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出来,所有的女学生面色发红,有人更直接地大胆猜测:“你说是不是那个男子在里面劫持着君先生,所以君先生害怕就……就包庇那个男子。”
外面都是些女子,说话间都不会想到注意隐私。秦子斓暗地里相当满意,她故作呵斥这些不懂事的女学生,高声道:“胡说些什么呢,你们君先生是多么清白之人,怎么会像你们说得那样不堪。”
秦子斓声音很大,周围的女学生都听得很清楚,一时间议论纷纷,书院自设立以来就没有遇到过这些事,更何况受害人还是清洁如莲的先生。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君琂从屏风后走出来,衣衫整洁,素衣长裙,裙摆上的点点青叶也是干净得很,若不是发梢湿了,其他人也不会猜到她方才是在沐浴。
她只凝视着带头捉人的秦子斓,眸色微寒,语调如同在学堂上质问不懂事的学生一样,“秦先生口口声声说有人,难不成你亲眼看见了?”
秦子斓自然没有看见,事情走到这一步半路折回去,岂非功亏一篑,她喊道:“我未曾看见,是其他人亲眼看到有人翻窗进去的,书院里进了男子也是实情,我也是担忧君先生才大胆打扰。”
“既然知道是打扰就该离去,我已言明屋内无人,秦先生为何还要带人入内,你将我尊严置在何处?”君琂不怒不恼,唇角带笑,只是这般的笑意摄人心魄,居高位者多年,这样的气质非一般教书先生可比的。
光是气势上,秦子斓就已经输了,君琂说话又不留余地,令她臊得满脸通红,都是女学先生,君琂凭什么就高人一等。她忍着这口气,故意劝道:“君先生不必恼怒,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书院男子禁止入内,为着这群女孩子的安全与名声着想,还是搜上一搜为好。”
看着秦子斓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其他女学生胆小的都围在一起,甚至有人小声说话:“君先生要不让她们进去看一看,若真是有人也好捉住,不然晚上睡觉都是心惊胆战啊。”
君琂道:“书院有没有男子踏入,我并不知晓,但我既说没有,那便没有,难道我说的话比不上空穴来风的无影话?”
君琂来衡水书院三载,品性与学识都是首屈一指,她说的话确实比旁人更加可信,不少学生开始动容了。秦子斓心中急迫,失去这个机会就不能再扳倒她了。
“还有,我这里确实没有男子,若是那个男子去了旁处,比如女子屋舍那处,就更不好了。”君琂道。
这也是实话,女学那么大,浴室这里仅有一人,而女子集中居住的地方可有几十人。
一些人听了这话,立即要那些精壮的婆子去自己的地方搜,那几个婆子本不想去,但几个女学生又拖又拽,生生将人带走。
婆子被拖得走了几步,遇到女学管事大先生杜薇,众人都纷纷行礼,秦子斓先发制人,言道:“杜先生,书院里来了男子,好似进入……”
“我已经知道了,这里是君先生沐浴之地,你们都围在这处,我想不知道也难,君先生既然说没有那就没有,你们再浪费时间就耽误事了,赶紧去其他地方看看。”杜薇冷声吩咐。
杜薇年过五十,两鬓间带着几根白发,棕色衣裙显出几分威严,经她呵斥后,秦子斓不敢再多说话。杜薇管着女学,这里的女先生都是请来,束脩也是她核定,不听她的话多半要被穿小鞋。
她咬咬牙只好带着剩下的婆子迅速离开。
君琂神色平静,眸中隐着惊天波涛,看着杜薇道:“秦先生不听我的话,反倒信了无稽之说,杜大先生看人的眼光愈发好了。”
杜薇莫名遭到讽刺,若不是知晓这位君先生是前丞相,她定据理力争,让人进去看一看又何妨,都是女子也无甚名节可说。
她站在远处不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君琂又道:“大先生也想进去看看我是否在里面窝藏男子?”
杜薇明白这是秦子斓故意使计,目的在于想让君琂难堪,里面无人也就罢了,若真是有男子闯进去,君琂在衡水算是无立足之地了。
“君先生受扰了,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里面是否当真有人?”杜薇反问。
君琂冷冷道:“无人。”
杜薇也不去计较这些,君琂的品性有目共睹,她来此就是为了避世,若真有喜爱的人,自己也会乐于成全,又道:“阿琂若有难处,我会帮你的。”
听到这句话,君琂蹙紧的眉梢微缓,当年离开长安避世,也是看中此处与世无争,见到那些与李齐差不多大的孩子,青春活泼。心中有了寄存的地方才会留下,不想现在又是无休止的阴谋。
可悲的是,她的浴室里确实藏了男子。
杜薇见不说话,也知晓她不会随意求人,便转身离去,她也要去查查这件事,多年来不敢有人越雷池一步,竟在此时有人起了歪心思,女学是干净的地方,怎么能让人如此玷污算计。
杜薇走后,外面就没有人了,君琂转身回去,走到山石旁,看见那个少年抱紧双臂,尽量将自己身形缩小,也不知是冷还是紧张,整个人在那里微微发抖。
越看越觉得身娇体软,全身上下只有嗓音像男子,那双抱住胳膊的手白皙腻人,就连跟随她多日的王瑜,也不如她肤白靓丽。
她好奇,这个少年的身份,与代王李齐的容貌如此相像,难不成是双生?
她走过去,言道:“你可以出来了。”
听到君相的声音,卫长宁赶紧爬出来,见到衣裳穿得比她还整齐的人,心中大为放松,她不敢抬头,只垂首盯着君相裙摆上绣得极为精致的青草。
少年紧张得双手都不知摆在何处,狼狈间带着可怜,嫣红的唇瓣抿得很紧,夏季衣裳遇水后紧紧贴在身上,将她宽袍下刻意掩盖的线条显露无疑。
纤腰楚楚!
君琂想起代王李齐,她是女子所扮,也不如这位少年这般纤巧秀美。她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声音清冷,着实符合君相的性子。卫长宁心中一冷,她是重生之人,事情发生的太荒唐。总不可告诉君相,自己就是李齐,是重生在卫长宁身上的。
君相肯定就将她当作疯子在胡言论语,乱棍打出女学。
她思考片刻,俯身一礼,谨慎道:“卫国侯府世子卫长庚。”
长安城高官云集,勋贵遍地,侯府也是不少,君琂仔细回想,对于卫国侯府的印象只停留在老侯爷那里。她离开长安时,老侯爷病重过世,眼前这位世子应当算是他的嫡长孙。
她道:“外面的人已经走了,你若不能将事情说全,我恐怕还是会将你交出去的。”
卫长宁赶紧解释:“我是来衡水给幼弟送衣物,本在男学内,我眯眼睡了会,醒来就在此处。我……我并非故意冒犯,还望君相手下留情。”
睡了会?君琂查看一眼浴室的门窗,日日有人打扫,如果有人闯进来就必然从门内进入,王瑜之前检查过的,想来是有人在后面将人悄无声息送进来的。
其中,男学女学内必然有同伙的!
她看了一眼,就道:“我救你,你需先告诉我,你是男是女?”
卫长宁愕然抬首,痴痴望着君相,她是何处露出破绽的?
君琂又道:“你若是男子,我会立即让人带你出去,外面那么多人都在找你,你出了这道门就与我无关。”
卫长宁方才的欣喜全都退去,为着自己的名声着想,眉梢一扬,狠心道:“君相不担心我出去后,若被人所擒,会反咬你一口?”
卫长宁天生微翘的菱唇配着微恼的神色,这番模样让君琂想起与李齐的最后一面,也是这样淡然中带着不经意的张扬,她想了想,道:“我并不介意自己的名声。”
“你……”卫长宁语塞,这样浑身没有软肋的人才是令人最头痛的。
君琂不说话,外面响起王瑜的声音,略带紧张:“君先生,您没事吧?”
“我无事,只是换洗的衣衫被打湿了,你去我屋内寻件新的过来,在柜中上层摆着,要新制的。”君琂看了一眼少年湿透的衣裳,对外高声吩咐。
王瑜在外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拿。
屋内的卫长宁看着君相干净的衣裳,上下没有一滴水渍,那拿新衣做什么呢。
君琂转去屏风后,将干净的帕子拿给卫长宁,好心道:“我命人拿了衣裳过来,你去水中洗净一下,换上新衣服会舒服些。”
卫长宁站着不动。
君琂诧异,她也算是好心,无论卫长宁是男是女,就这件男人袍子都会惹出些许麻烦,兼之她长得如此貌美,换上女装也能浑水摸鱼,安然避过外面那群人。
她睨着卫长宁,手伸出去后就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卫长宁面露尴尬,支吾道:“我不能穿……不能穿你的衣服。”
她如果是女子,扮作男子也是可以的,但她本就是女子,苦心装扮多年,若是为人察觉就一切都毁了,还会连累旁人的。
总之,她不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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