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拾合和马场工作人员赶来时花筝正好跌下马背,花簇一个翻身落在了她身边。
“花筝殿下……”
工作人员早已惊慌失措,紧张不已,不知该如何交代。
“先别动她!”沈拾合一路跳级已在帝都大学读了一年多的医学,一边跳下马背一边喝止了花簇的行动。
她虽然判断花筝应无大碍,但两人身份敏感,她绝不能让花簇第一个碰她。万一有些什么事,到时候就说不清了——不如说她返身来救花筝已足够鲁莽。
花筝跌倒在地看起来摔得不轻,闭着眼小声□□着,手掌和脸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与原本白皙莹透的皮肤比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拾合,你来给她看看。”
花簇怕乱翻反而加重花筝的伤势,让半专业人士的好友先来给她查看,又对工作人员道,“别愣着,快叫医务人员。”
“啊,是是!”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开始练习马场医务室,沈拾合则蹲到花筝身边为她做简单的检查。
“有哪里痛?这里痛不痛?”
她一处处按着,一边按一边问花筝,又用自己特制光脑中的简易体检装置对她进行了扫描,在排除了内伤和骨折等大伤后松了口气。
“应该就只是一些擦伤,还好你及时停下了马匹。”
马场草皮厚实,花筝骑的这匹马又是矮种,所以她的伤势并不严重。只不过看起来受惊不小,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花簇沉着脸看她,等工作人员打完电话后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没看住她?”
工作人员是个十分年轻的青年,应该是最近新晋的员工。但能进王室经营的马场,照理说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我、我……花筝殿下说想要去追您……我劝过她了……”
工作人员诚惶诚恐,大概是没见过王女如此生气的模样。
花筝这时似乎缓过来,自己慢慢坐起身,红着泪眼怯怯地叫了一声花簇。
“是我不好……是我抽了小红马它才乱跑的……”
花簇一听脸色愈加难看,一把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又对着沈拾合道:“她确实没大碍是不是?”
沈拾合肯定地点了点头。
花簇看着花筝挂着伤口的娇嫩脸庞,脸色阴霾地扬起了手。
“姐、姐姐……”
花筝紧张地望着她,却没有躲,一副等着她打下来的模样。
女孩惊魂未定伤痕累累的模样,让花簇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你知道你做这样任性的事会导致什么后果吗?如果你出事,那匹马一定会被处死,这位工作人员也会因为你丢掉工作!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是普通人吗?既然身为王室一员,就牢记好自己的身份。你可以不顾自己的死活,但还有很多人要为你的行为买单。”
花筝似乎是呆住了,如同红宝石般的瞳仁在泪水中看起来尤其楚楚可怜。
花簇到底没能下得了手,烦躁地放开了她。
“好了好了,醋醋。我知道你是为了花筝好,不过孩子现在肯定吓坏了,有些话回去再说吧。”
沈拾合见花筝柔弱无助的模样,赶紧出来打圆场。
王女殿下这暴脾气,好意也要被人当坏心了。
工作人员更是不敢说话,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倒是显然受到了惊吓的花筝这时竟还能大着胆子开口,带着哭腔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我、我不想小马被处死……我也不想这位哥哥丢掉工作……这次都是我不好……”
花簇见她可怜兮兮的,抿了抿唇,硬声硬气道:“那待会儿就不要乱说话。”
花筝眼睛一亮,用力点着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姐姐……”
花簇蹙着眉头,“不准叫姐姐。”
她这幅虚张声势的模样实在是叫沈拾合看不下,“好了,救护车来了,还是快点带花筝去处理伤口吧。”
悬浮救护车很快赶到现场,花簇嘴上不饶人,到底没办法放任她一人不管,不情不愿地把马交给了工作人员,和沈拾合一起上了车。
花筝很明显地越来越不怕她,虽然刚才挨了骂,这时已经能蠢蠢欲动地想要靠过来。
医务人员一边承受着花簇诡异的低气压一边帮花筝处理伤口,这样的擦伤只要用修复喷雾简单处理过,短时间内就能恢复。
“姐……王女殿下……”花筝顶着一张小花脸,谨慎小心又带着几分扭捏地望着花簇。
花簇最讨厌别人不干不脆,冷声道:“有话快说。”
花筝绞着手指,似乎有些害羞。
“父亲大人一直都对我说要向您学习,我、我也这样想……您最近教导了我很多东西……”
什么教导呀,明明都是这小鬼自己黏上来挨训的。
花簇垂着眼看她丝毫做不得假的崇拜表情,只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如果花筝的一切行为都是惺惺作态,那拾合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提醒她。而正因为没有,所以她才不想听拾合说出答案。
这个孩子是真的发自内心亲近着她。
为什么?
因为有血缘关系?因为自己救过她?还是因为父亲的意愿?
花簇原本希望至少能做到和花筝没有交集,可现实不尽如人意。对方几近于死皮赖脸地粘上了她,而她……确实没办法对这样势单力薄的孩子做什么。
并非只是王女的自尊心作祟,更是作为人的品格不容许她这样做。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花簇望着花筝稚嫩天真的脸陷入了沉思。
沈拾合已主动与她攀谈起来,似乎没有一丝芥蒂。
花簇心中更是难以抑制地生出几分焦躁:她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对花筝表现出了亲近之意,这一定是因为她用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犹如精灵般美貌的脸来蛊惑人吧?
未免太狡猾了一点。
在几人的刻意隐瞒下,花筝的受伤事件做不了了之处理。
这说起来是件好事,却也让花簇切实地感受到了花原都对花筝的不重视——起码相较于曾经的自己来说。
花原都曾经对花簇的关注细致入微,别说受伤召唤医务人员这样的“大”事,就连午餐少吃了半碗饭都会亲自过问一番。
花簇当时对花筝说的那些话正是花原都对她说过的,她小时候因为贪玩而受伤,导致好几名侍女被辞退。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身处自己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会给他人带来影响。
花簇并不傻,知道花原都说这些是当真把自己当作继承人来培养。而反观他对花筝的态度,简直算得上不闻不问,实在看不出有多么喜爱。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又执意要收养她呢?
还是说,如今这番只是做样子给自己看?
花簇弄不清楚了,自从母亲去世,与父亲疏远后,她已经什么都弄不清楚。
沈拾合这一次算是对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也彻底理解了花簇烦闷的原因。
虽然在她看来,趁此机会收服花筝十分一举两得,但对王女殿下来说这种妥协大概就有些令人不齿了吧。
沈拾合早已规划好自己的将来,立志做一名科研人员尽量远离政治。但出身沈家,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摆脱与政治相连的命运,在这个年纪已能十分清晰地权衡利弊。
无论是从沈家的立场出发,还是从自身立场发出,她都是坚定的王女一派,仅作为好友她也希望花簇能够顺利继承王位——毕竟政治斗争的失败者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女殿下作为陛下长女,又顺利觉醒为S级向导,这本该是毫无疑问的事,可花筝的出现为这明朗的未来加入了一丝不确定。
虽然真的只有一点点——就如缓慢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般很快就被稀释冲淡仿佛毫无痕迹,但若是这墨水持续加入,清水早晚有一天会变得浑浊黑暗。
这是无论如何都应该杜绝的事。
任谁都明白,王女殿下即便只是虚与委蛇也该和这位养女搞好关系——不,比起真情实感自然该虚与委蛇才对。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花簇被沈拾合看了一路,回到锦簇宫后终于忍无可忍。她熟悉好友的这种眼神,对方一定是在思考要如何说服她。
“醋醋,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我想说的话你今天已经对花筝说过了。”
花簇的决定将影响着千万人,她也根本没有任性的从容。暂且不论花筝将来是否真的决定与她站在对立面,只说如今,没有比尽快掌控她更好的办法。
与其放任她不管,不如放在身边更好监控,不是吗?
花筝崇敬憧憬着花簇,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从花筝被收作养女开始,就注定会被卷入王室的纷争。你如今所做的事皆为矛盾,究竟是作为王女还是作为女儿来处理这件事,我想其实不需要权衡。”
能在这个年纪做好打算远离纷争,恰恰是因为沈拾合看得透彻,所以花簇一直都很重视她的建议和意见。而且这一次,花簇也早就看明白。
任性的时间终究该过去了。
王女殿下木着脸,低声答道:“我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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