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日月他们听到响动赶来查看时,地牢里的两个人不仅打到了地面上,还彼此打得对方狗脑子都要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来审神者表面笑嘻嘻,实则内心压力还是有点大的缘故,本丸最近的天气都比较闷热,今晚夜空更是乌云压顶,一副大雨将至的迹象。
除了还在醉酒状态的烛台切光忠,原本回到各自房间的几人都聚在了一起,强势围观这两个人大半夜不睡觉的发神经。
“那是长谷部君吧。”厚藤四郎挂在兄弟的肩膀上,惊讶的甩着尾巴玩,“几天不见他,身上的骨刺反而变多了呢。”
“是现在,变多了。”骨喰帮忙纠正。
三日月宗近没说话,只是有点苦恼的看着眼前刀光剑影的两人。
是的,如果我们有数学来表示压切长谷部身上的暗堕迹象的话,原先大概是60%,现在直线上升到80%的程度……但是老唐也不好受,因为不论自己怎么砍,那些白骨都会以更快的速度覆盖回来。
暗堕程度与刀剑付丧神的心灵变化息息相关,如果当一位刀剑付丧神彻底崩溃绝望时,就算是精神病院的院长也救不了他。
反之,如果长期保持积极向上的好心情,再配合上适当的灵力修复,暗堕程度反而会渐渐减轻,最后消失。
从地牢里砍出那一刀开始,老唐就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上的骨刺就像是发疯了一样的暴长。这场景不得不说很渗人,有密集恐惧症的病人最好不要面对这种正在暗堕的付丧神,可是唐先生是什么人呀?他是神经病嘛——敌不动我动,敌动我就停不下来的那种人。
于是两个脑子都不是很清醒的家伙,拿着刀就是一顿互相狂怼。
这不,一路打到了地面上,还惊动了房间里的其他人。要不是这个点狐之助已经去睡觉了,单是长谷部这样子的露面,回头报上去,政府都要派出特别的清缴队伍来刀解他。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老唐还是不想惊动那些朝廷鹰犬。
毕竟他是奉行“知行合一”的王学门人,说要拯救你,就他娘的非要拯救你,不管是用拳头还是用其他什么。
轰隆隆——
天空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伴随着阵阵雷声,雨水倾盆而下。
站在屋檐下观战的几人纷纷皱起眉头来,像他们都是刀剑付丧神,虽然不畏惧雨水,但长时间泡在暴雨中作战,终归是不爽的事情。
总感觉场中的两个人要更加不爽了呢。
果不其然,在一刀逼退了老唐的进攻后,长谷部没有急着攻过来。他只是握着刀,冷冷的看着对方,雨水从他白色的面甲上滑落,看起来颇有高手风范。
“审……审神者,”他声音嘶哑的开口,“……别逼我了。”
“我没逼你。”老唐一甩长刀,抖落上面的鲜血,“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在逼自己。”
“你想死,对吧?最好是默默无闻的死去,再不济就是死在我这个新来的审神者手里。但是选择前者的话,你昔日的同伴不肯放弃你,却也不肯更进一步的原谅你,所以你就想选第二项。是吧?”
哪怕是在雨中,老唐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依旧显得非常明亮,仿佛刚才那阵激烈的交手、他身上被划开的几道伤口都不存在一样。
“你想以死谢罪,是不是?”
“……”
压切长谷部注意到屋檐下投来无言而沉重的注视,他明白这位新主君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是想自杀,可是……可是三日月殿他们不允许他就这样死去。
【“我们已经无法忍受再失去同伴的痛苦了。”】
老唐见他沉默不答,周围的人也没有要出来阻止的意图,当即更加挑衅的问道:“你我都是上过战场的刀,肯定知道,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死的话,其实也是很容易的。现在他们不让你自杀,你就没那个勇气去跳刀解池么?”
暗堕的付丧神骤然加重了呼吸声,眼眶里的红光变得黯淡许多。
刀解池……刀解池!
鹤丸他就……
弑主的夜晚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对于自身的厌恶与无法拯救主上的绝望交织在一起,鹤丸国永笑着与他擦肩而过,地板上走过的脚印里全是粘稠的血……
雨哗啦啦的下,老唐的声音如同有魔力一样,灌进付丧神的耳朵里。
“所以,我们得出了结论——你就是个懦夫。”
长谷部愤怒的反驳他:“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老唐咬着后槽牙吼回去,雨水在他脸上流淌,“在同伴需要帮忙的时候不敢出手!在主上被人刺杀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在面对残局时选择逃避问题!在明明可以自杀的时候又留恋世间!任由身体和心灵的堕落也不去反抗——懦夫,胆小鬼,伪君子,无耻之徒!都这样了你还在那里强自狡辩,混蛋你还要不要脸?!”
好一通嘴炮!
在旁观战的付丧神们都情不自禁的可怜起被一顿炮轰的长谷部。
的确,压切长谷部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口舌之利他本就不擅长,如今面对一连串的质问,他只是从面甲下咬牙切齿的回答道:“——不是你说的那样!”
“虚伪的家伙,”老唐报之以冷笑,刀在身前一横,“有本事打败我再说这种话!”
长谷部愤怒的抬起了刀,他的浑身骨甲都在颤抖,那不是恐惧,是愤怒。
愤怒,被人用言语羞辱后的愤怒。
若是换了一个人来,长谷部可能都会无动于衷。问题是,这个人是新来的审神者,是他名义上的……新主君。
这对于“著名至上”的压切长谷部而言,那是最无法忍受的愤怒。
他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变得死寂,就算是还在跳动,也是苟延残喘……但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胸膛里的那颗东西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我不是懦夫!也不是伪君子!那些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你知道些什么!
就在两人用眼神进行旁人无法领悟的交流时,一道白雷忽然直直的打了下来,正中长谷部的刀身,电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唐&其他人:“……”
“看来你还是个倒霉货色。”唐先生嘲讽道,眼看对方被电得倒地不起,浑身的白色骨刺都焦黑了一大片,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一时间竟然是被电得连刀都握不住了。
不过老唐可没有什么谦让的心理,见到对方这个惨样,他当然是选择……冲过去补刀啦。
躺在泥水中的付丧神尽管浑身酥麻剧痛,但眼角瞥见刀光袭来,还是使出全力,勉强避开了那一刀。
眼看长谷部在地上躲来躲去,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自家新主君给砍成两半,江雪左文字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一步。不料三日月忽然拉住了他宽大的袈裟袖子,长发的僧侣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身着深蓝色狩衣的付丧神则是轻轻摇头。
——那个人有分寸的。
于是江雪也只能默默地看着了。
果然,老唐在玩了几刀砍泥巴之后,索性把自己的刀往旁边一扔,捏起拳头就扑了过去。
“我也不欺负你!”他吼道,“是男人就给我用拳头打架啊!”
长谷部很想反驳这句话,但无奈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竟然被直接速度突然加快不少的审神者给一拳命中面门!
白色面甲上骤然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稀里哗啦的变成十几块碎片掉落,露出底下那张原本英俊又冷酷的面容。只是这一次,肉眼可见的黑气缠绕在他的脸上,原本的眼睛也变成了如血般的颜色。
他躺在那里,神态冷漠的看着审神者,却更像是突然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随便了。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杀了我。
——杀了我吧!
老唐不顾手骨的隐隐作痛,直接跳到了他身上,以让旁人目瞪口呆的姿势,一拳一拳的砸在他的那些骨刺与骨甲上。一时间,骨渣混杂着鲜血四溅,老唐的双手上满是血——徒手去打别人倒刺密布的骨甲,能不受伤吗?
“反击啊,来揍我啊,少在那里装死了!”
“不就是遇到了昏庸的主君吗!不就是人生的原则被违背了吗?凭什么要这样寻死寻活——你要么痛快的死,要么顽强的活下去,少在那里给别人添麻烦了!压切长谷部,你为什么就不想想自己还活着?你跟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活着,他们死了啊!”
长谷部只是怔怔的望着他,雨水滴进他的眼里,刺得发痛。这一次,却怎么也浇不灭他心里重新燃起的火。
“给我想想那些死去的同伴,想想他们死前的眼神啊!你甘心吗!就这样结束你在人间的旅程……你他妈的甘心吗!”
不知何时,老唐已经停手了,他一把抓起对方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的跟他说:“换了是我,我就不甘心。”
“我们都是付丧神,说白了就是一把刀!一把刀啊兄弟!这个世界从古至今,有多少名刀名剑?能被唤醒成人的机会,又是多难得?现在我们运气好,被唤醒了,用人身降临这个世界……你却在那里遇到一点点挫折就玩自杀?能不能坚强点!”
老唐说到最后,声音振聋发聩,几乎是口水都喷到对方脸上了。他是说给长谷部听,更是说给自己和在场的所有人听。
“活下来,带着别人的期望和没有完成的梦想,振作一点吧……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顺心如意的人生啊,兄弟。”
不知为何,先前都没有什么反应的付丧神在听见这句话时,热泪忽然止都止不住的往眼角流淌。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过往的人和事情,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东西,统统回想起来了。
还好,现在是在下雨,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异样。
说完,老唐从人家身上跳下来,不顾浑身都是泥水,向一直躺在地上的付丧神伸出了手。
“我理解你想要以死抵罪的心情,但是我一直都认为,好男儿不应该窝囊的死去,更不能为了人渣陪葬。死亡是一件很严肃的话题,必须要认真讨论才能下定决心。”老唐非常严肃的说道,“所以在你决定真正自杀之前,暂时先顽强的活下去吧。”
不怕你哭,不怕你发疯,就怕你抬头看着天空,一直不说话的流泪。
长谷部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沉默了片刻,最终颤巍巍地握住了新主君的手。
老唐一把将他拉起来,借着这个机会,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到只有他和长谷部两人能够听见。
于是付丧神只听见对方郑重地对自己低声说道:
“原则这种东西,违背了就树立新的。受了伤的话,熬着熬着,总会愈合的……”
“所以,实在没遇上好主君之前,如果你不嫌弃,就姑且拿我来当支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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