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坐在轮椅上的苍白少女好似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睁开了眼, 她用手指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点在椅臂,如死湖般的眼瞳闪过几道波纹, 勾了勾嘴角,声音轻得仿佛转瞬即逝。
“BOSS?怎么了?”
推着她轮椅的黑色正装青年垂头问道,若说少女仿若洗褪了色般的白, 他赭色的微卷发就像是为他们所在的黑白画中增添了几分色彩。
“我看到了有趣的事情。”她略微仰起头,对上稍倾身的青年蔚蓝色的眼瞳,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谢尔特小姐, 彭列方有可能推迟……”
中原中也转头皱着眉看着看模样有些匆匆的来报者, 对方有些慌忙而局促。
“他们不会的。”凛平淡的声音带着笃定, “走吧, 中也。”
中原中也无视了来者战战兢兢的模样,推着轮椅继续向前走去。
“待会儿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生气哦。”
“啊?”中原中也奇怪地出声,“…我知道了。”
……
…………
彭列方, 果不其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就在和谢尔特家谈判的前五分钟时间内,他们的BOSS……隔空被不知是不是在升级 维修状态的十年后火箭筒砸到了。
对,隔空, 明明两者相差十几米,但他就是忽然被火箭筒内冒出的气体给“吞”了进去。
而且明明是“十年后火箭筒”, 如果是十年后的沢田纲吉(30 )来倒也不算坏……
然而, 事实总是残酷的。
烟雾消散之后, 跌坐在地面上出现的是看似不过十五的沢田纲吉。
毋庸置疑, 这是十年前版的彭列十代目。
……更恐怖的是, 这可能还不是十代目时的沢田纲吉。
那个脸上还带着懵逼和茫然,以及看着周围所有人都是“陌生”眼神的少年……
Reborn心下一凉,算计了一下时间。
这人……还不认识他。
没错,这是最差的情况。
马上就要见谢尔特家的首领,现在却出这种岔子……
“可恶,十代目……!”
“你谁啊?!”沢田纲吉惊悚地看着眼前扯着他的手,满脸诉衷肠的灰发青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抗拒,“我不是什么彭列十代目!”
明明他才和凛小姐说梦想是“不想成为彭列十代目”,为什么他忽然就被告知梦想破裂了啊?!
绝对不要好吗——!
“嗯?”旁边的几人被他这样严肃拒绝的话语弄得一愣。
倒不是奇怪他这样的态度……不如说大家都是过来人,沢田纲吉最开始有多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Reborn迅速跳了几步上前来到他面前,眼神奇异。
“你,知道彭列?”
沢田纲吉显然还没发现双方信息已经出现了差错的问题,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婴儿。
“你们黑手连婴儿都要雇佣吗?!这,这是犯罪吧——!违反劳动法了吧?”
“你都知道黑手了那还说什么犯罪呢。”Reborn扯了扯帽子,声音奶声奶气的,眼中映出了沢田纲吉瞬间不知从何吐槽的被噎住表情。
“听着,十年前的阿纲。”
沢田纲吉就看着眼前的小婴儿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蜥蜴,接着瞬间变成了一把绿油油的枪,指着自己的脑袋,在他意味不明的视线下,说道:“情况紧急,你现在必须跟着我们去和谢尔特家族的首领谈判,到时尽量什么都不要说,人在就行。”
山本武用手托着下巴:“诶?这样吗?”
“Reborn先生?!”狱寺隼人震惊,“这样的话不如延迟……”
“没用的。”在旁边的库洛姆忽然说道,“骸大人……知道,不出意料,谢尔特小姐已经发现这件事了。”
“啧……”狱寺隼人紧皱着眉,虽没与本就深入浅出的凛·谢尔特打过什么交道,但这几年间少说也见过那么几次,自然也对沢田纲吉所言的她所持有能力的事有所了解。
“对。”自有考量的Reborn在沢田纲吉难以接受现实的表情中用冷淡的命令语气说道:“不听话就把你捆过去。”
沢田纲吉:“……”
于是,半被迫半自愿的国中生,被压上了谈判桌。
他也不是没脑子,在听到这几个陌生人口中“谢尔特小姐”的时候,瞬间回忆起了在自己身边的凛的身份,也就是说……他马上要见到的,其实是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状态下,最熟悉的人。
傻子也去啊!
不管是十年后的凛小姐,还是十年前也来了的凛小姐,都有去见的价值啊?!
虽然Reborn对这个已经判断出是平行世界十年前的纲吉,但他审视着这个人……依旧对这个沢田纲吉的行为模式感到陌生与不安。
然后,这份不安应验之时,几乎让当前的彭列众人遭受了十几年内从未有过的巨大阴影。
凛·谢尔特十年内几乎容颜未变,大家都各有猜测——不管是家族内的特殊“研究”还是她自身的“能力”亦或是真的就“驻颜有术”。
但,十年前沢田纲吉不知道。
于是乎,当他进入定好的室厅内,看着桌的另一侧已经坐好的银白发色的少女时,瞬间几乎热泪盈眶,以众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冲了过去。
那种速度与反应能力,让已经知晓他是“认识Reborn之前”的“废柴纲”状态早已放松警惕的众人全部都没有反应过来。
“凛小姐!”
Reborn:“……”?!
狱寺隼人:“等等十代目——!”
山本武:“诶?”
库洛姆:“……唔…………”
不在场出差了的守护者,得以保存三观。
请问在谈判桌上,自家BOSS(虽然是十年前的)对自家“完全陌生” “用最信赖的态度冲向对家”这两件事这样造成的数倍的冲击,有多么令人摇摇欲坠。
至少,狱寺隼人心都快碎了——作为从最开始就陪伴着沢田纲吉的左右手,他对于转移过来的这位少年拥有着不一样的初遇心理。
所以他此时的第一反应,不是用震惊加难过的眼神看着他觉得不知者无罪的沢田纲吉,而是……坐在对面悠然与身边的赭发青年聊着天的谢尔特小姐。
狱寺隼人:这个……女人!!!
其实中原中也同样很震惊。
他也不是很清楚现在状况,但因为方才自家BOSS那意有所指的姿态而有些准备,当对面那隐约有点眼熟的少年跑过来时,但他下意识皱着眉向前走一步,抬手准备拦住沢田纲吉的,蓦地被凛拉住了手,这才停下的动作。
“你也……诶?”
桌子挺长的,距离门口着实有些距离,以至于沢田纲吉几乎距离凛只有几米远的时候才猛然停了下来,他怔愣地看着抬头用些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苍白少女,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
说实话,外表和他最近日日相伴的凛小姐没什么区别……但。
但……
她们是不一样的。
沢田纲吉张了张嘴,看凛稍微抬手朝他招了招,这才慢慢地向前走去,甚至完全无视了身后彭列家族的“纲吉!?回来——”的呼唤。
自知完全被眼前这个少年无视了的中原中也抬手拉了拉帽子,审视着沢田纲吉的模样。
他…直觉这个少年有怪,但不知是不是有层迷雾挡在大脑中还是如何,怎样都弄不清楚。
沢田纲吉停在离轻松坐在靠椅上的凛大概有一米左右的时候停下了,他目光犹豫,张嘴又再次合上似是不敢开口,攒紧了拳。
银白色长发的少女披散着发丝,不知是不是方才吹了风,发尾处稍稍有些凌乱,比起纤瘦更偏向于病弱的身躯在本不宽大的座椅上更加明显,她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然而肩膀处明显地塌陷并没有带给她半分气势。
凛有些好奇地看着打量着自己却好似逐渐要无法呼吸的沢田纲吉。
她弯了弯眼,语气与表情都只不过看着好相处,甚至带着几分调笑,却化不开她周身若有若无萦绕着的疏离与隔阂。
“怎么了?纲吉君。”
……太相似了。
太……像了。
沢田纲吉看着她弯起的淡金色眼瞳里不带半分的笑意,那和他在过去无数次尝试去救自己老师时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只感觉……有些问不出口。
他有着强烈的不祥的预感,以至于他向后退了一步。
“凛小姐……那个,太宰老师呢?”
此刻,彭列的众位守护者瞬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Reborn先生。
“喂?!”中原中也皱着眉,用极其严恪的目光警告地看着这样问出口的沢田纲吉,接着他的手腕被旁边看似平静的凛给拉住了。
“中也。”凛略微抬眼,声音轻松,“不是说好了不生气的嘛。”
她声音带着几分亲昵,仿若丝毫不介意自己首领的身份。
“……BOSS.”
赭色卷发的青年抿着唇,有些涩意的垂着眼,压着声音答应道,
凛接着平静地看着不安但盯着自己的沢田纲吉。
“太宰先生……去世了。”
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执拗与坚持几乎瞬间破碎开来,化为了抑制不住地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大滴大滴地滑落脸颊,有的落入衣领有的落到地上,明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在寂静的室厅内却外的清晰,好像沉重如斯。
沢田纲吉攒紧了拳,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却适得其反。
“凛,凛小姐……”他话都没有说完。
他觉得自己不能去质问凛,但情绪真的是一件很难控制住的事情。
“我没有阻拦他。”
少女平静地说道,眉眼弯弯,声音清淡无味,陈述着事实。
不是没有能力,是根本没有“想要阻拦”的意思。
沢田纲吉不知道要如何做,明明她这样说道,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再开口。
她那样冷静,只是……又那样难过。
好似他这样崩溃的哭泣,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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