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簇当然没和花筝一块儿睡——她堂堂王女殿下怎么可能轻易与人同床共枕?
不过花原都得到消息后当晚就给她放了假,美其名曰:感受到两人姐友妹恭的情意,让她好生照顾花筝。
花簇气个半死,看着霸占了自己床铺的女孩,越看越觉得碍眼。只是想到她受伤的原因,又不得不压下那点子不满——算了,就权当是放假休息吧。
花簇的作息很规律,除开前段时间特别忙,一般情况下都是晚上十一点前入睡,早上六点左右起床。
冬日,清晨六点的帝都漆黑一片。
花簇刚睁开眼时因身处客房而迷茫了一瞬,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继而意识到自己的卧室里还躺着那个讨厌的小鬼。
直到现在,她都还在反思自己昨日的冲动。
花簇起身洗漱,而后招侍女进房整理着装。只不过今天女官夏欣没有一进来就开始张罗,反倒是一脸为难地望着她,显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
女官与侍女不同,比起照顾花簇的日常起居,她们更倾向于合理安排她的时间以及事务,其职责相当于助理,待遇则等同于公务员。所以女官不仅需要出身良好,而且要有很高的学历。
夏欣二十二岁毕业于帝都大学,因受前王后赏识而进入王宫,在第四年时与艾丽莎一起成为花簇的贴身女官,深受她的信任。
“怎么了夏欣?”花簇很少见到夏欣有这种表情,奇怪道,“我今天放假,你应该更开心一点儿才是啊。”
夏欣身处这个位置上必须拥有很高的政治敏感度,而近半年时间发生的事已让她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王室的家事在一定程度上即是国事,花筝的出现必定会对很多事产生影响。
只不过夏欣现在搞不清楚的是,王女殿下对这位妹妹究竟什么样的态度。
“殿下,要叫花筝殿下吃早餐吗?”
花簇的母亲去世前,只要没有要紧事务,一家四口都会一起用餐。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也便罢了,但昨天花筝留宿在锦簇宫,一日三餐照理说也该在这边解决。
花簇微微一愣,问道:“她醒了吗?”
“很早就醒了,据守夜的侍女说,她只睡了很少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
“召医生了吗?”
“一个多小时前传唤过,打了一剂止痛消炎针,目前情况稳定。”
花簇点点头,“要是能下地就带她去餐厅吃饭吧,没道理为她坏了规矩。”
“是。”
花筝的伤看起来可怖,在如今的科技下倒算不上很严重,只不过恢复期身体难免会出现些应激反应,看护显得尤其重要。
因不用外出,今天花筝只穿了一套宽松的米白色连衣裙。脸上和脖子上仍包裹着绷带,看起来像是只瘦弱的小木乃伊。
她身后跟着昨天的贴身侍女许如月。
许如月毕业于专门的培训学校,进入王宫才一年。她之前一直都只负责一些打扫整理的事务,半年前突然被调来照料王女,诚惶诚恐了好长一段时间。
盛朝帝国的政体是二元制君主立宪制,体制上来看绝不算多民主,但比起过去的□□来说还是有了不小的改善。加上宗正枢、议会以及大众媒体对王室成员的约束监督,大多贵族的行事都比较低调收敛。所以在王宫以及贵族家中从事服务行业也成了待遇不错,晋升空间巨大的热门职业。
许如月有幸进入王宫,除了偶尔轮到值夜有些辛苦之外,其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分好工作——直到她被调来当花筝的侍女。
倒不是说那之后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只是陡然接触这些天潢贵胄的的时间多了,难免胆战心惊,生怕行差踏错。
加上花筝身份毕竟敏感,王女对她表现出极大的敌意,陛下也没多关照她,许如月自然只得小心谨慎——她甚至因此产生过辞职的想法。
不过这半年相处下来,她对花筝多少产生了一些感情,慢慢也熄了辞职的心思。
王女殿下似乎是在等着这个妹妹,安静地端坐在餐桌一头,直到花筝进门才吩咐人开始上菜。
花筝乖巧地向她行了礼,而后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椅子上。许如月站在她身后随时准备帮她拿餐品——又是孩子又是伤患,对花筝的照顾自然也就比平常多一些。
花簇面色冷淡地看着对面的花筝,既没有关怀也没有寒暄,只静静地抬起了刀叉。
花筝面前只放着一杯插着吸管的白色糊状物,散发着醍醐味,看起来十分美味。这是特别调制过的营养剂,适合恢复期且吃饭不便的伤员。
许如月没想到王女殿下会如此细心,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她来王宫后一直听说陛下和两名殿下十分温和宽厚,很少为难人。只不过这段时间王女对花筝殿下的冷淡让她十分紧张,直到今日才终于安下心。
看来王女真如小殿下所说的那般,其实是个嘴硬心软,外冷内热的人。
王后去世之后,宫里事务的实际决断人就变成了花簇,只要她哪怕有一丝的私心,花筝的处境就会变得比现在更糟糕百倍。
许如月在宫中多少有所耳闻花策的行事作风,昨天见到对方那样的神情,唯一能够想到的求救人选只有花簇。
既然是喝营养剂那也用不着侍女动手,花筝自己抱着杯子乖巧地喝起来,餐厅里一时安静到了极致。
花簇即便是使用刀叉也没发出一丝声响,垂着眼优雅地解决着自己面前的早餐。
花筝一边慢慢喝着营养剂,一边抬着眼皮偷看她。花簇感觉到她强烈的视线,心里烦得要死——明明都已经看不到那张擅长蛊惑人的脸,为什么还是这样在意她?
还有这小鬼,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立场?昨天父亲明显已经知道了她的遭遇,却一句话都没问,难道她就不觉得委屈吗?
如果换成是自己,一定会立即去质问父亲。
花簇努力说服自己不要为她不平,却还是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动摇。
父亲的不负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将这种毫无背景的小孩带进是非之地,却半点不给她依靠。与其说是因宠爱收养了她,更像是将她当作众矢之的而要置她于死地。
再怎么说,这都已经超出了演戏的范畴。花簇就完全无法想象,父亲会如此对待自己。
“吃完就回去吧,我会让医生定时去弦筑宫给你检查的。”
她不能再想了,越想会越觉得这个小鬼可怜。
花筝似乎吃得很满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
“姐姐……”
花簇瞪着她,挣扎半天最终放弃了纠正这个称谓。
花筝立即察觉到了她的态度,语气中带上了喜悦,“姐姐,我今天能留在这里吗?”
得寸进尺!
花簇眯着一双碧绿的眼眸看她,冷哼道:“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别只是在我宫里睡了一觉就以为自己和我关系有多好。”
许如月听得心惊胆战,再一次意识到这位小殿下柔弱外表下有着一颗强悍的心脏。
“可是父亲大人说今天……”
是了,花簇今天放假的名头是照顾妹妹。
王女殿下若是再叛逆一些,自然可以不顾这些,可惜她并非这种性格。
夏欣在花簇身边四年,虽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算了解她的性子。聪颖好学,正直且富有同情心,对建设性的政务也表现出较高的悟性,在十六岁这个年纪表现得已十分出众。
当然,缺点也十分明显的。对于王位继承人来说,她不仅过于耿直,且太过好恶分明。
总的来说,就是很好猜。
当然,考虑到她自小温和的生长环境以及前王后的教育理念,倒也不难理解。
毕竟才十六岁啊,失去母亲的庇护也不过四年而已。
“殿下,花筝殿下的伤如今不适宜外出,不如今天就让她留在咱们宫里吧。”
夏欣给了王女台阶下,花簇也不蠢,微微瞄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留吧留吧,就夏欣你去照顾她。”
女官微微一笑,低头道:“是。”
花筝似乎有几分失落,小心翼翼地问花簇,“姐姐,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有什么好见的?养你的伤去。”
花簇起身离开,看起来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夏欣却有几分欣慰——反正全部人都知道王女对花筝怀有敌意,不如做的更干脆一些,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先开始按捺不住。
“小殿下。”许如月见花筝望着花簇离去的背影发呆,担心地叫了一声。
花筝似是回过神来,勉强对她笑了一下。
“我没事。”
“花筝殿下,”夏欣笑着上前,要为花筝领路,“您现在想做点什么呢?是再休息一会儿,还是说想玩会儿游戏或者看个电影?”
“唔……”花筝歪头想了想,“那我能看书吗?姐姐,你能找一些姐姐的书给我看吗?就那种真正纸质,拥有很漂亮封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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