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烛台切光忠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约定的见面地点时,发现这是一个主干道的分支巷口,那位满脸无所事事的主君已经在巷口等着自己,至于他的背后则是灯火通明的、长长的一条美食街。
老唐此时手里还拿着一杯喝了大半的柠檬茶饮料,冰镇的,现做。
——真是美滋滋。
此时老唐一边吸柠檬茶,眼睛一边挑剔的在这位哥们身上打量,“你的东西怎么都挂在身上?不嫌重啊。”
烛台切光忠闻言苦笑,“主君,这些都是小件的,大件的都委托店家帮忙送回本丸里了。”
真当快递费不用多花钱吗。
老唐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当下面色稍缓——是的,作为一个节俭的人,他喜欢同样价值观的人,无论男女老少。
“我们接下来可是要去办正事的,提着一堆东西算什么样子。”这么说着,唐先生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附近店员,非常自来熟的拜托他,帮忙把东西送回自家本丸——当然,钱是一分不少付的。
很快,烛台切就卸下所有累赘,有点担心的看着店员赶着载满物品的牛车背影离去,“您认识那位店员?”
然而老唐爽朗的回答:“不认识。”
烛台切有点惊了,他以为对方是互相认识才敢这么随意嘱托的!
“万一那人带着东西……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唐大爷用力吸光了最后一口饮料,把空杯子扔进路边的回收垃圾桶后,“我在这边等你的时候,看见刚才那个小伙子在店里进进出出的帮忙,如果他的店员制服和名牌不假,那他八成就是在这个店里打工……而且就算真跑的话,我也能砸了他们家的店。”
烛台切光忠:……
真砸人家店铺的话,警察输输可就要真的把您给带走啊!
他强忍着吐槽的欲望,因为那样太不帅气了。
不过老唐自带吐槽能量报警器,一回头就看见面容英俊的付丧神那略微扭曲的表情,顿时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想吐槽我吗!”
“不敢不敢,我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意识到新主君的本质是个逗比,烛台切这种时候也只能赔笑的表示自己立场。
老唐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迈步往美食巷子里走去。
“走吧,我们去办正事。别傻乎乎的站在那里挡别人的路了,黑娃。”
*
当黑娃坐下来的时候,他还一脸懵逼。
毕竟审神者说“哎唷到了饭点那咱们去下馆子好了”的时候,烛台切光忠还未意识到……他们真的是去“下馆子”。
所以当两人坐在人声鼎沸的餐馆大厅里,周围各种吆喝声,聊天声的传来,简直让习惯了安静吃饭的日本付丧神感到了来自异国饮食文化的精神冲击。
然而老唐难得的变得很自在的模样,只见他一口一个三鲜饺子,手上还握着一个啃了两口、油晃晃又热腾腾的酱肘子,时不时还啜饮两口新拿来的柠檬茶。
他问对方为什么不吃,付丧神闻言,忍不住晃神了一下。
“喔!我懂了!”老唐一拍筷子,“兄弟你原来是无酒不欢啊!”
烛台切光忠:“不……我不是无……”
老唐才不理他,只见他扭头跟前台结账的老板喊了一声,“老板!给我这哥们整两瓶红星二锅头来!”
那个老板可能是想多赚点钱,只听他说:“二锅头没有,82年的茅台要不要?”
老唐眉头一皱,但犹豫了几秒还是同意:“那就拿来吧!”
“好嘞!”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虽然看起来一把年纪了,但依旧满脸堆笑,一看就是生意人。而且他穿得也非常符合外国人看来的中国餐馆老板形象——一身红色唐装,衬得这位老先生一脸的喜气洋洋。
接着老板招呼着一位服务员送来了一大瓶茅台酒,烛台切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位面无表情的服务生英俊得不像话。
不过应该是他多心了。
接下来的环节自然是两个大老爷们,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互相劝酒了……
虽然刚开始烛台切还不是很适应这种高浓度的烈酒,但是老唐坚持“喝最烈的酒日最烈的狗”之后,前者就只能强着头皮,一边咳嗽一边勉强喝了几杯。
*
喝过白酒的人知道,这种酒的后劲一般都很足,况且这家店拿的居然是82年的国酒真货(竟然没有弄虚作假!)……很快,两个人没喝大半瓶,彼此说话就开始有些费力了。
“那个……黑娃啊,你说你们这样子有意思吗?”老唐喝得半醉半醒,筷子仿佛都要拿不稳了。
烛台切吃力的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小酒杯,忽然想不起自己上一杯酒是什么时候喝的,“什、什么?”
“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坚持搞事情!有意思吗!”
说到这个话题,烛台切沉默了一会儿,当然看他茫然的神情,更多的可能是在调动仅存不多的理智在思考问题。
“说到底,我们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老唐扯着嘴角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们不相信我?”
“我们当然相信您……”烛台切琢磨着字句,“只是,本丸里有些同伴……比较,怕生。”
“怕生?哈哈哈……我懂,你不用说的那么委婉。”老唐给他重新斟满酒,“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你们那么讨厌前面那个家伙,为啥不在一开始就反抗呢?”
独眼的付丧神又沉默地思考了片刻,他忽然解开自己的衣领,像是无法忍受身体内突然上升的烦躁与热度。
“主君,您也是刀剑的付丧神……那么您应该明白,我们是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主人的。”
“但你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老唐眯着眼睛喝了一口,烛台切却觉得他的表情有些意外的伤感,“作为器物,没办法做出选择与决定,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当获得人身之后,有些东西就可以做出选择了。”
不满意就反抗,不让百姓活下去就推翻那个人的统治——纵使是千年之前,被压迫的夏朝百姓也敢指着太阳大骂要跟它同归于尽。因此在成百上千年里,那些勤勤恳恳的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寻常百姓,他们平日里温顺忍耐,然而实在是忍无可忍之时,骨子里的反抗精神就会如同潮水般爆发出来——要么是敌人死,要么是自己死。
当年大泽乡雨夜的一声怒吼之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就成了历史的真理。
老唐这一辈子,也相信着这样的道理。
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为什么整个本丸里就一个人反抗了,其他的人都是最后关头才做出决定来。
无他,基本国情不同。
况且有些时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至少这点,他们的想法是共通的。
烛台切低头看着那白瓷小杯里那些清澈如水的酒液,如果不是亲自喝上一口,谁会明白这底下隐藏着怎样的火焰?
所以他最终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笑了起来:“……嗯,您说得对。”
老唐现在却有些不满意对方的这个答案,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不,或许说,本丸里能够活下来的刀剑,在精神上多少都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除非用某些特殊的方法才能重新唤醒他们骨子里的血性。
他压下自己的想法,面上只是依然摇头晃脑的说道:“坐在上面的人可以没有良心,但跪在地上的人一定有手。”
“这个世上,才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都要靠自己啊,黑娃!”
他语重心长地总结道,毛伟人的话果然非常好用。
“……”
这次烛台切沉默了很久,久到老唐问他话,他都没有抬起头来。
老唐叫了它两句,又伸手摇晃他。
结果“啪叽”一声,这个人就栽倒在桌子上了。
醉倒了。
“真是没用,这才喝了几杯啊。”
老唐不满地咂咂嘴,拿起酒瓶,直接对瓶吹——敦敦敦的喝完了。
“人家那是有心事……分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老唐扭过头去看,发现是刚才那个服务员。后者拉开了旁边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来,脸上仍然是懒得做什么的表情。倒是那一身廉价的黑马甲白衬衫的工作装,在他身上穿得硬是变成提高了个档次的画风。
只是这一次,老唐那涨红的蠢脸上总算露出了少许微笑。
“哟,终于摸到路了啊……云兄。”
“……等你好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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