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那边魏忠贤与卢象升正在紧锣密鼓的计划着,如何完美的办上一场鸿门宴,朱由检这边却也没有闲着。
虽然把事情交给了杨景晨去办,但要对付一位阁老,还是一位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天下的老狐狸,那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若是换了魏忠贤,朱由检自然可以坐享其成,什么都不用管,可杨景晨显然还没有这个能力。
朝堂上的事情,远远不是只要有罪证就能成事的,若不然,那魏忠贤早八百年前就要死翘翘了。
不过他这个天子亲自下场拉偏架,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为了维护自己高高在上的威严,也是为了不让东林党把仇恨集中在自己身上,暴露他这个皇帝对于东林党的不喜。
朱由检这两天,不但经常召见阉党的那些官员,也迷惑性的召见了些东林党的官员。
没有费尽心思的去编造什么借口,刚登基的小皇帝,熟悉一下朝中的臣子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并不会有人怀疑什么,若是画蛇添足,反倒是自己作死了。
至于私底下都谈了些什么,嘿嘿,这朝堂可不是一家独大,两派互相牵制之下,这清凉殿还没有变成一个筛子似的窟窿。
忙碌了整整两天,见了十数位重量级的大臣,还没锻炼出一幅强健体魄,坚硬心脏的朱由检,终于被累倒在了床上,不仅是腰酸背痛,就连脑子都觉得有些昏沉。
不顾形象的直接摊成了一个大字型,朱由检脸上的表情都是木得,眼神更是呆滞到了极点,活像是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金丝雀。
好在天生丽质难自弃,长得帅就是有优势,即便是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在那些宫人眼里,也依旧还是美美哒的少年天子。
朱由检前世就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孤儿出身的他更是比一般的同龄人都要早熟,再结合了原身的记忆,他的智商绝对是不低的。
可能考上科举的哪怕是书呆子,那也都是学富五车,而能站在这大明朝堂上,有着一席之地的更是千里挑一的聪明人,就算是短视的贪官,其才智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
跟聪明人打交道,向来都是最让人烦心的,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着来,一个不好就容易让人误会。
而跟一群各怀心思的聪明人打交道,那难度绝对是地狱级别的,说一句话都得拐三个弯才能听懂不说,你还得保证,自己无意间说得一句话,别再让对方给想弯了。
纵然占据着身份地位的绝对性优势,这么两天的闲聊下来,朱由检也是觉得自己的智商快要不够用了,恨不得从天而降一个系统,能让他给自己的智商充充值。
大明朝的官员一个个都难缠到这个份上,也怪不得这个身体的先祖万历皇帝会几十年都不上朝了。
朱由检真心为自己前世吐槽这个皇帝太懒的想法,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歉疚,真是谁不坐皇帝谁不知道啊,这皇帝真不是人当的啊。
若是他也有那个条件,不用做事国家也能继续运转下去,不会出任何事的话,朱由检宁肯不要手里的权力,也不想去跟那群臣子打交道,心累得感觉直接老了二十岁有木有。
不过人与人的命是不一样的,皇帝与皇帝的命也是不一样的,累摊了的朱由检,在龙床上睡了一夜之后,依旧是天不亮就让王安给叫醒了。
瞅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朱由检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认命的张开双臂,任由那些宫女给他套上龙袍。
简单的洗漱过后,便坐上御撵被抬着去上早朝,今天可有着一场他亲自导演的戏码等待着上映。
打了个哈欠,在耳边王安那极为洪亮的嗓声落下后,朱由检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把所有的困倦都收了起来,一脸威严的当先从后殿走了出来,坐在了龙椅之上。
下面自然又是一阵例行的山呼万岁之声,喊了声平身后,朱由检扫了眼底下站着的这些大臣,重点在杨景晨身上看了一眼,便给王安使了个眼色。
手握浮尘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王安顿时会意,上前一步,大声喊着有本早奏,无本退朝的同时,也悄悄的打量了一下站在前排第一位的黄立极。
皇上这些天想做的事情可没有避着他,这位历经三朝而不倒,如今已是内阁大学士的东林党元老级人物,在被皇上盯住之后,也不知道能撑上几天。
没错,作为这些天来时常陪在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王安比谁都清楚小皇帝的厉害,这黄立极虽然是积年的老狐狸,但狐狸也就只是狐狸,变不成凤凰,被龙给盯上了,也就只有乖乖被吃掉的份了,想逃,嘿嘿,不存在的。
早在上朝之前,就已经跟事先沟通过的那些官员打过招呼的杨景晨,在这标志性的一句话后,自然明白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是什么意思。
深深的吸了口气,握紧手中的条陈,杨景晨大步从自己位置上走出,跪倒在大殿中央,高声说道:“臣有本启奏!”
空旷的大殿上回荡着他清亮的声音,感受到文武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即便事先已经做好准备,杨景晨仍是觉得心里发虚。
虽然往日也常在朝会奏对,但那时与现在如何能是一样的,他可是清楚的很,自己接下来会引起怎样一场轩然大波,那是足以让卷进去的所有人都粉身碎骨的风暴。
若是可能,他是真心不愿意做这场风暴的开端,又或者皇上最后没说那句话,他也不想把时间弄得这么急,可架不住皇上要尽快看到成果,他如何敢稍作拖延。
身家性命这个时候都已经不是重要的了,若此事办得不好,真的断了香火传承,他就算是下了地狱,怕是也没有脸见列祖列宗。
这般想着,杨景晨那有些颤抖的双手,死死的攥紧在了一起,眼神变得格外的坚定,脸上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过俯首在地的他,并没有人能看见。
“准奏!”
望着殿下跪着的杨景晨,朱由检右手放在膝上,左手握着龙椅的扶手,这两日的疲惫忽然间消散了许多,亲手开启一场史诗大戏的激动涌上了心头。
抓贪官,斗权臣,在这陌生的朝代,他这个刚刚登基的新手皇帝,也是能为天下百姓做一些好事的,而这一切,他相信,只是刚刚开始,往后他会做的更多,也会做的更好。
听到这两个字,杨景晨抬起头来,一脸的严肃决绝,扬声说道:“陛下,微臣今日要冒死弹劾内阁大学士黄立极,罪名有三,罪罪该死!”
这句话一说,顿时满朝哗然,与上一次早朝,朱由检宣布永不加赋圣旨时造成的效果,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一个是激动的,一个却是被吓得,黄立极那一波自然不用说了,突然被弹劾,还是被阉党的核心骨干弹劾,这心中不惊是不可能的。
中立派虽说不关心黄立极会如何,但平静的朝堂,势必会随着阉党和东林党的斗争再起波澜。
而且这一次涉及到的还不是小角色,直接就是领头人物,这一个弄不好,不知道会牵连进去多少人,他们这些中立派,到最后怕是也难以不被波及。
至于说发起此事的阉党一众,知道内情的自然是各个面色凝重,思量着一会如何声援,才能达到让皇帝满意的效果。
不知道内情的那在被吓了一跳,心中不满的同时,也是暗自思量接下来该如何做,是支援还是不支援。
一句话惊起了千层浪,满朝文武都被这弹劾给震惊到了,朱由检却是心中暗乐,觉得这杨景晨还算是不错,没有给他阴奉阳违的耍什么滑头。
三大死罪!这可不是小事,只要核实一条,有他这个拉偏架的皇帝在,那黄立极就逃不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心里这么想着,朱由检面上却露出了一幅不悦之色:
“哦?三大死罪?黄阁老可是内阁大学士,三朝元老,杨爱卿可要慎言啊!”
这话在朝臣们听来,皇上应是站在黄立极这边的,可亲自被皇上威逼着做这事的杨景晨却知道,皇上不过就是做做戏而已,自然不会当真。
“陛下,黄立极死罪有三,其一,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几十年间,家中资产已达六百余万两,乃国库结余的六倍之多,实乃罪大恶极,目无君上!”
罪证都由皇上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杨景晨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才最有效果,私下排演了两天,这时身上的气势已经达到最佳。
他天生一副正直忠臣清官的容貌,此时慷慨激扬,悲愤决绝,让人瞧着,倒是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气概。
即便朱由检早知这杨景晨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由得被一时唬迷了眼,更别说其他不明真相的朝臣了。
听杨景晨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投向了黄立极,神色各异,一些正直耿介之人,甚至已不自觉有些偏向了杨景晨。
虽然开口弹劾的人乃是阉党中人,但连家产多少都已准确的报了出来,这又是在朝廷之上,百官面前,说谎的可能极小,显然这黄立极并不清白。
别说是朝上的一些忠臣清官了,便是东林党的自己人,再听了这句话后,看向黄立极的目光都有些不对了,六百余万两啊,这是什么数字啊,国库一年的收入也没有这些啊。
明朝的银子还是非常值钱的,完全不像是电视上演的那样,一顿饭就要几两银子,事实上,在普通的平民老百姓家里,一两银子便足可以过一个月了。
六百余万两那可是称得上是个天文数字了,可以说,明朝末年的时候,若是有这笔钱用来赈灾发军饷,亡国的时间,绝对可以再拖延几年。
若说那些清官看向黄立极的目光是怀疑,东林党是震惊,那阉党这些人眼中就全是敬佩了。
想他们这些被骂作贪官污吏的家伙,一直致力于收集银子,最后这家产也没弄到这么多。
你一个自诩清白的大学士,竟然不知不觉就达到了他们梦想中的高度,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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