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锦鲤

    云暖视线在那双腿上打了个转就往里走:“我去做饭。”

    “云暖,你这是什么态度?先生腿疼了一天,是因为你他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林叔气不过嚷了起来,声音却忽然低了下去,因为女孩回过了头。

    她脸白的有些发青,嘴唇边缘也透着青色,晴空下冷雪的颜色,一双眼睛黑又大,却没什么焦点,淡漠又空寥。让人看一眼就冷下去。

    林叔这才看到她浑身上下湿透了,想提醒她快去换衣服,忽然看到被水浸透半透明的衬衫,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裴眠喉结动了动:“我没事,你先去换衣服。”

    他有事她也不在意,但想到现在的身份,云暖柔顺的点了点头:“好。”

    她走出没多远,听见林叔咬牙切齿的道:“您也太惯着她了。”

    裴眠这样的好脾气,云暖也没想到。他以前是燕城权势滔天的“财神爷”,让人又恨又爱。偏陆家和裴眠又不怎么对头,裴眠就是陆峥的死对头,以前她跟陆峥好的时候,没少帮陆峥出主意对付裴眠,现在却成了裴眠没过门的乡下未婚妻……跨度太大。

    裴眠在饭厅里等了一会儿,就见云暖端着两盘菜出来。

    一盘冬笋炒腊肉,一盘炒南瓜尖。云暖嗜辣,里面都放了红艳艳的辣椒。裴眠却吃的很爽,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珠。他这样烟火气息的一面,云暖已经看了很多天,不觉得奇怪了。

    “林叔是担心你。”裴眠吃到最后道。

    云暖吃自己碗里的饭。裴眠看着好接近,其实不喜欢生人,所以这偌大的宅子里一共就两个干活的。一个是林叔,一个是她。与其说林叔担心她,不如说担心伺候裴眠的人跑了。

    “我今天面试,碰上下雨才回来晚了。”云暖道,她暂时还需要这个身份。

    裴眠似乎没想到她会解释,抬眼看去,云暖已经换过衣服,粉色居家服的衬托下多出几分人气,她皮肤又白又亮,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让人想咬一口。

    然而裴眠并没来得及行动。

    云暖又接着道:“我以后可能会很忙,没时间照顾你,要不找个保姆?”

    自己去应聘家政,却要给他找个保姆?

    裴眠心里怒火重生,脸上却没什么表示,云暖却以为他已经答应了,起身收拾碗筷。

    谁想手腕一痛,整个身子倾斜,顿时失去平衡,撞到了裴眠轮椅上。

    裴眠立即圈住云暖的腰,省得她滑下去。但两个人也因此紧贴在一起。

    听到动静的林叔伸进头来,看见这一幕老脸一红,连忙退了出去。

    “干什么?”云暖神色平静,她知道裴眠在车祸中失去了性|功能,什么也干不了。

    “你……”裴眠开了个头,忽然嗅到一股幽香,不是香水的味道,是她身上自带的。循着香味,裴眠视线落在云暖脸颊上,发现她皮肤竟然细到一个毛孔都找不出来。裴眠想到以前追在他后面那些女人,表面上光鲜靓丽,真卸了妆毛孔大的能当鼻孔。

    云暖等着裴眠说话,却忽然看见他盯着她的嘴,头也在慢慢靠近,忙一把推开他。

    裴眠猝然惊醒,眼底闪过尴尬,却不悦道:“不用你出去上班,我还有钱。”

    云暖微微出神,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切都还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时间过去一年了。这一年,裴眠除了双腿残废,他还破产了。匪夷所思,但商场瞬息万变,没有人永远是神。

    “不用,你的是你的,我得上班。”云暖往后站了一步,离开裴眠。

    裴眠一直盯着她,刚才的念头又浮现心头,她宁愿去做家政也不远留在家里照顾他,她就那么急于甩掉他?还是因为他破产了?

    “云暖,你想都别想。”裴眠咬牙切齿。

    “我没有那么想。”

    不同于裴眠情绪激动,云暖很平静,因为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数次。裴眠好像很在意他这个未婚妻,但也有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腿是因为她残废的,不能折了本。

    裴眠也意识到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这样的威胁好像根本没用。他脑子里电光一闪,脱口而出:“今天你帮我洗澡。”

    裴眠以为云暖会退让的,没想到云暖很平静的点了点头。所以,现在他坐在浴室外面听云暖在里面放水。

    “好了。”云暖出来,把裴眠推进去,然后就开始解裴眠的扣子。

    裴眠手指刚要抬起,忽然想起来是他要求云暖帮他洗澡的。

    很快,云暖脱掉了裴眠外面的衣服,裴眠只剩一件衬衣和内裤了。

    衬衣也被云暖脱掉了。

    裴眠放在椅背上的手不由收紧,云暖却转过身试了试水温。

    还好,她还准备给他留一件底裤。

    裴眠正在这么想,忽然感觉一只手贴到了他的腰际。

    “内裤也脱了吧,不好洗。”

    云暖垂着脸,裴眠看不到她的眼,但她可以看到他每一处变化。

    血顿时往上涌,裴眠打掉云暖的手:“你出去,我自己洗!”

    云暖脸色没有因为手背被打红发生任何变化,柔顺的道:“好,需要就叫我,我一直在外面。”

    她出去了,浴室的门也跟着关上,裴眠整张脸也在瞬间红到爆。

    一直在外面……真想帮他洗?

    裴眠看向浴室的门,然而从里面往外看,什么都看不到。他坐了一会儿,准备转动轮椅到浴缸那边,忽然怔住,下边,帐篷支得老高。

    裴眠没有再为难她,云暖回到隔壁自己的卧室,但躺了很久还没睡着,索性起来。在床头柜下面摸了一会儿,抓出一把鱼食。从窗子翻出去,走到回廊那儿,靠着柱子坐下,喂鱼。

    裴眠明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寸金寸土的燕城有这么大一处宅院不说,整个宅院都是仿古建造。房子最高不超过两层,木质为主。她在陆家生活那么久,眼力还是有的,认得这些木料都是珍贵的金丝楠木。那么珍贵的木料,在这里随随便便沉到水底,只成了景的一部分。这里布局设计也妙,转个角都是风景,层层叠叠,好像无穷无尽似的。

    云暖猜测必然是出自哪位名家,不过最绝的是水。数条“小河”弯弯曲曲的从庭院、阁楼、小桥下面流过,交织成网,形成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湖”。乍看,裴宅就像漂浮在水上。实际上月光好的时候,推开窗子看到的跟做梦差不多。

    最灵动的是裴宅的水里养了很多很多的锦鲤。

    云暖醒的时候就是听到锦鲤游动的声音,当时她不知道,只是听着那声音一直在一直在。后来,她看到水里数量庞大的,红的、黑的、黄的、花的、金黄的……一群群的,才知道那是裴眠养的锦鲤。

    商人多讲究风水,裴眠养这些锦鲤可能是为了转运。

    云暖抛出一把鱼食,那么保佑她钓上陆南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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