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七只鬼

    迹部景吾坐在自家轿车后座,他看着手里拿着的手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司机在前面驾驶着车辆前往一个目的地,迹部景吾坐在后座,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划,解开了手机的屏幕锁。

    昨天晚上他的手机接到了回信,看来他赌赢了。

    [你赢了。]

    [明天早上七点,请准时到达森川公园门口。]

    看到回信内容,迹部景吾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隐约有种心虚愧疚感。

    他现在还没找到真相,不知道忍足这次的事件是否有关于她,可忍足说了让他在毫无办法的时候去找朝日奈满月,就说明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管如何,现在让忍足侑士醒来才是关键!

    车子到达森川公园的门口,迹部景吾并没有下车,而是通过车窗玻璃往四周观望。

    清晨的公园门口并没有什么人,现在距离要求达到的时间点还有十来分钟,算得上是有些早了。

    他看了一下便收回视线,安静地待在车里等待约定时间的到来。

    七点到了,他伸手打开了车门,下车。

    也没怎么等,他便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朝着自己缓缓走来。

    待近了一看,正是朝日奈满月。

    不等他开口,少女就直接对着他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他。”

    迹部景吾只能带人上车,上车之后吩咐司机开往忍足所在的医院。

    车上,两人之间又再次弥漫着一种沉默的压抑感。

    迹部景吾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如果你能救醒忍足,本大爷欠你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本大爷帮忙的,尽管说。”

    少女并没有看他,只是垂着眸,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于迹部景吾这样的人物亲自放话说欠人情,她是一点都不心动,只是语气冷漠地回了一句:“正如迹部君在昨天给我发的那些信息,想告诉我的,我帮忙不是为了你,只是不想让那么多人伤心,所以不需要你欠人情。”

    迹部景吾闻言有点尴尬,他自然是知道这话的意思,果然对方生气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女又说了一句:“而且,我不一定能够帮得上忙,如果……如果事情一切都是由你的那位朋友而起,那么欠下的,便是要还的,我相信迹部君你应该懂得因果罪孽、天理循环是什么意思。”

    “这种情况下,我是不会插手去管的。”

    “这个本大爷知道。”迹部景吾回道,“你放心,如果真的是忍足做下了什么错事,那么本大爷会让他负责。可现在问题是,忍足昏迷不醒,总得要把人唤醒来问清楚发生了什么才能下结论。”

    少女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了。

    对方不再开口,那么迹部景吾也不会自找没趣,安静地靠坐在车沙发上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医院,迹部景吾走在前面,满月跟在身后,两人前往忍足侑士所在的病房。

    到了病房门前,迹部景吾示意自己先进去,让满月在外面等一会儿,满月点点头,站在病房门对面的边上,面向着房门口的位置。

    迹部景吾轻手轻脚地扭开门把手先进去了,满月沉默地看着他,透过他打开的那一点门空隙,她看到了屋内的昏暗静谧。

    ……死气沉沉,毫无光明。

    “满月,”鬼魂小姐抄着手飘过来,看着病房门口的目光冷淡而无情,只有转到少女身上的时候才恢复一些温度,神情也柔软下来,“你不欠他的,所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家伙明显就是想要弄死他,怨气很大,万一你拉了这家伙的仇恨,处境就会很危险,我不能时时刻刻地看着你,从我几次都抓不到这家伙中就知道这货是有多狡猾。”

    “……我知道。”满月闷闷地回应道,声音里像是压抑着些什么。

    她目光涩然地看着病房门口,虽然贺理纱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但是她感觉到有些难过。

    迹部景吾出来了,他朝着满月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走吧,满月,我陪着你。”贺理纱抄着手,朝着病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满月放心进去,她会紧跟在身后的。

    满月沉默地走进病房。

    这间病房是属于VIP特护病房,整个病房只有一个病人,那就是忍足侑士。

    迹部景吾直接去窗边拉开了一点窗帘,光芒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大半阴暗,满月来到病床边,便看到了拥有着深蓝色偏长发的少年躺在病床上沉沉地昏睡着,脸上还带着氧气罩,身上盖着无菌白色被褥,满月几乎看不到上面的起伏。

    一旁的监控设备还在监测着少年的生命情况,比起照片里所见的模样,实际亲眼看见的还要更令人心疼——距离那次自己提醒他也没过多少天,怎么会一下子瘦了这么多?面上基本没有血色,那双眼睛沉沉地闭合着仿佛以后也不会再睁开了一样。

    满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感觉自己更难过了。

    “其实……像这样不知原因陷入昏睡的人,不止忍足一个。”迹部景吾站在另一边,目光看着病床上的少年,他语气沉沉地道,“前天有个叫时崎弥路的女生过来,说忍足这是被鬼缠身,她家是开神社的,她是神社女巫,有办法能救忍足,可是……”

    他顿了顿,沉默了一下,才道:“她也像忍足这样,陷入了昏睡,到如今都没有醒来。”

    满月抿着唇,沉默地望着床上的少年,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医生说,忍足的身体器官在这几日里毫无预兆地开始衰竭,虽然速度缓慢,但是哪怕在现代医学全力施救的情况下,也无法救醒忍足,维持在一个植物人的状态,而在之后的某一天……忍足就会在沉睡中因为器官衰竭再也无法输送生命能量而彻底死亡。”

    他转头看向满月,深蓝色的眼眸深邃晦暗,“忍足曾经对我说,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能够救他的情况下,让我来找你。”

    他连自己的那个一向的自称都没有说。

    “我不知道忍足为什么要我找你,但是,朝日奈满月,他将最后的希望和信任都放在了你身上,而不是比你拥有着更多人力财力物力、视如同伴的我。”

    迹部景吾的目光又转到了床上的少年身上,他沉着脸,深蓝色的眼眸里神色坚定,却带着一丝哀伤。

    “或许你对忍足侑士有着什么误解,但是我——迹部景吾,以人格担保,他绝对不会是一个不负责任、没有良心、自私贪婪的小人,虽然平时嬉皮笑脸的确实没个正经的模样,可是却是个靠谱的值得托付信任的朋友!”

    垂下的手攥紧握成一个拳头,看着床上日渐虚弱的好友,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却是气息沉痛哀伤,他抿着唇似是在压抑着些什么,满月也没有出声打扰他,直到过了一会,他才动了动身。

    他转过身,面对着满月的方向,突然俯下了上半身——

    一个慎重其事的九十度弯腰礼节。

    满月吓了一跳,她睁大了眼睛,“你……”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身子,深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满月,“之前让你产生不愉快情绪的行为,我感到很抱歉,情势所逼,我迫不得已,还请你谅解。今天你愿意来,不管最后能不能救醒忍足,都非常感谢,迹部景吾始终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会尽力为你解决。”

    说完,他转身,重新将目光移到了床上的好友身上。

    他似是已经做下了什么决定,又像是想清楚了些什么,徒然就松懈了下来,往日那个高傲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年,竟染上了些许颓废无奈的色彩。

    “人的一生就是如此,意外、病痛……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时候降临,本大爷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这些离奇的意外,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他勾起了一边的嘴角,似是嘲讽又似是悲哀的嗤笑。

    之后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垂着头,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床上脸色苍白虚弱的好友,自己把自己陷进了压抑的情绪之中,于是房间里又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直到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叹息,迹部景吾听到了少女柔软温润的声音——

    “既然不甘心的话……就别放弃啊。”

    他猛然地抬头看过去,便看到少女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木盒子,一边朝着他前进几步,一边把木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他,“忍足前辈的身上,应该有我给的一个御守,那个御守或许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这个盒子里,有我自己亲手制作的御守,你把这个御守放进忍足前辈的手里吧。”

    这枚御守并不怎么好看,上面没有精致的绣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纯手工编织品,躺在少女那只骨节分明、白皙到缺少血色的瘦弱手掌上。

    此时已经离满月离得远远的鬼魂小姐目光复杂地看着少女就这样把这么一个功能强大的御守送了人,也忍不住地叹息一声。

    满月又心软了……

    算了,怎么样都随她吧,不就是个怨魂吗?大不了撕了就是。

    望着前方的少女,贺理纱目光温柔。

    ——正是这样的满月,她才喜欢不是吗?

    宁愿手染鲜血,坠入深渊,哪怕不得轮回,也要倾尽一切,保护满月。

    迹部景吾不知道这能有什么用,但他还是相信了,说了一声谢谢,将御守拿过,从被褥里拉出了忍足侑士的手,将御守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你让他的手握住,不要掉出来。”满月看见了,吩咐道。

    “……”行吧,迹部景吾沉默着又继续照做了。

    满月看着他,目光平静,“说到底,你也只是不信我罢了,但是有些事,是你不得不相信的。”

    她的声音里也没有了之前的冷漠阴郁,恢复些许温度的声音柔软温和,安静干净,仿佛带着能让人焦躁烦闷的情绪平静下来的力量。

    “不过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正常人确实很难相信这种不科学的事情,这不怪你,没人能够在一夕之间改变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认知,但是你能来找我求帮忙,也说明了迹部前辈你并不是固执已见的人。”满月微微扬起了嘴角,“忍足前辈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迹部景吾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抹骄傲的笑容,“那是当然,能被本大爷认可的,可不多。”

    鬼魂小姐飘了过来,高声呼唤少女,“满月,走了!”既然御守已经给他了,那么就没什么事了,还是赶紧走吧,免得被那狡猾的家伙发现是满月阻止了它。

    只要有那个御守在,那个怨魂就对忍足侑士毫无办法,敢撞上去的话也是加速自己的消亡,真当那个御守上面的金光是摆设的好看吗?

    “等一下。”

    迹部景吾:“……?”什么等一下?

    贺理纱:“……?”满月你还要做什么?

    然后一人一鬼就看见了少女靠近了病床,伸出手,放在了忍足侑士胸前的被褥上,微微下压了一点点。

    “等下!你要做什么?!”迹部景吾连忙出声,想要阻止。

    “放心,我没有用力压他。”满月瞥他一眼,“你不要出声。”

    “你要做什么?”迹部景吾皱着眉,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不止是他一个人惊疑不定,贺理纱也是被少女的动作给吓了一跳,预感不妙地连忙出声喊道:“满月你想干什么?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她急切地就想要冲上前去,可是根本无法靠近,那个御守还在那个少年的手上,她一靠近了守卫范围就感觉到了一阵金光闪烁,直把她刺得后退了不少。

    “满月!!!”

    鬼魂小姐想上前,因为惧怕金光的厉害而缩了回去,但又担心少女,再次想上前,又缩回去……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过不去,鬼魂小姐心疼焦急地大喊:“不要做傻事!你只是一个人类,你承受不住的!”

    那个少年已经被阴气缠绕全身,满月居然把手放了上去,难道她是想……

    “嘘~”

    少女对着她的方向竖起了一根手指在唇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安静,贺理纱,我有分寸,请相信我好吗?”

    她温柔的声线里带着能让躁动的灵魂安静下来的力量,心急的鬼魂小姐没有再躁动不安地飘来飘去,安静地待在了原地上,只是垂着眉,像小狗般可怜兮兮的、充满了祈求地看着她,满脸写着“求你不要做傻事”。

    一人一鬼完全没有注意在场的另外一位少年,迹部景吾睁大了眼睛,看看少女,又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向一处,那里空无一人。

    ……贺理纱?谁?

    满月重新将目光投到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身上,她微微俯身,目光直视着那张苍白的俊秀容颜,柔软轻盈的声音缓缓地道——

    “不要再缠着他了,你有什么怨气、冤屈,就全都来找我好了,若是我能够帮忙的话,我会为你了却心愿,如果……如果真是他害了你,那我也不会阻拦你报仇。”

    “来找我吧,不要再缠着他了,来找我……我叫……”

    “朝日奈满月。”

    人死如灯灭,既然已经死去,成为了鬼魂,那么人世间的一切就与自己再无关系。

    害人终害己,满月想救的,其实不只是忍足侑士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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