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代善腹诽之际,被唤做老纪的纪岚左右转了一圈,声音压低了一分,营造出无比紧张的氛围来。
“这两本书,神兵系列早三个月就已经在市面上流行了,而《新狸猫传》却是邪门的,据说是因为写书的沦陷抄袭门中,刚问世才五天,就火透话本界了。”纪岚看了眼面色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贾代善,语调陡然飙高了起来,“但是连起来特有意思。一本任凭瞎子看了都晓得,以您老为原型写的,另外一本可就更有趣了,化用狸猫换太子,实际上指着是咱太、祖爷那遗落民间的原配长子。还记得大定七年案件吗?”
贾代善直勾勾的看向纪岚,语调无比冰冷:“有话直说。”
话音落下,屋内的氛围都凝固了起来,似比外边那数九寒冬的还要冷上三分。
知晓自家老大是大定七年案的亲身经历者,纪岚敛了敛先前的嬉笑,认真开口:“有人拿太、祖爷那一句“我长子特有出息,长子一脉特有出息,靠实力也闯出威名来了,迎回来立马能上任当皇帝,还满朝臣服”做文章。”纪岚说着的时候,反死死盯着贾代善的容颜,声音愈发低了起来:“说那长子就是您这脉。”
贾代善闻言,只觉可笑:“什么鬼?编都编不出像样来。”
“老大,有佐证的。比如,那么多武将子弟,太、祖爷怎么会那么宠你?让当时的禁军统领贾代化带你满宫跑,祸害花花草草?还给你小名唤做太帅的?泰和帝又为何几十年如一日的这般待你?告诉你,不是兄弟便是契兄弟。”纪岚一字一顿,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牢牢盯着贾代善的神色变化,“据说您原本是叫大帅,荣公添了一笔?”
“艹!”贾代善破口大骂,“就我这岁数,我爹这岁数,咋不说是跟皇上偷龙转凤来呢!我娘还奶过皇上呢!可笑至极!”
说着贾代善直接没好气踹一脚纪岚,“出去跑个圈冷静冷静,这种捕风捉影的话也敢在我面前提?完全不可能!我大定七年案记得清清楚楚,基本上全程参与的。要不是如此,我怎么会如此尊敬崇拜太、祖爷!”
哪怕那年他还小,哪怕过去了几十年了,他贾代善什么都能够忘记,唯独没有忘过握着枪一步步走上御座的太、祖,依靠在栏杆上眺望朝阳的太、祖,拍他脑袋跟拍西瓜一样的太、祖,牵着他和泰和帝走出宫门吃热气腾腾的混沌……
这一幕幕的,都记忆犹新,恍若昨日。
纪岚看着浑身带着冰霜,似乎再敢说一句谣言都能立马挥兵去抄书坊的贾代善,舌尖转了又转,最后一咬牙,“这……这谣言在军中不知不觉流传开来了。将军您也知晓,京师不比边关守军,日子滋润的。据说看话本也挺流行的。一开始我也没上心,等昨日黑蛟消息递过来,小温去军营一查,才猛得心惊。这神兵系列早就在京营中流传开来了。据说还是打着让士兵提前了解您的性子,流传开的。非但这神兵系列,还有将军系列等等。但凡话本界有关将军您的,都有。”
“这是不挑起我跟皇上的矛盾不罢休了?”贾代善眼里闪着鄙夷,“尽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隐私手段。本帅就静静看着他们作死!”
怀揣着怒火,贾代善头一次感谢起自家儿子有些怂逼……呸,坦诚的好性子,抖得那个麻麻利利的,干干净净的。
哎,要是在完完整整的,就越发好了!
不过有他这个当爹的在,能把这方面的遗憾补全。
“老纪,我们一起去顺天府串串门,都有空送温暖了,职权范围内查个投、毒案,不是分内之事?”
看着贾代善最后唇角勾起的冷笑,纪岚默默的替一同送温暖的顺天府尹担心了。
顺天府伊:“…………”
丢个烫手山芋后,贾代善也没像其他朝臣携妻带儿的,自己光棍一条去宫里赴宴会了。
一入宫,贾代善就发现空气中已经开始流动着肃杀的氛围了。不过大约是对方第一次逼宫,有些小紧张,太过想要完美无缺了,反而被条条框框束缚了,带着肉眼可见的缺漏。
“汪统领,”贾代善看着带着普通大内侍卫巡逻的汪振城,眼眸眯了有眯,想着泰和帝的叮嘱,把人招到一旁,摆着世家大伯的谱,“小汪,别嫌叔叔说话直啊。虽然龙禁尉,众所周知的弱了些,但到底能够进宫也是各家精心挑选的子弟。现如今这种宫宴场合,让人露个面,大家面上也都好看点。”
不同国宴,宫宴就是泰和帝找个由头,找满朝文武吃吃喝喝的,联系联系感情。这联系感情亦或是拖拉笑话政敌的最好办法,当然是聊孩子们了。龙禁尉是本朝武勋子弟的集中营。哪怕是不成器的,可但凡想着把人塞进宫的,自然是希冀自家孩子在皇帝跟前得脸。
可偏偏这帮兵变的小年轻大抵藏着当“肉、票”之心,竟然藏得严严实实的。肉眼可见的败笔!放出几个溜达也好过全关了!
“多谢世叔指点。”汪振城闻言面色飞快的变化了一瞬,带着丝难为情开口:“说起来世叔您也不是外人,小侄便也直说了。不是我拦着,而是那一群公子哥,哎,毅勇侯家的和东北驻军统帅家的带着兄弟打起来了。本来该他们值班的,这不,我还得找人顶上。”
“这样啊,倒是我没了解清楚了。那你忙着。”贾代善拍拍汪振城的肩膀,理解点点头,“看来我还是不把珍儿他们往里塞了,到时候反给你添乱。”
“世叔您说得哪里话。”汪振城面上带着些焦虑,“之前说赦弟中、毒了?”
“哎,一团乱,等过后在找大理寺好好查查。”贾代善挥挥手,“不说了,你忙着啊。”
“是,世叔您慢走。”汪振城含笑着行礼,看着贾代善的身影消失,嘴角的笑意才敛了敛。依旧带着队伍巡逻过后,汪振城寻了个机会,秘密见了三皇子。
“三皇子,若是一直不让龙禁尉露面,恐怕会引起疑虑。”汪振城将贾代善闲聊之事说了一遍,神色有些焦虑,“我爹昔年也是他麾下,他也曾多番提点过我。现如今他一时没察觉,直接问了出来,若是等会他回过了神来……”
“可若不控制住这帮人,到时候又有多少文臣武将能够心服口服?”三皇子咬牙打断了汪振城的话语,“本王难道没有考虑过吗?但是做人不能光考虑事前,也得想想事后。只有这各家子弟掌控在我们手中,等我们起事成功,那些武将才能够真正听我们。否则光拼接御林军这些人马,能够守住皇宫又有什么用?”
“可……”
“够了,本王心意已定!只要按着我的命令行事便可。”三皇子说着斜视了眼汪振城,声音带着份冷意,恍若毒蛇游走在汪振城的脖颈上,“汪统领,可别忘了汪家的祭田可都是本王帮你赎回来的。”
“这回也是赌博。你赌大点,定翻本。”
一听这话,原本还想在劝的汪振城身形一僵,不受控制的摸了摸自己的手,眼眸迸发出一抹疯狂之色来,郑重点点头。
“这就对了。”
看看昂首挺胸神采飞扬的汪振城,三皇子笑着抬手拍拍人的胸膛,然后袖子一甩,离开密探之地。
等入了宫宴所在的锦绣苑,就看见自家那老不羞的父皇正不太娴熟抱着今日的主角—龙凤胎,一手一个,好不开心。
眼眸眯了眯,三皇子笑盈盈的走了过去,行礼。
“今日也是家宴,不用这么多礼。”
“是,父皇。”三皇子行礼过后,缓缓退了几步,看着自己位于帝王左下首的位置,眼眸幽幽的迸发出一抹亮光来—他是现如今的长子,又是贤者!
见状,泰和帝回想着自己先前重点强调了“家”一词,微不着痕迹的叹口气,开口笑盈盈着:“十四这小子太皮了,慧嫔你抱着。”
将本次的小主角,他的第十四个儿子递还给亲娘后,泰和帝逗弄着怀里的女儿,瞧着人那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睡得一脸香甜的模样,感觉自己心微微疼了起来。
也许让贾赦那百思不得其解的秦可卿便是他怀里的这个孩子吧。
他膝下至今十四个儿子,亡故和早夭共五个,连襁褓在内的十四算上,活着的也就九个。女儿便更少了,总共才六个,还早早走了一个,五个闺女,除却眼前这个喝奶奶的,年长的两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年轻那两……还真能够干得出来挠花对方脸蛋的事。
哎……以他的性子,在查证慧嫔是前朝余孽后,是会处理掉子嗣,长痛不如短痛。但他也是个爹,也有世人的偏见—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而已,留着也没有什么风浪来。
可这样也不对。
哪怕他一回生二回熟的,把子嗣塞给贾敬,贾敬也不会做孽,让贾蓉娶秦可卿。
可秦可卿若不是他给出去的,贾敬在怎么混账避嫌,不会连自己孙子的婚事都不管。让堂堂的贾氏一族未来族长,宁府的继承人娶个五品小官女,还是从养生堂抱养回来的女儿。
泰和帝百思不得其解,气得迁怒骂贾赦一句—要“做梦”了,能不能完完整整的?不带“做梦”还是悬疑型,需要大理寺来破案侦查的。
“皇上,可是小六吵着您了。”慧嫔敏感的察觉帝王神色忽变,似乎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小六乖着呢,朕啊,就是想着给小六选驸马了。也不知道哪家的臭小子有这个福气。”泰和帝笑着说着,将孩子给了奶娘,自己举杯抿了一口,“当爹的心理不好受。一晃眼就大了,就像昭和,也该相看了。贤妃啊,人选早早备着。”
“皇上,昭和这孩子还小呢。”被点名的贤妃起身,笑盈盈的行了个礼,娇嗔着。
“皇上您可偏心了,记得昭和便不要昭明了?”
“皇上……”
看着前面那百花争妍的景象,贾代善目光飞快扫过慧嫔一眼,垂头喝酒。
慧嫔身形玲珑有致的,在冬日里三层外三层,外加大氅的装扮下,也没掩盖住那身形。这身形啊,尤其是刚满月的娘啊……
一想起听风的查探,贾代善就感觉浑身鸡皮疙瘩要起来。他不怀疑,为何没人能够发现慧嫔带着凶器了。甚至有些拳脚的泰和帝都一时没回反应过来,因为着实是凶器。
泰和帝乐呵呵的跟着妃嫔说笑,待收到朝臣贺礼,酒过三巡后,开始了满月礼的重头戏—移窠。
要叫满月游走等。按着风俗,婴儿初生时是不能随便走动的,等到了满月,这魂魄稳定了,才可以。这时,母亲也做完了月子,由亲娘抱着孩子到旁人的房间去,寓意真正的新生成长,也是希冀亲朋好友的庇佑。
在宫里,这仪式自然是精简过了。慧嫔只需抱着孩子到皇后所居的坤宁宫门外叩拜即可—因为泰和帝自打元后,继后仙逝后,便再未立后。
泰和帝看着慧嫔一行人行礼离开,眉头挑了挑,喝杯酒。
等人归来后,泰和帝不受控制的看了眼慧嫔过于玲珑的身形。
真是凶器啊!
搁正常人谁能想得到呢!
古有穷图匕见,今有喂奶藏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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