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归去

    鹿杖客的话让梓瑶心中产生一丝不安。玄冥二老显然已经碰过头,那么鹿杖客出现在这里,鹤笔翁又在哪里?

    他会不会是故意引自己来此?那么鹤笔翁要做的事情….陆梓瑶不敢想下去。

    “素闻玄冥二老文武双全,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待我了结这里的琐事,定会邀二位过府一叙,到时还望两位赏分薄面。" 她拱手笑道,脚下暗暗后退,"今日我们便各走各路吧。"

    梓瑶转身欲离去,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咬着牙回头警告道,"我劝前辈还是带您的师弟一同离去。此间若是败露,我是要丢卒保车的,怕是会牵连二位。"

    "不劳郡主费心",鹿杖客回道。

    "那便——",陆梓瑶眼神凛冽,"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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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鹿杖客的视线,梓瑶使出轻功飞奔回净乐宫。

    前方人声嘈杂,她心中不安更甚,一边暗暗祈祷一边颤抖着挤入人群,一眼便看到张翠山已是自刎倒地,没了气息。

    殷素素牵着小无忌站在那里,腰背挺直,眼神木然。

    “我的儿!”,白眉鹰王之前怕自己出面给众人添了私通魔教的把柄,便一直隐于人群之中。却不料自己女婿竟是刚烈至极,为绝了众人的念想,自刎在净乐宫前。

    “无耻小人,一群道貌岸然的肮脏鼠辈”,他气得浑身发抖,站出来大声道,“你们不就是想要知道谢逊的下落吗?谢逊是我明教护法,你们有本事便来与我明教说个清楚,却去欺负正直憨厚之士,就不怕后人耻笑吗?”

    “爹”,殷素素似是被父亲的怒斥唤回了神志,她缓步走向鹰王,面色异常的平静。

    "女儿不孝,为父亲招惹了这样多的是非",她红着眼睛说,"我们早就知道,所谓名门正派,不过是些欺世盗名之辈,何必与他们争个高低。"

    她轻轻抱了抱老人,"还请父亲先回殿内休息,女儿还有些帐,要同他们算上一算。"

    白眉鹰王惦念女儿不肯离去,殷素素使眼色给天鹰教几位舵主,将老人搀了下去。

    梓瑶努力睁大眼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掉了出来。

    她终是,没能救得了他们。

    "殷姐姐",她喃喃着,走到殷素素身边。

    殷素素回过头,微笑着看向她,仿若乘风归去。梓瑶知道,她已存了死志。

    “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陆梓瑶红着眼睛说,“你不要做傻事….无忌现在只有你了”。

    “别哭”,殷素素听到她的话,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却还是伸手轻拭梓瑶的泪痕。

    “我很满足,五哥走前悄悄和我说,他不怪我,他很高兴我和他坦白,他说他永远爱我,无论他在哪里。”

    她笑了,沾了泪水的眼睛亮亮的,“谢谢你让我告诉他真相,至少我们都没有遗憾了。”

    她回身,面向少林派扬声说道,“方丈,我敬少林是少有的侠义之辈,不似某些小人走狗,追名逐利。谢逊的下落,我只肯告诉你一人,你且附耳过来。”

    “阿弥陀佛,女侠若早肯如此,张五侠也不至于….唉”,少林方丈念了句佛号,连忙上前。

    殷素素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凑到他耳边,似是轻声说了些什么。

    梓瑶知道她什么也没有说。殷素素用她的死扯掉了伪君子们的遮羞布,让六门八派的贪婪丑陋,展露无疑。

    “谢逊就在那里,方丈可要记住了,莫要告诉别人。”

    “女施主说了什么,老衲没有听清” 方丈疑惑问道。

    此语一出,众人看少林的眼神便不一样了。

    亲夫横尸当场,没人相信殷素素还有心思在这种关头骗人。方丈的话听在他们耳中,便是要独占屠龙刀的意思。接下来的几年,少林寺怕是都不得安生了。

    殷素素走回无忌身边,蹲在孩子面前温柔道,“无忌不怕,娘亲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娘亲是骗他们的。” 她带着丝得意轻笑出声,面容妖媚,像是回到过去,变回了当初那个狡诈狠辣的天鹰教小妖女。

    “你瞧,娘多会骗人啊”,她轻叹一声,回忆一般说道,“可惜娘这辈子,唯一肯心甘情愿被娘骗的,就是你爹了。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害死你爹的凶手,他们一定不得好死” 她摸摸无忌的小脑袋,认真道,“无忌记住,不要相信漂亮女人。”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说罢她在儿子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不舍得抱住了他。

    良久,殷素素缓缓站起身,轻轻握住陆梓瑶的手,

    “你我相识不过几天,却亲如姐妹,我思前想后,还是托付给你比较妥当。你曾说过,我们同病相怜。我虽毫不后悔,但如今事已至此,也再无路可退。“

    梓瑶握紧了她的手,张了张口,却是泣不成声。

    她知道,走到这步,殷素素确实没有其他选择了。

    张三丰那样疼张翠山,也不得不顾忌大局,无法出手对抗整个武林。此时,知道谢逊行踪的两人就像是烫手的山芋,由谁庇护,便会为谁带来灾祸。张翠山当众自刎,便是为了保全妻儿平安,还师门一个清净。

    聪慧如殷素素,又怎会不知道爱人所想?她可以带孩子回到天鹰教,但她同样不想连累父亲和哥哥。所以她选择祸水东引至少林寺,再自杀保住幼子。这是她最后的尊严,梓瑶不能让她功亏一篑。

    所以她只能望着殷素素小声恳求,“不要,不要这样,我们还会有其他办法,相信我。”

    殷素素见她如此通透,轻笑了出来,笑声竟是越来越大,笑得六门八派齐齐后退一步,做出警戒姿势。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把无忌的手塞到梓瑶手中,“好妹妹,我的孩儿无忌,还要请你帮忙照顾。我爹爹兄长那里,也劳你转告,殷素素今生无法尽孝,愿来世再与他们相见。”

    “世间本无正邪,奈何人心却有。我把我全部的祝福给你,愿你不会步我后尘,与杨左使一生一世。”

    她说罢,缓步走到张翠山的尸体旁边,轻轻蹲下为他整理衣衫。

    做完这一切的她,轻轻伏在张翠山身上,挂着满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如鲸向海,似鸟投林。

    “娘?” 小无忌似是察觉了什么,挣开梓瑶的手跑到父母身边。

    “娘!”

    “女儿!”

    一稚嫩,一苍老,两道声音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念起了往生咒。

    这声音让陆梓瑶猛地抬头。她偏首打量着交头接耳的几大门派,眼中带上一丝邪肆凶狠,

    “殷姐姐,我救不了你,便让我为你报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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