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的风景是大昭一绝,慕名游玩的人络绎不绝,这街道自是繁华。
在端居峰清静惯了的谢寻只觉得自己是进了会说话的花园子,色彩满目,耳边也是人们凌乱的说话声。
倒是比京城热闹不少。
谢寻想了想死气沉沉的乘鸢巷,无意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在嘲笑谁。
谢寻一路走走停停,目光不断打量着周身的事物,最终他的视线停滞在一座颇有古意的建筑上,脚步也随之而停。
那是一座六角塔楼,共有三层,廊柱雕满花纹,看起来华丽而不失高雅。
门口挂着大大的匾,苍劲有力地写着“续城阁”三个大字。
谢寻盯了牌匾片刻,抬脚走了进去。
“这位客人,小店今日不做生意。”
一个穿着暗色长衫的中年人在柜台上打着算盘核对账目,头也不抬。
“我并非来做生意,”谢寻朗声,“我是来找人的。”
中年人打算盘的手一顿,之后借着拿茶杯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掩饰。
“公子莫不是在说笑?”
谢寻看着中年人喝了一口热茶,之后将茶杯端在手里,并不放回原处。
捏着杯子的手隐隐发力,好像下一秒就要将杯子脱手而出。
谢寻笑了笑。
“先生不必太过防备。”谢寻又向前走了两步,“江湖中谁人不知,续城阁挂着羊头卖狗肉,明为茶楼,实则暗中在搞情报工作。”
“我,不过是慕名来求续城阁找人,有何不妥呢?”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寻,目光停在他的佩剑上。
“你是端居峰的人。”语气确定。
“续城阁也不是白白提供消息的,若是代价公子承受不起,还望不要纠缠。”
之后又多看了谢寻两眼,表情有些奇怪。
“公子随我来吧。”
中年人领着谢寻进入了一处房间,关上房门后转动了书柜上的一处装饰。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暗道口,里面排布着狭窄的楼梯,有蜡烛挂在楼梯两旁,暗道一开便自燃起来,空气流动,火苗摇曳不定,照的暗道忽明忽暗。
中年人率先走下通道,谢寻犹豫了两秒,也抬步跟上。
道路曲折反复,机关甚多,谢寻不止地环顾左右。
终于,两人停在了一扇古朴木门之前,中年人推门而入。
谢寻跟上。
房间虽不像续城阁外表一样华贵,但也是颇为讲究。
中年人将谢寻领到内室屏风前,躬身一揖。
“阁主。”
屏风内的人并不回应,中年男人默默退到了一旁。
“是你要找人?”屏风内传出男声,声音清冽,格外动听。
谢寻应了声“是”。
“找我寻人可是有代价的,人找到后你便会尝到被所爱之人厌弃,自己爱而不得的苦楚,若是承得起这代价,就取来门口的纸笔,将所寻之人的生辰八字,相貌特征,全部写在上面。”
谢寻沉思片刻,像是再下很大的决心,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还是取了纸笔,一一照做。
本想写完后有人代为递送,却听续城阁阁主开口。
“从左往右第三盏灯看见了吗?”
谢寻点头。
“把写好的纸拿过去烧了。”
谢寻这下没动,他捏着纸的手使了劲,将纸都褶皱了。
“装神弄鬼,你真的能寻人?!”
“呵呵,小友,我只帮你把人找到便是,你管我装神弄鬼还是歪魔邪道,想必你也是没了法子才来找我的不是。”
“你这般行事为何江湖上没有半点风声?!”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续城阁阁主才又出声,仿佛哀叹。
“来找我的人,心中都有极为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者像你这般要找极为珍视之人,不懂得闭嘴的人,都已经死了。”
“公子诚心寻人,那便按着我的话去将纸烧了,不则,请回吧。”
***
谢寻从续城阁出来的时候,街上的人已少了大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也面带惶恐之色,大多从一个地方涌来,朝着自家跑去。
谢寻心下奇怪,询问两人无果后,逆着人流,向前去探查。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安阳湖,安阳湖中心掀着巨浪。
原本游玩的人都退到安阳湖百米开外,只有两个人站在湖水附近,其中一人的背影像极了他师尊。
谢寻当即心中一喜,几个快步走到苏琅身边,对着他一礼。
“师尊。”
苏琅侧着脸看了谢寻一眼。
“回去我再收拾你,站远点儿!”
谢寻也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乖巧的向后退了一截距离,但也退的不远。
万一师尊有个疏漏,他也能及时帮一把不是?谢寻心中想。
但转念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师尊那么厉害,有什么是他对付不来的呢。
“江师弟,这里我们不好出手,还是先速速告知裴安让他来一趟吧。”
苏琅踩着阵点,用法力抑制住了水浪,但同时人也不能乱动,更别说随便施展仙法了。
报信这种事只有交给江淮去做了。
江湖此时也收起他那副不正经的样子,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寻了个无人的地方用苏琅教他的方法给裴安传信。
约么过了两刻钟,江淮回来了,一个红点由小慢慢变大,分外好辨认。
“师兄,我已成功传信,裴安说他马上就到,让我们先帮忙照看一阵,以免造成太大的混乱。”
苏琅点头:“这是自然。”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隐隐约约见到裴安的身影。
裴安穿着国师朝服,戴着高顶帽急忙走来。
眼尖的人早就看到,在人群中嚷嚷起来:“国师!是国师!哈哈,我们有救啦!”
其他人一听也有了希望,面上都不再那么焦虑,有的甚至带上了笑意。
“师叔有劳。”
裴安道谢。
苏琅象征性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裴安。
江淮可是急的不行。
“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虚礼,赶紧做法是正式,我与你苏师叔不好出手,只得你来做。”
裴安应了声“是”看清了阵法,与苏琅交接。
“今年怪事真多。”江淮双手抱胸,口中喃喃。
裴安目光怪异地打量他一眼。
“江师叔还遇上过什么不成?”
江淮凝重点头。
“本来之前想告知师兄的,但师兄被琐事所累,就耽搁了。”
说着,目光还不忘扫一下谢寻。
谢寻这下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就算不全知道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谢寻脸上火辣辣的烫,心中暗骂自己又给师尊添麻烦。
“也亏了是琐事,不然我们也不知道安阳竟有这等事发生。”苏琅开口给谢寻解围。
小绵羊又是一阵感动,感激地抬头看了看苏琅,满眼依赖。
苏琅虽然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谢寻也觉得心满意足。
吾之幸也。
谢寻心中道。
他的事,无论大小,师尊总是主动过问,细致入微,自己让师尊失望,师尊也从不放弃他,而是细心引导。自己经历那样的事后,师尊待自己与过去也并无不同,自己家中的事师尊更是亲力亲为,查清事情的始末,虽然现在还未有结果,阿姊也仍旧不知所踪,但是师尊对他的爱护之意,让他感动不已。
此大恩无以相报,只得用我余生,朝夕侍奉师尊。
谢寻在心中暗暗许下承诺。
江淮看苏琅这护崽子的模样,翻了个大白眼。
还真当自家的了。
苏琅熟视无睹。
“师弟不妨快些说遇上了什么?”
“云阳谷又有一只巨蟒成蛟,怕是借了先前那巨蛟的龙气。”
“万物各有造化,这蟒气运好,也不足为奇。”
江淮笑了一声。
“前些日子我云游至南疆,听闻他们的至宝阿乌拉被盗取,正准备再得一个。”
苏琅脑海中突然出现巨蛟胸腔上的大口子,他表情莫测,前后一关联,便猜出了江淮想说的话。
“你是说……”阿乌拉确有其物,且是堕龙之心。
江淮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个猜测,安阳湖布阵之人早有谋划,镇南侯一事约么也脱不开牵扯。”
苏琅想了想,细理了下思路。
阵法交接容不得半点差错,苏琅思绪飘远,手上动作自是慢了半分。
阵法不稳,一个巨浪铺天而来。
“师叔!”裴安最先察觉到,急忙开口提醒他,可已经晚了,苏琅已被卷入浪中,即将被拉走。
“师兄小心!”
“师尊!”
江淮向前一步想拉住苏琅,可有个人比他更快,扒开他从他身后冲来,一把抓住了苏琅的手,随即和苏琅一齐消失。
江淮稳住身子后头脑发蒙,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师叔先帮我一把!”裴安大喊。
阵法交接还未完成,却是得有一个人补上,看了看苏琅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周围的百姓,江淮不甘心的啐了一口,站到了阵眼的位置。
特么平生最恨爱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还是嫌自己死的晚啊!
江淮满腔怒火,手下却十分稳,他生怕再出个什么差错,耽搁了救苏琅的时间。
裴安心中也很焦急,安慰江淮:“江师叔莫心急,苏师叔修为甚高,应该能保全自己,阵法交接完毕留我一人在岸上,控制这阵法,师叔去救人便是。”
江淮闷着一口火,却也不好撒出来,毕竟裴安的建议是最可行的,况且这种情况,他也只有听从的份。
江淮心急如焚,又过了一刻钟,阵法交接终于完成,江淮迅速捏了一个诀,转身跳入水中。
“江师叔万分小心!”裴安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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