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一位七尺少侠,白衣羽冠,浓眉倒竖,喝道:“好哇!原来凶手是你们!”
燕玉南站起身,把玉楼和玉伶都拉到了身后,小声道:“招摇楼的人,还有其他门派的,你们不要动,站在我身后。”
明长宴直起身体,招摇楼少侠一见他斗笠黑纱,神色一变,猛地往后一跳:“一、一念君子!”
“一念君子?明长宴?他也在这里?”
“死的人都是被针杀的,会不会是他?”
“不会,他杀人干什么,你脑子呢!”
“我看啊,这家镖局,恐怕是被‘雨阵’肃清了!”
“唬人罢了!”
“你怎么又知道是唬人了?”
“江湖传说也要拿出来编排,毛病!三阵中从来没有所谓的“雨阵”。‘雨阵’不过是以讹传讹!”
“谁说得清,万一明长宴就是‘雨阵’呢……”
所谓三阵,便是是直属中原皇族宫廷军队中,名为山阵、火阵、土阵的三个军队。与十三卫各司其职,分明、暗两队保护皇族,进行秘密任务等。
而“雨阵”则是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皇家用来震慑中原武林的组织。
中原武林杀人难以用官府法律衡量,因此杀人放火一事几乎无法看管,雨阵的传说也顺应而生。武林门派一旦越过各州设置的那道“边界”,滥杀无辜,便会被即刻肃清。“雨阵”肃清门派之时常伴瓢泼大雨,雨中杀人,风过无痕,雨阵也由此得名。但凡被雨阵盯上,只有全灭,没有活口一说。更重要的是,喜阎罗杀人从不越过各州所设的边界,也就是说,它不动平民百姓,更加符合了官家的獠爪这一作风。
因此江湖众说纷坛,各自门派也因此不敢越界。到最后,雨阵是否真的存在,也成了不解之谜。
也就是说,倘若雨阵真实存在,那么实力必定极其强大,凌驾于天下武功之上,否则绝不会如此轻松利落地灭掉一个又一个门派。有这等实力——谁最招摇?显而易见。
招摇楼少侠干笑一声,抱拳道:“误会一场,原来是天清派的好朋友。”
明长宴敷衍地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好大的脾气!你看他那德行!”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有本事你也拔出苍生令啊。”
“行了行了别吵了!”
“指不定就是他干的,全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能用针用得这么好?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人的,若非是官家的狗腿子,横空出世拔出苍生令,连着两次大宴封禅的第一,谁信?”
一说到官家,议论声更加大了起来,众人似乎对此十分不满,仿佛已经认定了明长宴是那皇帝老头派来故意压着他们的一样。
诸多窃窃私语,生怕明长宴耳背,讲得无比大声。
明长宴身形一动,手微微按在苍生令上,登时,鸦雀无声。
花玉伶跳出来说道:“你们怎么全赖我们头上,大家都是刚到的,怎么不说你们是杀人凶手!”
对方一见花玉伶这半大不大的少年站出来同他们争辩,只觉得十分好笑,并不把他当做一回事,道:“大人说事呢,你这个小孩懂些什么?我们不过是猜测一下,又不是说真的这么下结论,毕竟我们可是在中原驻扎了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门派了,总比你们这些毛孩子知道得多吧?”
钟玉楼见师兄开口了,连忙与他化干戈为玉帛,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大门大派的好不讲道理!一上来就劈头盖脸骂人,你们骂得,我骂不得吗!”
燕玉南提醒道:“快别说了,多叫大师兄为难。”
花玉伶二人愤愤不平地闭上嘴。
天清根基不稳,于是被许多老气横秋的门派联合起来排挤。今日之情景,并不是头一回见。
招摇楼的少侠说了两句话,明长宴不回,气氛瞬时僵住。
“长宴公子。”
人群里,又站出来一名男人。这回,明长宴见了,难得拱手理了一句:“万少侠。”
此人乃龟峰山大师兄万千秋,与明长宴素来交好,近年来,是少数与天清走得较近的门派之一。万千秋性格温柔忠厚,做事光明磊落,是武林英雄所推崇的少侠楷模,与明少侠放荡不羁的行事作风形成鲜明对比。
万千秋道:“现下不是叙旧的时候。诸位,长宴公子虽然擅长用针,但他的用过的针从来不会留在死者身上。况且,苟家镖局身上的针为银针,并非落月针。”
一人道:“我们只是随口说说,哪有说真就是他干的了?若是这么认定了,有我们几个老门派在,他明长宴还能横着走这么多年吗!”
万千秋笑道:“这是哪一位好朋友?”
“好朋友”自报家门:“我是迷迷谷的妙手医仙崔成胜!”
万千秋为难地想了片刻,大概是从来没听过什么迷迷谷,也从来没听过妙手医仙,却也只得给足面子,硬着头皮道:“原来是妙手医仙,久仰大名。”
哪知,怀瑜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妙手医仙道:“你笑什么!”
怀瑜天姿傲然,风灵玉秀,又于明长宴身侧站立,显然关系匪浅,众人不敢轻视于他。
“你管我笑什么。”
妙手医仙知道他在笑自己,所以咽不下这口气,哽着脖子道:“我就管!”
怀瑜手里把玩着一段发绳,将它绕在食指上转了几圈,还未开口,钟玉楼找到了反驳的机会,赶紧道:“向来都是老婆管自己家男人,你一个大爷管个什么劲儿!”
他转念一想,思及昨日从天清师兄弟那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气得脱口而出:“大师兄都没管——唔!唔唔唔!!”
燕玉南捂着他的嘴,紧张地笑了一下:“家务事,家务事。”
明长宴身体一僵,便知这小蠢货想去哪儿了,他道:“我从冼月山来也正是要调查苟家镖局灭门一事,万少侠听过嫁衣阎罗吗?”
万千秋脸色微变,道:“……听过。”
明长宴道:“苟家镖局皆为此人所杀。”
妙手医仙道:“胡说八道,这些人是被针给戳死的!明长宴,你敢说你问心无愧!”
明长宴认为他莫名其妙,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直接上手揍人,因此一忍再忍,答:“他们是中毒而死。”
怀瑜从明长宴怀里直接取针,在人中与十指指尖处通通扎了一遍,果真,里头流出了难闻又黑臭的污血。
众人皆捂鼻后退,怀瑜道:“瞳孔缩小,唇舌发紫,四肢肿胀腐烂,中的是佛手红娘子。”
万千秋道:“我曾听闻此毒,中毒后双手肿胀,发红发紫,宛如丰腴佛手,因得此名。”
妙手医仙脸色涨得通红,嚷嚷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中了毒!毒不就淬在针上吗!”
怀瑜淡然道:“毒在线上。”
妙手医仙宛如断气,那股气梗在喉咙,怒道:“胡说八道!我就看见了针!哪里看见了线!”
明长宴嘀咕一句:“这人好烦,谁把他的嘴堵上。”
怀瑜抬手,撕了几块方才买的小饼,直接打入妙手医仙的嘴里。
妙手医仙嘴里中饼,方寸大乱,以为自己吞了什么奇门暗镖,囫囵吞下,脸色惨白:“卑鄙小人!竟然使用暗器,这暗器……还挺好吃的。”
他咽下后,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悔得以头抢地。
迷迷谷众人遭此羞辱,统一面对万千秋发声:天清派的欺负人!
明长宴认真地提示道:“我有话说,他不是我们天清的。”
迷迷谷哪肯信他,吵着要万千秋做主,讨个说法。
妙手医仙正在气头上,见明长宴如此嚣张,也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大吼一声,便抄着两串铁钩子舞的虎虎生威,冲上来。
明长宴对付他这种三脚猫,只抬起手对着他出了一针,针上连着一根银丝,刚一插进这位妙手医仙身上,他便立刻不能动了。妙手医仙毫无还手之力,尚未接触到明少侠,便中道崩殂,气急攻心,狠狠吐了一口血出来。
见他吐血,明长宴惊了一惊,他可没有对这位妙手医仙做出什么,仅仅是封住对方的行动罢了,谁知道人家反应这么大,竟气出来吐了一口血,真是冤哉。
迷迷谷来了不止这位妙手医仙一人,其余众人见明长宴先动手,哪有看着同门师兄挨打的道理,登时一跃而起,四面八方地将明长宴团团围住。
万千秋尚未回神,明长宴已然与迷迷谷的众好汉接连过了七八招。
每出一针,便跪一人,明长宴共出八针,迷迷谷当即四仰八叉,躺倒一片。
妙手医仙身残志坚,虽然中了针不能动弹,却还有力气破口大骂:“明长宴!!你仗着武功高欺负人!乌龟王八蛋,臭不要脸!”
万千秋扶额,连忙拉开众人:“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先将嫁衣阎罗的事情解决,我们再理私人恩怨。”
妙手医仙吃了大亏,不肯退让半步:“不行!就是你万千秋帮他说话也不行!明长宴什么态度,大家有目共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武林中被这厮羞辱过的侠义之士难道还少吗!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人群中不知是谁乘其不备,突然射出一枚暗镖朝怀瑜飞去,明长宴侧身将飞镖打落,谁知这枚镖竟然是回形镖,转了个弯又杀了回来。
此时的场面实在是过于混乱,明长宴未曾料到此事,被这镖划开了一个口子,见了血。
天清派三道长剑齐齐出鞘,直指迷迷谷众人。
万千秋不得不一对三,连忙道:“误会!误会一场!”
燕玉南道:“迷迷谷挑衅再先,如今伤我大师兄,岂能轻易饶了他们!”
玉楼、玉伶二人双剑架在万千秋的肩上,稍稍施力,逼近他的脖子。
明长宴道:“哎,干嘛呢,都给我把剑收起来。”
怀瑜眉头蹙起,捏着他的手臂,明长宴道:“小伤。”
三人愤愤不平收了剑,万千秋道:“长宴公子,今日之事……”
明长宴道:“我懒得和这群人追究,苟家镖局二当家正在天清养伤,等他好利索了直接带出了问问,嫁衣阎罗此事本与我无关,不过他们二当家找上了冼月山,我便要管此事。”
万千秋见状,松了口气道:“自然,长宴公子愿意帮忙再好不过。我已经在小河上街归林楼安排了住宿,长宴公子和诸位请随我来。”
钟玉楼小跑至明长宴边上,“大师兄,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明长宴笑道:“要是请大夫慢了,只怕我这伤口就愈合了。”
他顺手从怀瑜那里拿了半个饼:“给我吃,饿死我了。”
钟玉楼见是小伤,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又歪着脑袋问怀瑜:“怀瑜哥哥,你方才用的什么暗器,好厉害!”
怀瑜指了指明长宴手中的饼。
明长宴吃的正香,随口一问:“你这饼什么时候买的,叫什么名字,怪好吃的?”
怀瑜慢条斯理:“老婆饼。”顿了一下,又问:“你不是不怕别人看你样子的吗,怎么又怕了。”
他吃的满嘴饼渣,再次听到这个问题,神情略有一丝呆滞,手上如握有千斤重。
燕玉南三人目光诡异地落在他身上。
明长宴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了一步,未曾回话,“咚”地一下就往地上直直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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