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这是膝丸第二次见到这个本丸里的新任审神者,给人第一感官不太好……你说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那是他差点被扔进一堆牛粪里的事情啊。
算了吧,这种不堪的过往就别再回忆了。
在一旁三日月宗近饶有趣味的注视下,身上裹着来自某个左文字的袈.裟的审神者大人,倒是大大方方的盘腿坐下来。
“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本丸的新任审神者,唐尊明,叫我老唐就行。”湿哒哒的汉子爽朗地说。
泡在手入池的膝丸表情一凝,这家伙是白痴吗,居然就这样把真名给说出来了?但再看看那位一脸愉快吃瓜神态的天下五剑,饱尝险恶的源氏刀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审神者的真名——或者对方很有自信,没办法让别人通过这个名字控制他。
呵呵。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但表面上还是勉强装作恭敬的模样,“我是……”
“牛粪切?”老唐冷不丁地打断他。
膝丸瞬间炸毛的怒吼:“才不可能是那种恶心的名字啊!还有,那到底是谁的错啊!”
老唐歪着头想了想,看向三日月:“是你的错吧,三日月先生,都怪你当时路过那里。”
“哈哈哈哈,主君说是就是吧。”
容光焕发的老人家好像觉得挺好玩的,也就笑眯眯的背了这个假得不行的锅——搞得膝丸都快无力吐槽这两货了。
难道是自己被封印太久,都摸不清人类和同僚的脾性了?
“啊,顺带一提,”老唐似乎读心成功,告诉膝丸,“我也是刀剑付丧神。”
“诶!”膝丸大吃一鲸,但是冷静下来想想,也是呢,要是人类敢这么作死,早被那帮炮仗一样暴脾气的暗堕付丧神给砍爆了。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呢?”膝丸面色镇定地询问,好像先前那堆吐槽根本不存在似的,“审神者大人……亦或者三日月殿,两位谁来解释一下?”
老唐:“还是我来吧。”
然后他就臭不要脸地把自己来到本丸后所做的所有事迹都吹捧了一遍,连同样厚脸皮的老人家都替他燥得慌。
*
片刻之后,老唐终于讲完了自己让烛台切做两百份甜品,以备不时之需的事情,膝丸终于忍不住举手:“请问我们要那么多甜品……做什么?”
拿小蛋糕向时间溯行军投掷吗?还是把它们砸在前主的棺材上??
老唐神秘一笑,“不是‘我们’,是‘我’。至于用处嘛,当然是不会浪费的,但是目前我也只能说……无可奉告。”
膝丸皱了皱眉,看向三日月,但是后者耸了耸肩,一副随他去呗的表情——显然已经放弃了对审神者的病情进行治疗的打算。
罢了,自己终究是太晚才被唤醒。
他定定的望向嬉皮笑脸的审神者,问道:“那么,您将我从封印中唤醒,是希望我为您做什么?要知道,我现在可还是暗堕的状态呀。”
是的,从付丧神那黑气环绕的面庞和时不时冒出诡异绿光的眼睛来看,这家伙病得不轻,难怪整个本丸就他的本体刀被贴满了封印符纸。
——连长谷部都没有贴呢!
虽然那家伙到现在还披着一半的白骨盔甲在走来走去就是了。
老唐摸摸自己的下巴,对膝丸说道:“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急需新的战力——来吧,跟大爷我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膝丸一脸懵逼,场面顿时非常尴尬,而三日月宗近则是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心说这种话根本不可能打动任何人吧……
“事实上,对于您的提议,我非常动心。”膝丸认真的回答道,尽管暗堕了,可他还是一个做事认真的好孩子。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三日月那被瞬间打脸的微妙表情。
“但是恕我直言,我……已经没有办法,成为任何人的刀了。”
甚至,就连身为源氏重宝的骄傲,也要……消失殆尽了。
薄绿发色的付丧神低着头,注视着池子的水面,透过倒映,他看见自己的眼睛深处闪烁着暴虐的绿光。
那是……“不祥”。
出乎意料,被拒绝的老唐没有生气,反而抱着双臂,同样严肃地想了想:“你不愿意为我而战吗?我刚才是不是忘记说,我并不强求你们前往时间战场对付那些时间溯行军,我只是希望,你能在一周之后帮到我。”
膝丸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很抱歉。在下,无能为力。”
老唐眨了眨眼睛,“我明白了,那你既然醒来,也暂时不用再封印。先在这池子里泡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吧,实在控制不住再叫我,我会把你重新封印起来。”
膝丸诧异地抬头,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不正经的混蛋审神者身上也有难得的可贵之处。
他的话乍一听非常残酷冷漠,但是只有他这样抱着暗堕之躯的付丧神才明白——站在悬崖边,眼看就要摔下去跌得粉身碎骨的时候,有人拉你一把的感觉。
哪怕那个人把你拽上来后要重新关进暗无天日的牢房,但你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
只要活着。
只要……活下去……
阿尼甲他的仇,就有机会……
“……谢谢您的理解。”坐在池子里的膝丸重新低下头,诚恳的说道。
“不客气。”老唐拍拍外衣,站起身,“三日月,我们走吧,让我们的新伙伴安静的休息一下。”
“好的哟,主君。”老人家站起来,谁知突然不小心扭到了腰,搞得老唐没办法,只要搀扶着把人拖出去了。
“到底行不行啊你。”
“哈哈哈,没问题的。”
“缺钙就别硬撑嘛,晒太阳吃钙片都该去做啊……”
“知道啦,哈哈哈哈。”
膝丸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们离去,他知道,自己刚刚拒绝了一个能够为他的兄长,同为源氏重宝的髭切复仇的机会。
但是复仇,并不能是自己成为双刃剑的理由。
——他,早已成了出鞘就会伤人伤己的,不祥之刃了。
*
两人一离开手入室所在的那条走廊,三日月同志立刻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笑呵呵的问老唐要不要和自己去喝下午茶。
就算明天就去送死,今天也要风度十足的喝个悠闲的下午茶。
老唐知道这货有话跟自己说,但同时暗中惊叹对方的演技高超——他刚刚真的以为这人扭到腰了啊!
“可以啊,但容我先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嗯,那爷爷我就先去泡茶吧。”
过了约莫五分钟,穿着居家白色背心,大裤衩和夹趾人字拖的老唐就出现在三日月宗近面前,他的短发还湿淋淋的,毛巾挂在脖子上,一看就知道刚刚跑去冲了个澡。
浑身穿得严严实实出阵服的三日月:……
总感觉大家身处的不是同一个季节呢。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三日月摆好了团子和今年的新茶,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方才微笑着望向老唐,“主君就不好奇,自己为何被膝丸殿给拒绝吗?”
“不好奇。”老唐头也不抬的用虎牙咬住团子用力扯下来,含糊不清,“也许……他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唔,这个好吃!又甜又咸的。”
身着深蓝色狩衣的付丧神掩面而笑:“主君真是重口味之人啊。”
老唐:???
这话总觉得怪怪的。
“其实,关于髭切殿的故事,也与其他人很是类似……”
“等一下,谁是髭切?”名字盲症患者唐先生又问,团子很黏,黏着他的牙齿,有点说不清话来。
*
这真是个烂俗的故事。
对于那个真正重口味的前主而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很奇怪,就算是血统颇为欧洲的那个家伙,在历次活动中,也无法得到源氏重宝的另一人。
作为弟弟,膝丸倒是早早地来到了这间本丸。
前主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从小到大,违逆他心愿的事情不多,偏偏愣是捞不到髭切这件事,就像一根刺,卡在肉里,不管做什么都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在见到无辜而认真的膝丸后,彻底爆发出来了。
先前说过的,前主是个刑罚和情♂趣爱好者,但本丸里有些人他比较喜欢,所以也不忍心一下子用过于强烈的方法把这些“臣属”玩坏。
但是前主认为,创新,才是发展的重头戏——如果没人来当试验品,怎么能得到满意的数据呢。
膝丸就这样成为了他的试验品,关于那些充斥着黑暗,龌龊,令人不齿的试验和“玩法”,日日被加诸于身。
他好几次重伤的被其他人紧急送进手入池——长谷部用其它的“有趣事情”瞒过了审神者,三日月他们守在手入室边,大家将好不容易藏起来、舍不得用的加速札毫不犹豫的交给膝丸。
“如果真的要是太痛了,您就别撑了,这池子里都是……您的血啊。”
“刀解池今晚12点的时候会偷偷开启5分钟,膝丸殿……你去吧,爷爷我是天下五剑,还有数珠丸殿和诸位同伴都是难以得到的刀剑……他舍不得折断我们的,最多就是惩罚而已。”
“有什么话想对髭切殿说的——虽然他还没来——但我们都会帮你转告的。”
膝丸最后还是放弃了跳刀解池的打算,不仅仅是希望能再一次于人世间见到自己的兄长,这次,他更不希望连累这些同样身处地狱的朋友。
谁知道,第二天,审神者就带回了一振全新的,闪闪发亮的,髭切。
大家惊得无话可说,就连膝丸也手脚发冷,一想到兄长未来的处境,可能也会遭遇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他就担忧害怕的五内俱焚。
“啊哈哈,虽然说难搞,但最后不还是被我买到了!”
不久后,某日路过庭院的骨喰藤四郎听见屋内的审神者与朋友对讲视频。
但是按道理,审神者之间,是禁止私下交易刀剑的。
“……我求了我三叔好久呢,你也知道啊,他老人家在政府里担当某个要职呀。所以咯,我略施压力,那个小姑娘就卖给我了——哈哈哈,我让她卷铺盖滚蛋了,什么玩意儿啊,给脸不要脸的贱.人!老子看上的东西,居然说打死也不卖?”
“不想卖?那就等着家破人亡呗,你是没看到她收到她弟弟那根指头和耳朵的表情呀……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太搞笑了!啊,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呀。”
站在外面的骨喰缓慢而沉重的深吸一口气,他紧抿着薄唇,眼睛里满是冷光,更像是肺部有火焰在灼烧得疼痛,但他依旧悄无声息地走了。
第二天,整个本丸的付丧神都知道了这件事。
膝丸当然也知道了。
他立刻去找阿尼甲,然而来到房间外,就感觉到主人的灵力正极为不稳的在发作。
长久以来的恐惧笼罩住他,让他在门口僵立不敢入内。
…………
“你以为你算什么!你不过是我买回来的——一个东西!就跟鸡啊,猪啊没什么区别!真以为自己的意志可以做主一切吗!”
膝丸听见审神者气急败坏的怒吼声,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连灵魂都腐烂的人类。
髭切似乎说了什么,声音不大,但反而激怒了审神者。
“你!髭切,立刻给我滚去刀解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这张脸,听到你的声音,感受到你的存在了!滚!给我滚!”
膝丸不能再忍了,他连滚带破的撞破了门,跪在暴怒的审神者面前。
“主上!主上!不要惩罚阿尼甲!求您了,我愿意替他承担一切责罚!阿尼甲才刚来,他什么都不清楚,我会告诉他关于您的规矩的……”
不知是颤抖带着哭腔的付丧神的模样还是最后那句话,大大的满足了这个人类的虚荣心,他冷酷地笑了起来,伸手在膝丸的脸上摸了一把。
“好吧,”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令人恶心,“好好教导他。别逼我把你的哥哥给刀解了,膝丸。”
“……是,主上。”
“还有,今晚来我房间一趟。”
审神者大笑着离开了,而膝丸这才胆敢抬起头,髭切看见自己的这个弟弟早已泪流满面,而他本身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敞开着,一击血红的扇印在他的心口显得格外刺眼。
“阿尼甲……阿尼甲你没事吧!”他哆哆嗦嗦的爬过来,伸手碰了一下那个印记,瞬间被电得立刻缩手。
髭切无奈的看着他,仿佛没有感受自己身上被灵力击打出的伤口还在发作。
“我可怜的弟弟啊……”他悲伤而怜悯的摸着膝丸的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同流合污的人,但是为了我,是不值得的。”
“不!只要是为了阿尼甲,要我做什么都行!”
髭切愣了片刻,旋即露出了那种标志性、近乎无所谓的笑容,。
“呀,弟弟,看看你的眼睛……就好像,要流出鲜血来。”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就像我平日里常说的,嫉妒之心过重的话,可是会变成鬼的喔。”
膝丸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的更低,好方便髭切抬手。
没关系的,阿尼甲,为了保护你,我就算变成鬼,也在所不惜。
*
“后来呢?”
老唐吃着红豆羊羹,茶也喝了第三泡。他此刻与三日月宗近坐在洒满阳光的走廊里,却觉得身体有点发冷。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热乎乎的茶杯。
三日月慢吞吞地说出来:“后来?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髭切殿,为了保护他那个永远记不住名字的弟弟,倒是率先一步,化为了鬼。”
“他要去刺杀那个混蛋,时机就是在他返回家族,离开本丸结界保护的那一瞬间。可惜功亏一篑,被对方家族前来接应的阴阳师当场给碎了。”
“那个家伙气坏了,但他明显也害怕膝丸殿会踏上与髭切殿一样的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封印了膝丸殿,扔在了仓库里,布下了只有审神者自己才能解得开的结界——直到你来,把他重新捞出来,才开始让他重见天日。”
老唐转动着茶杯,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是抱着一腔怨恨与怒火被封印的咯?”
还没有发泄出来,到现在还强忍着那样的痛苦……
三日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点头,“嗯,的确如此。”
老唐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对方:“复仇的滋味啊……真是甘醇的鸠酒呢。”
三日月宗近笑容不变,他看出来在这位审神者似乎想要利用这一点。
但是老唐下一秒,只是懒散的挥了挥手,“我会抽个时机再跟他好好谈谈的,但选择权依旧在他手上,如果他愿意来帮忙我会很高兴,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他的。”
说完,审神者转过头,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望向手入室的方向。
因为他是唐尊明,这一辈子,都在堂堂正正的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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