你能离开这趟浑水,你却总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离离茫然地看着远方,喃喃自语:“我放在心上的人,也未将我放心上。这趟浑水是我欠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命未尽,就要还。”
小玉问道:“这么多年,你不累吗?”
离离翻身上床,扯过被子,闭上双眼:“我很累了,要睡觉,你下去吧。”
她睁开眼,补充了一句:“若赵岚来找我,直接让他进来,不必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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