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
天子慵懒地倚在龙椅上,半阖眼眸,神色淡淡。
殿下一把年纪的户部尚书眯着昏花的老眼,战战兢兢地汇报着财政收支状况。寂静的殿内唯其蚊蝇似的声音嗡嗡不断。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心情并不好。或者说,一连数日,都是乌云盖顶,不见晴霁。
毕竟不提现今的天子实则是个狠绝厉害的人物,他却是从来不辜负自己那副天怒人怨的好皮囊,总风流意气十分。面上常含三分笑意,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勾魂夺魄,摄人得紧,教人但凡深望一眼,便身不由己地溺毙其中。
但这几日,风流倜傥的帝王一夕之间似乎变成了那不容亵渎的高山雪莲,面上再寻不到笑意,虚情假意也无半分。
虽面上不显,心思藏得滴水不漏,但龙威尤胜从前,叫一干人等连大声喘气也不敢。
年轻的帝王,目光散漫而找不到定点,似不经意间掠过殿内一处空位。眸光微凝,竟有一丝的惘然若失。
{上完就跑啊,渣男。朕,所托非人.......}
{洗白程度百分之零点一。}
{白嫖也不带这样的啊!百分之一都不给我。}
{呵呵。}系统冷漠。
可苦了那俩个官员,在那犹如实质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心里打鼓,当今陛下雷厉风行的手段他们可不想领教,这朝堂之上,也鲜有几个手脚干净的清廉人物,亏心事倒是不少,就怕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被拉出来杀鸡儆猴。俩个糟老头子险些晚节不保,抱在一起嘤咛哭泣。
苏轩陌对此全无所觉,看着那俩糟老头子间空了几天的位子,心头无端涌上些许烦躁空茫。——那抹翩跹白衣,与这功名利禄场格格不入的出尘身影。
别得暂且不论,那人在这一干上了年纪的老臣之中,总是养眼惊艳无比的。再扫了眼那俩臣子满是褶子的老脸,天子有些恹恹,索然无味地移开目光。
俩被嫌弃的老臣总算松了一口气。
“嗯...风大人呢?”似乎才发现般,天子换了个舒坦点的姿势,漫不经心地问。
“回陛下,风大人抱病在家,已有数日。”与风挽交好的人上前一步,顶着压力回道。
又是一阵静默。众人皆敛声屏气,心里叫苦不迭。有心思活络,消息灵通的人,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退朝。”天子似才回过神来,声音如常。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吁了一口气。都说伴君如伴虎,着实不假。这早朝上得人心惊胆战,真不知道要折几年寿去。
卧病数日的风大人,此刻正在自个竹林院落中,以清风为伴,饮清茗作陪,安然同自己对弈,好不风雅自在,悠然自得。半点不晓同僚们的愁苦。
青林翠竹四面环绕,风姿隽秀,玉骨作魂。白衣公子青丝如墨倾泻而下,眉目宛然如画,犹如画中仙。
但听“哐当”一声响,生生破坏了这抹静谧美好。却是出门溜号的少年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却是两手空荡荡,甚至连夹带的私货也无——玫瑰酥,桂花糕诸如此类的甜食。
风挽瞥了眼少年阴郁的神色,淡笑;“怎得生了这般大得火气?”
触及心事,少年脸色更黑,看着自家公子,咬着唇,几番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就是。”风挽垂眸看向棋盘。
少年闻言,咬了咬牙,眸中满是压抑不下的恼怒愤然,终忍不住开口:“那些人,都在说公子...尽是些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说什么?说我不知廉耻,以色待君?”白衣公子执玉石棋子的手顿了顿,唇角挽了个笑来,长睫微敛,掩了眸色。
少年心神一震,自带滤镜的眼里硬生生看出了自家公子隐而不发的悄怆哀戚,与黯然神伤的自嘲意味。
白衣公子微敛的长睫染上些许落寞,轻蹙的眉间是挥不去的怅然,让人不由屏息,心脏也跟着抽痛,只恨不能抚平他的惆怅。
他怎么竟忘了公子的料事如神,都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候,最难受的,莫过于公子本人了。
时间仿佛陷入凝固。少年懊悔不已,只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正自不知如何安慰,便看见白衣公子舒展了眉头。
风挽执着的一子终于落下,他转而看向少年,挑眉;“十九,还呆站在这做什么,傻了?”
少年:“......”他大概真是个傻子。皇帝不急太监急,轮到自己在那感动伤情个什么劲!
敢情名誉这玩意儿还没下棋重要?
“以后少去那茶馆之类的混杂之地。不过是些旁人的风言风语,不成气候,与我又有何相干?无需挂心就是了。”风挽饮了口茶,风眸里划过一丝流光。
空穴来风嘛,倒也并不算是捕风捉影。
清风明月品性高洁的风大人忆起那个终于得偿夙愿的缠绵夜晚。龙椅上的人不再高高在上,发出的甜腻嗓音,身若无骨,开出一朵艳绝靡丽的花,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比他从小到大,吃过的任何拉丝糖人还要美味,甜腻入骨,酥麻至心底。
只是,还不够。
风挽眸色一深,甚至渗出一点点猩红的色泽,他舔了舔唇,勾起一个与清绝气质全然不符,甚至有些邪气危险的笑来。色气性感十分,也邪气魅惑异常。
还远远不够。
那是捕猎者,对于势在必得的猎物,暗中窥探谋划,所露出的锋利獠牙。
十九正感念自家公子的气度,无意间瞥到自家公子疑似崩坏的面部表情,吓得打了个哆嗦,再睁眼看,对方仍在那沏茶下棋,风雅至极,几乎可入画。仿佛刚才那个危险人物只是他自己的凭空臆想,亦或眼花所致。
风挽注意到他的目光,淡漠道:“好了,大道理也和你讲了,别杵着这挡光,扰着我下棋了,估摸着,闲暇时日也不多了。”
十九嘴角一抽,刚才果然是他眼花了,这就是他家公子没错,如假包换。
主仆俩正要生出裂缝之际。竹林无风自动起来,簌簌作响。少年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同时间袖中剑便要发出去,又被风挽抬手拦下。
他抬眸,望向屋檐上突然出现的华服男子,轻轻一哂:“王爷光临寒舍,实乃蓬荜生辉。只是,近来京城并不太平,偷鸡摸狗者频出。刀剑无眼,还望王爷体谅,别再不走寻常路了。”
“哈,当是本王扰了你这下棋清静,才被这般不待见。”华服的俊朗男子倒也爽朗,碰了个软钉子也不觉窘迫,纵身一跃便下了房檐。
“近来风大人,在京城可谓是名声大噪,实属风云人物啊,看你这毫无自觉,心态却是悠闲。”男子笑着,这一笑却同当今皇上有几分相似,到底都是皇家中人,只是气质毫不相同,其调侃中不无恶意,丝毫不避嫌。
名声大噪,噪的却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十九青筋暴起,忍了又忍,也幸得这人是庆安王,对他家公子有知遇之恩,也是由其被引荐给圣上,才仕途顺遂。否则,他的暗器估计全得招呼在这人身上,不扎成个四处漏风的破窟窿誓不罢休。
风挽却是毫不在意,庆安王此人虽醉心琴棋书画,实则多一知半解附庸风雅,倒是个适合闯荡江湖的直爽性子,无甚心机,不玩弄权术,是以也颇得圣上恩宠。他当时入庆安王府邸,便是因为琴棋书画上颇有造诣,被奉为上宾,过了段悠哉时日,便与庆安王成了朋友,虽不至于交心交肺,但也不遑多让。
朋友之间,开几个玩笑,总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都说庆安王最近得了些名迹古画,在府邸琢磨欣赏已有月余,宝贝得很,怎的有闲心跑来造访他?看样子,手中空无一物,也并非是要共同赏画。
再者,他很是看不惯庆安王的劣根性,对于什么名画,喜欢极了就总是各种戳章作诗,且尽是些狗屁不通的句子,看在懂行人眼里,赝品便罢了,若是真迹,简直是心尖尖都在滴血。
风挽曾顶着风口浪尖委婉上谏过几次,庆安王固执不肯放弃其爱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后来庆安王再找他共同赏画,不愿经历酷刑且害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刺杀王爷的风大人,便都选择冷脸拒绝,十分不给面子。时间久了,庆安王也委屈了,然对方又有皇兄罩着,他也不能拿风挽怎么办,就识趣地自个赏画了。也算是孤芳自赏。
所以庆安王此番来...
“走,逛窑子去!”庆安王见没人搭理他,便索性自道了来意。却如一道惊雷炸响,轰了在场两人一脸。
“不行!!!”十九怒。他就知道这什么王爷就是个狐朋狗友,总把公子往歪路上带。
“??”设想了无数情况却万万没料到是这个神展开的风挽鲜少地懵了一下。
庆安王摸了摸鼻子,看着那小少年似要喷火,讨好地笑笑:“小朋友,别这么大火气嘛,逛窑子嘛,人之常情,和人有三急是一个道理,你以后长大就懂了。”
“谁是小朋友!!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公子别搭理他!我这就把他轰出去!”
“......”
“慢!”庆安王被十九的气势吓得一抖,马上亮出尚方宝剑,“本王乃奉圣谕而来!”
“什么?”风挽终于放下手中的棋子。神色复杂,一言难尽。
“真的啊啊啊啊啊皇兄就在外面等着呢,呜哇小朋友你别飞本王,本王也是有脾气的!哇你扎到本王的腰了!”
看着庭内一片鸡飞狗跳,风挽坐下给自己沏了杯茶。
他需要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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