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是怎样的一项工作呢?吃力不讨好, 看起来很伟大, 可是其中艰辛只有本人知道。战战兢兢, 仿佛踩在布满裂痕的冰面上,大概什么时候就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尸体被扔进深山野林或者深海里, 连一具冰冷的墓碑都不能拥有。
被警视厅派去潜入到这个跨国犯罪组织时, 诸伏景光就已经有了随时丧命的觉悟。警察一直都是他的梦想, 和他哥哥一样,守护着这个国家,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最让人庆幸的是, 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挚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降谷零也一起深入到这个组织里。
很辛苦,有时候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正义去执行任务。那个人真的该死吗, 他的家人又该如何呢, 连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都需要灭口。为了深入到组织核心, 这种事情他做的很多,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 即便是卧底, 做出这些事情真的能够被人原谅吗?
那一天,大概是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天气虽然冷,但是阳光很灿烂, 晒在身上熏得人暖烘烘懒洋洋的, 照得人都有些发晕。
他接到了组织的命令, 去邀请一个小姑娘加入组织。组织明面上的一家生物制药公司,有一个负责保洁工作的小姑娘,总能探查到一些别人都探查不出来的小道消息。上层把这件事交给他负责,并赋予了这个小姑娘兰威特的代号。他拿着资料,上面的小姑娘小小的一团,一寸照片显得她有些正经与严肃。
这么小的孩子啊。他在内心感慨了一句,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我大概很快就有一个小弟了,”他用着开玩笑的语气,故作苦恼,“波本,你觉得我该怎么自我介绍呢?开场白要说些什么才不会吓到她。”
降谷零沉默了许久,才一脸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别想这么多,一个小丫头而已。”
“还有,别投入太多感情了。”他小声地告诫他,神情严肃。降谷零一向都知道自己的幼驯染是多么温柔而又柔软的一个人,他本就不该来当卧底。
我知道的。他在心里应了一声,之后就看到了那个叫做花崎莉那的小姑娘,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小很多,还不到他胸口高。
她的衣服可真丑。他在内心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泛起淡淡的怜惜,这么小就一个人出来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你好,我是苏兰,你有兴趣从事一份新工作吗?”他听到自己是这样说的。小姑娘在听完他的话后,睁起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什么坏人,和电视里护食的小松鼠一模一样。他忍不住又暗自笑了一声,像是琉璃珠一样,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渲染起炫彩的光,模模糊糊似乎还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小姑娘看起来好像有些犹豫,但是在听到零说了组织会解决掉知道组织存在的非组织人员时,她立马就握住了自己手,表示自己很荣幸收到组织的邀请,以后一定会好好干活,为组织的发展添砖加瓦。
胆小又谄媚,但是意外的可爱。
——大哥。
她是这么喊自己的。
大概是因为是自己把她带进组织,她很依赖自己,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都想到自己。
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衣摆喊他大哥,每天都准备好可口的饭菜,和琴酒作对和零斗嘴。看着她满是信任的目光,他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心底软的一塌糊涂。他是卧底,可不能这么相信自己啊。
——长大以后要嫁给大哥。
小姑娘勾起他的尾指这样说道。
好啊。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在卧底任务结束后要怎么把她带出组织,哎,不知道以后是怎样的臭小子来把他的小姑娘拐跑啊。
“苏兰,你现在就像是一个操心的老父亲。”零吐槽道。
他笑了笑没说话。可不是嘛,兰威特还这么小,本来该在学校里无忧无虑地谈一场恋爱,却因为生活不得不加入到组织。真是忍不住让人操心啊,哪怕她次次都能完美地完成任务,还能踩着琴酒暴怒的边缘跳踢踏舞。但是看着她无知无觉的笑脸,亮晶晶的眼睛,弯起的眉眼,高高扬起的嘴角,他就忍不住想叹气,为什么命运对他的小姑娘这么残酷呢。她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就要做这种事情。明明很忧心,可最后还是会跟着她笑出来,她就像是一件小棉袄那样,或者该说是小太阳?
诶?明明他还只是个二十来岁正值青壮年的小伙子啊。
身份的暴露来的那么猝不及防,他被莱伊堵在了楼顶,对方自称是来自FBI的赤井秀一,可以放他离开。手机里还存着哥哥的联系方式,还有自己和警视厅的一些情报来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男人。
“你要是死了,你有想过兰威特吗?”对方捏住他打算自杀用的手/枪的转轮,绿色的眼睛紧盯着他。
有一个公安卧底的大哥,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她啊。他迟疑了,他怕小姑娘一个人在组织无依无靠,被琴酒欺负了也没人帮她找回公道。
楼梯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还有小姑娘着急的喊声。他惊住了,后面的发展更是像梦境一样玄幻。
内务省异能特务科派遣至港口黑手的潜入搜查官,又被黑手要求潜伏在组织。
原来他的小姑娘是这么厉害的啊,对比起来他可真没用。有自豪有心疼,心脏似乎在抽痛,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他抱住了这个小小的身躯, “莉那,万事要小心。”
他想要保护的小姑娘,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拜托这个拜托那个。
她被琴酒怀疑了,她日夜不休地做任务,她生病了,她难过了,她受伤了。
知道他会担心,知道他会心急,知道他会焦虑,同时也知道他的无能为力,零本来都不想告诉自己关于小姑娘的事情,可是抵不住他的请求。
“我见到了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她果然如你所说那般,我们还约定好了要一起喝下午茶。”哥哥给他打了电话,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掩盖在底下的担忧。
再一次见面是在冬天,她去体育馆帮她的朋友加油。算一算大概只过去了半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认识了这么多人了啊。就是那个金发的臭小子吗?想要拐走他可爱的小姑娘要先问问他同不同意……突然有种嫁女儿的心酸是怎么一回事。
她大概是长高了,五官都长开了,但在他眼里依旧是初见时小小的一个。
“大哥,我很想你呀。”她抱住了难过的自己。
我也是。想和你一起生活,不想错过你的成长。我啊,可以教你开车,也可以教导你体术,之前说好的教你弹贝斯也没有后续了。想要看着你一岁一岁地长大,和你一起过生日,起码我可以帮你挡住零手上的奶油。如果你需要的话,虽然零可能会生气,但是我也会帮你把奶油抹在他的脸上的。
“景光,你现在的心态……”零紧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地看过来,“你真的是把兰威特当做女儿的吗?”
“你要知道,老父亲对于自己可爱的小女儿都是很不舍得的。”他认真地回道,“你没看电视剧吗?女儿出嫁时,每一个老父亲可都是强忍着眼泪。”
“可她并不是你的女儿。”零表情很严肃,“兰威特不是你的女儿,她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们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你没必要这样。”
小姑娘是他带进组织的,哪怕她本来就被要求潜伏到组织,可她依旧是自己的责任啊。他要护她周全,起码让她安全地从组织里脱身。
莱伊叛逃,小姑娘接了很危险的任务,他想了很久,其实可能也根本就没有想,就决定去看看。暗中确定她安全就好,他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是在他处理伤口时一声不吭,还能笑着安慰他没事。
……明明当初受伤时会哭得惨兮兮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尖红红的,哭声大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一点都不注意形象,像一个摔跤的小孩子一样,满脸的泪水与鼻涕,和偶像剧里那种梨花带雨完全相反。
不需要这么坚强,可以和之前一样窝在自己的怀里大声哭泣。
大概是因为她长大了,可是自己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与奇怪。
夜里如他所料,她果然发了烧,烫的整个人仿佛都能冒烟。柔软的睡衣被汗水浸湿,十八岁的姑娘……他抿了抿嘴唇,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杂七杂八的时候,从衣柜里找出新的睡衣,替她换上。
房间里很暗,他又紧紧闭着眼睛,手掌下的触感是那么明显清晰。滚烫的身躯,急促的呼吸,她呼出的热气正好对着他的耳畔,像是岩浆一般滚烫,一路烫到他的心底。
兰威特不是你的女儿。
他蓦然想起了零的话。
好不容易用热毛巾擦拭去她身上的汗水,自己也跟着出了一身汗。替她换上新的绷带和干净的睡衣,将她塞回被窝里,小姑娘却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喊着冷。
被子一层加一层,明明身上烫的要冒烟,可她依旧像是被人扔在冰天雪地里一般喊着冷。
这可怎么办?他苦笑一声,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将她抱在怀里,小声地安抚着对方,直到她皱眉喊着热想要把被子踹开。
“你呀,可要快点好起来。”对着她,他心里总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与妥协。
还好还好,她第二天就退了烧,有零在组织里替他们打掩护,自己也能留在这里照顾她。
没想到的是,她知道自己的生日,还准备了礼物。相册里的一张张照片让他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游乐场他们的合照,她笑容灿烂,就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微妙地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他突然又想到冬日里,小姑娘抱住他,对他说,“大哥,成年人可不能再这么多愁善感了。”
嗯?这大概叫作成年人失?
相册里还有满脸奶油的零,她走过的地方,见过的风景都在里面。
这算不算是自己参与了她的一切。
“以后我们可以慢慢填满这本相册。”
“大哥你可以再贪心一点,我会满足你的小贪心的。”
没人对作为孤儿的他说过这些话,他不可避免地怔住了。可对方也是孤儿,在孤儿院里长大,小小年纪就要做这种肮脏事,一想到这个他的心突然又揪了一下。
迎着阳光,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如初见那般。
可是,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长大了,可对于自己来说还是这么小。
“长大以后就嫁给大哥。”
“要是我变坏了,大哥你会不娶我吗?”
“兰威特并不是你的女儿,景光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里缠绕着许多顾虑,但耳边却突然响起了这些话。
那就约定好了。
想要成为花崎莉那的英雄。
诸伏景光想要成为花崎莉那的英雄。
能够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一直一直像现在的笑颜一般,胜似灿阳。
如果,他是说如果,
你长大以后,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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