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六子出来了。
两边腮帮子鼓鼓的，显然是在吃东西，并不是舌头肿了。
宋莹莹看到他这样，倒是松了口气。又感到好奇，他是在吃什么呢？
六子努力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用力咽了下去。然后抹了抹嘴，扬着下巴看向宋莹莹：“蚯蚓会给你送去的，你急什么？今天还没过呢！”
“我来给你送蘑菇。”宋莹莹递出去一个小碗，“今天采的少，呶，就分你一小碗。”
六子的神情有点奇怪。
好像有点愣神，又有些疑惑，还有些不信，最终都转成了戒备：“你要干嘛？”
他并不接她递过来的碗，反而后退了一步，一脸戒备地看着她，好像她端来的不是蘑菇，而是有毒的东西。
宋莹莹有点懵，他这又是怎么了？明明没毒的，昨天都尝过了的。
就见他眉头皱成一团，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想戏弄我？我告诉你，这套把戏已经不管用了，你趁早歇了吧！”
“啊？”宋莹莹实在是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
六子抬高下巴，指着院子门口：“走！”
宋莹莹瞪眼。
六子一脸坚定。
“小六子，你把话说清楚。”宋莹莹往前一步，要拎他的耳朵，“什么戏弄，你说清楚。”
六子别开两步，躲过她的手，讥笑道：“装什么傻？”
眼里有讥讽，有愤怒。
他就说，她怎么平白无故对他好起来？原来也跟那些人一样，想要戏耍他！
宋老怀还在的时候，他就经常被村里的孩子们欺负。后来宋老怀不在了，他被欺负得更狠了。有一次，他实在愤怒，抱住打他最狠的那人的腿，狠狠地咬上去。
不论他们怎么打他，他都不松口，他心里想，如果他被打死了，至少要咬下他们一口肉来！然后他们第一次求饶，他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打架。
自那以后，他打架再也没输过，而敢惹他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当然，也没有人跟他做朋友。直到有一天，有个孩子跑过来跟他说，佩服他会打架，想跟他玩。
六子一开始不信，那个孩子就拿东西给他吃，还常常跑来跟他说话，渐渐的六子相信了他。有一天，那人被打了，原因是跟他一起玩，被其他人排斥了。
他就去找那些人算账。他的朋友，谁也不能欺负。
对方人多，又早有准备，他被打得遍体鳞伤。然后他们哄然大笑，说他是个傻子，对他好一点儿，他就像只狗一样巴巴的凑过来。还说，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他们只是戏弄他玩。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相信朋友两个字。
“你不用假惺惺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他嘲讽地看着她手里的碗，“端走吧！别再来惹我！不然对你不客气！”
他冲她露出凶色，犹如第一天在河边遇见的时候，浑身竖起尖刺，充满敌意。
宋莹莹却没看他。她微微皱着眉头，鼻尖耸动着：“我怎么好像闻到蘑菇的味道？”
她嗅了一会儿，发现味道是从六子家的灶房里传出来的。
见她看向灶房，六子脸色微变，刚才的凶色褪去大半，变得急切起来：“你走不走？别赖在我家！”
一边说着，一边去推她。又推又搡，生拉硬拽，要将她赶出去。
宋莹莹将碗往他怀里一塞，挣开他，往灶房里跑去。只见锅盖敞着，里面煮了一锅卖相并不好看的蘑菇汤。但是有蘑菇，有蛋花，闻起来还是很香的。
他哪里来的蛋？宋莹莹正想着，目光就落在脚下，只见那里堆了一小撮蛋壳，并不是鸡蛋壳，而是不知名的鸟蛋。
这小子，还挺会吃的。
“你出去！”六子紧跟着跑了进来，抓着她就往外扯，急得声音都变了腔，“你要不要脸啊！别赖在我家！”
宋莹莹是个女孩子，又不跟人拼命，很快抵不过，被他拽着就出去了。然而眼角瞥到什么，她一把扳住了门框：“那是什么？！”
抓着胳膊的手指紧了紧，有些僵硬。随即，小男孩拔高的尖叫声响起：“关你什么事？！”
宋莹莹冷笑一声，松开了门框，随着他的力道出去了。
来到院子中央，却不动了，抱臂站在那里，任由他怎么推搡拉扯，就犹如扎了根似的。
“好哇，我说你怎么忽然要跟我绝交，原来是发财了啊！”宋莹莹挑起眉头，“那么多蘑菇，可够你吃好几天了吧？你是不是把河边的蘑菇都采了啊？我说我今天去采蘑菇，那么难采呢！”
六子听她说着，不知道怎么，脸上有些发烫，嘴硬地道：“我采蘑菇怎么啦！河边长的！谁采到就是谁的！”
“是吗？谁采到就是谁的？既然如此，你倒是理直气壮地说啊！”宋莹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着他单薄的胸膛，“你心虚什么？还藏起来不敢叫我看见？跟我绝交？怕我抢你的？嗯？”
六子脸上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又语塞。
他哪里是因为这个撵她？
但这会儿也说不清了，反正都是要撵她走的，他又不需要朋友：“关你什么事！蚯蚓会给你的！你从我家离开行不行啊！”
“离开就离开！”这一次，宋莹莹没硬留，弯腰拾起他刚才随手扔在地上的碗，也没捡散落一地的蘑菇，扭头就走了。
她走得很快，背影看起来有些怒气冲冲，让六子不由得更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他拍了下自己的头，更是生气了。
看着散落一地的蘑菇，数量不多，而且个头都很小，跟他藏在灶房里的那些没法比。
这是他采剩下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都采走。可能是觉着，反正他已经有很多了，这些蘑菇还小，再长两天？
然而他心里也知道，这是给宋莹莹留的。
他就留了那么点，她又笨，估计也没都发现。所以，她统共也没采多少。
还拿来分给他一碗。
六子心里有些不痛快。他板着脸，阴沉沉地盯着地上的蘑菇，忽然一脚踩上去：“骗子！都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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