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小福子面色一顿。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秀女皆是名门望族出身,无论哪位姑娘在皇宫里头出了事,势必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麻烦。
小福子把那说话的人拉到一边儿,急忙问道:“看清了吗,是哪家的姑娘?”
“好像是,”对方挠了挠头,用力地思索了一阵儿,面上皱成一团,“听说,好像是安将军家的姑娘!”
安家姑娘?
小福子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名儿来,花名册上。被贵妃娘娘划去的安知燃。
莫不是定西将军的长女落了水?
小福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惶惶道:“人呢,人救上来了没有!”
“这……”那人也一下子噤了声,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福子气急败坏地甩了对方一巴掌,直接骂开:“好生生的,人怎么就掉下去了呢!”
言罢,他连忙转身进了殿,望着金龙座上的魏琅。
“什么事?”魏琅也听到了外面的骚乱,放下了手中的玉瓷杯,抬眸望向小福子。
“回陛下,”小福子低着头,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了些,言道,“安家小姐……不慎失足落水了。”
“什么?”魏琅还未反应,边儿上的江非倚倒是蹙了眉。
座下正垂着首的莫小冉闻言也是微微一愣,旋即,眸光闪烁了片刻。
怎么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安知燃突然就落水了?
还未来得及思索其中玄妙,江非倚转过头望向魏琅,却见他起了身,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陛下?”她小声喊出声 。
“贵妃且在这里等着朕。”魏琅的脚步并未停滞半分,直接在侍人的引导下,快步出了殿。
江非倚面色一顿,略一沉吟,只好大步跟了上去。
还没走到安知燃落水的地方,江非倚就远远望着,一群穿得五颜六色的秀女掩着帕子,把地上的女人围了个严实。
听闻一阵脚步声,和一阵太监的吆喝声,众人见着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前来,慌慌忙忙地挪了一条道出来。
有些大胆的姑娘,飘忽的目光从地上挪回到魏琅的身上,其中不乏有落选的秀女,都指望着现在皇上能够多看她们一眼。
浑身湿透的安知燃此时正闭着眼平躺着地上,周围围了几个太医,正在为她把着脉。
江非倚跟着魏琅徐徐而来,却见一身黑袍的莫止也正站在边儿上,安静地瞧着地上的太医。
“莫止?”她的语气中,略略带了些惊讶。
不过下一秒,她便看出来莫止的身上已经湿透,看样子,应该是他下水把安知燃救了上来。
“陛下您看……”
身后,小福子也慌忙赶了过来,在一旁轻轻地唤了一声。
却见小福子话音未落,魏琅却突然开口,问向那些太医:“她的情况如何?”
“回陛下,索性莫公子救得及时,这位姑娘仅仅是受了寒,其他并无大碍。”
在一片唏嘘声中,江非倚眼睁睁瞧着,魏琅竟抬了抬袖子,弯下身子,将安知燃抱起。
他面不改色,也不看江非倚一眼,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
宫瓦金房,小云帐。
“姑娘醒了。”
安知燃方一睁眼,一旁的宫娥便迎了上前,面色缓缓地端了一碗清水过来,
“姑娘昏迷了一整天,喝些东西罢。”
安知燃一怔,旋即点点头,把碗端过来,慢吞吞地将那碗清水喝了下去。
干涩得翻了白皮的唇角,此时方有了些润意。
“这是何地?”
将碗放下,她微微侧首,望向那宫娥。
那名宫娥生得极其清秀,看得安知燃一时心旷神怡。
“姑娘,这里是皇宫,陛下见姑娘昏得厉害,便叫姑娘先在这里养着身子,等醒过来了,奴婢再去向陛下通报。”
她低眉顺眼,声音如流水一般缓缓淌过,安知燃听得无比惬意,便懒懒地靠在床边儿。
这里是……
皇宫么?
她心心念念的皇宫么?
她缓缓阖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心底却止不住地兀自叹了口气。
耳畔似乎还是父亲严厉的声音:“这次选秀,燃儿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只有她进了宫,才好帮父亲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成为圣上的枕边人,伺机陷害父亲的老对手——江儒安。
只是……
她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父亲对付不了江儒安本人,江儒安的女儿,难道就会好对付吗?
毕竟她自己差一点儿,就被江非倚拒之宫门之外了呀!
如若不是她上演了这出苦肉计,吸引陛下注意到她,她和父亲的计划怕是还未开始,便被那女人扼杀在摇篮之中。
江非倚。
安知燃一手捏了捏被角,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她一个人尚且动摇不了江非倚在后宫中的地位,那么,若是她与旁人结盟呢?
见着安姑娘锁着眉头一声不吭,那宫娥又上前去,满脸关怀地问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再叫太医去。”
“不必。”她扬了扬手,“我好得很,无须麻烦你了。”
“照顾姑娘,是奴婢的福分,更是奴婢的本分。”那宫娥的面上突然一红,道。
安知燃捏紧了被子,看着那名宫娥羞赧的神色,不觉有些好笑,缓缓道:“你叫什么名儿?”
那女孩儿的的态度极其恭敬,一对眼低垂着:“回姑娘,奴婢钟意。”
钟意。
她刚在心里头暗暗赞赏了这个名字。
见着安姑娘又不吱声,钟意便开口,逗着她笑:“姑娘真是好福气,方才被陛下一路抱了过来,大家可都羡慕坏了呢!”
被……被陛下抱回来了么……
安知燃正在暗暗思量着,陡然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静谧。
只见小福子的嗓音从外面兀地传来:
“陛下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她一怔,连忙裹紧了被子,待在床上也不是,下床也不是。
两难之际,只见一个身着龙纹梨白袍的男子气度翩翩地踏过了门槛,一只手平直端在小腹前,星眉剑目,仙风道骨。
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气势凌人的女子,精致的妆容下,一双眸子格外精明。
“民女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眼前的场景一下子把安知燃看得魔怔住了,好在小福子低低地咳了一声,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
“参见?”谁知,那女子却冷笑一声,“本宫倒未见着你参见陛下与本宫的诚心。”
当着魏琅的面,江非倚瞧着还坐在床上的安知燃,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她的不敬。
对于俪贵妃的直言直语,魏琅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无奈,偏过头看了一眼俪贵妃:“和一个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秀女计较,贵妃莫要失了身份。”
魏琅突如其来的责怪让江非倚一噎,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却也噤了声。
看着床上这美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魏琅对她若有若无的袒护,江非倚只觉心里头没来由得窝着一团火,窝得她分外难受。
冷哼了一声,她扭过头去,不去看这对狗男女。
也不知道魏琅为何对安知燃突然生起这么多的关怀,正如她不知道他为何只一面就将莫小冉纳了美人,距江非倚所知,魏琅绝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些废话,魏琅丝毫不顾江非倚在场,对那女人极其热情地展现了自己为人君的人文情怀,和浓浓的怜香惜玉之情。
狗男女。
江非倚在心底里头,暗暗呸了一声,不爽地拂了袖子:“臣妾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听见江非倚的声音,魏琅这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与安知燃的交流,匆匆转过头瞟了她一眼,敷衍地摆了摆手:“贵妃去罢。”
旋即他又立马转过头,笑眯眯地瞧着安知燃,把对方瞧得面色通红。
狗男女!!!
瞧魏琅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亏她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她愤然离去,踏过门槛时,险些绊了一跤。
见着江非倚走远了,床上的美人突然弱弱地坐直了身子,可怜兮兮地看着魏琅。
“陛下,都怪民女不好,扰了陛下选秀的兴,民女愿意自罚……”
“自罚什么?”
安知燃本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想到,眼前的皇帝竟一下子当了真,兴冲冲地接道。
“……”
她一时语塞。
半晌,她才明白过来,陛下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魏琅的兴致显然淡了下来,再随便问了几句她家父的事儿,听完她的回答后,他淡淡地勾了勾唇。
回了玄坤殿,魏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匆匆唤了小福子。
“去,给朕把黛舞叫过来。”
小福子一愣,琢磨不透主子的心思,只好连忙求着俪贵妃把黛舞请了过来。
半晌,黛舞气喘吁吁地赶来,在魏琅面前缓缓跪下。
只见面若梨花的男子突然抬手驱散了众人,一时间,偌大的玄坤殿只剩下他与黛舞两人。
他目光灼灼,看得黛舞分外紧张。
陛下莫不是要强了奴婢……
见着陛下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黛舞在心底里默默嚎哭:
娘娘,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对不起娘娘的事呜呜呜!
她面色一阵悲痛,倒是吓到了魏琅,片刻,他又凑近了些,小着声音,别扭而又拘泥地问道:
“你家主子……她回去摔了什么东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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