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只鬼

    脖颈上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但好在给涂的药水非常管用,仅仅是一晚上,那皮肤细腻白皙的脖颈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已经消散了大半,相信不出几日便会全部消失。

    刺痛也减缓了许多,可仍旧是不方便开口说话。

    早晨,天微微亮的时候,满月便站在镜子前,手指捏着白衬衫的领口往上提了提,又一丝不苟地将所有扣子包括最上面的那一颗给全部扣上,再次整理好领口,确定不会让人看得出来之后,就穿上校服外套,拿上书包,转身出门。

    “咔嚓。”

    开门的声音清脆却轻缓,褶皱校裙下,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白色的袜子里,脚下,套着褐色圆头小皮鞋的双脚在廊上走过,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路经客厅的时候,满月脚步顿了一下,她看向客厅前边的厨房,那里传来些许响动。

    ——朝日奈右京总是起得这么早,不辞辛苦的给家里兄弟们准备早餐。

    廊里声控的灯装置许久没有得到感应,光线熄了下来。昏暗的环境下,满月孤身一人站在阴暗里,长长的留海下,咖啡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她凝凝地注视着厨房的方向,哪怕从她这个角度里,她看不到她想看的人。

    抓着书包带子的手缓缓地收紧。

    满月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脆弱得仿佛往日里所戴的面具怦然破碎、露出了里面最真实的模样。

    眼里的渴望和孺慕在暗色之中挣扎着,如此的希冀,却又如此的弱小,仿佛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渺小而脆弱,在汹涌澎湃的暗色海洋里仅仅只是挣扎了小小一会儿,就被淹没吞噬。

    面具被重新戴上了。

    满月默默地转过了身,离去。

    廊下,那道身影瘦弱欣长,头也不回的模样透着不被理解的难言的寂寥和孤独。

    厨房里,朝日奈右京从门口侧出了半个身观望,他看向外边亮着灯的回廊,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有些疑惑地自语道:“难道是昴晨练回来了吗?”

    ……

    半路上买了一块蛋糕,满月一手提着包一手托着蛋糕,小心翼翼地小口咬着。

    她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走着路。

    “满月~~~”

    由远及近的呼唤声显得极为欢快雀跃,透明的鬼魂小姐不知道从哪飘过来,开心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满月满月~~我回来啦~哇!有蛋糕吃诶~!满月好过分,才买一个!我也想要吃!”

    满月吃着蛋糕,看到飘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的鬼魂小姐,她下意识地露出一抹软萌温柔的笑容,目光柔和。

    她是因为喉咙不舒服才特地去买了吃起来比较软绵易入口的蛋糕,而且她不知道贺理纱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才买了一个。

    “啊忙完回来如果能吃块蛋糕那真是超~级幸福的事情!满月真过分,吃蛋糕也不叫上我,你知道,只要是你呼唤我的名字的话,我就一定能够听得到!”鬼魂小姐在眼前飘来飘去,嘟着嘴非常不高兴不满意地说道,“下次不准吃独食啦!”

    满月朝她温和又带着些许讨好的笑笑。

    “为什么不说话?”贺理纱疑惑地看着她,“咦?”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地凑近满月,鼻尖动了动,“唔!真讨厌的味道!是药水!满月你受伤了吗?”

    满月挂着笑容的嘴角一僵。

    “满月你受伤了?!!”鬼魂小姐尖叫起来,“你居然又在我不在的时候受伤了?!!哦对了你病好了吗这么快你就开始吃蛋糕了?!!”

    满月笑得很虚。

    “满月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无法说话?难道受伤的地方是喉咙吗?”贺理纱一连串的问题犹如炮弹一般炸过来,满月只能赔着笑,即使冒着难受想开口解释,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身上有药水味!太浓了!肯定昨晚还使用过……你怎么又在我不在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搞事啦?!没我在是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鬼魂小姐气急败坏地在满月身边咆哮,怒气汹汹得连头发都四散开来,“快告诉我是哪个混蛋伤到了你?又是哪个不知好歹的鬼吗?等我去把它撕成碎片!”

    说着就要抄起袖子去手撕同类。

    满月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抱住冲动的鬼魂小姐试图阻止她去残害同类,但忘记了自己触碰不到,一下子扑了个空,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等、等下……”

    嘶哑的声音难听至极,像是不懂音乐的人随便拉出的小提琴声音一样。

    听到这样的声音,鬼魂小姐僵住了身形,她颤抖地转过身来,漂亮张扬的美目难以置信地睁大,嘴唇颤着,仿佛遭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般,震惊又难过。

    “天哪……”她捂着嘴,颤抖地看着满月,“满月你的声音……”

    ——那被自己视为温柔细腻动听美妙的救赎之音啊。

    眼泪就这么地落下了。

    诶诶诶!!

    面对着捂嘴望着她落泪仿佛她遭受到了什么巨大伤害的贺理纱,满月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嗓子没好,一时情急之下,她断断续续地出声道:“贺……理纱,我,没事……那个,人,已经,被抓了,我……我……等我、等我,好了,再跟你,说,好吗?”

    “别哭,我、真的……没事……”

    她丝毫不知自己嘶哑的声音每一次发声都会刺激到鬼魂小姐,贺理纱越听这声音就越难过,说哭就哭,眼泪直掉,还趋势越来越凶猛。

    满月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绕着落泪的鬼魂小姐团团转,“我,我去买,蛋糕,好多、好多蛋糕,给你吃,别哭……”

    她安慰人的办法真是简单粗暴极了。

    贺理纱捂着嘴哭:“那我要吃十个蛋糕……”

    满月:“……嗯。”

    ……吃那么多会胖的,贺理纱。

    为了安慰贺理纱同时也为了抵消自己的心虚愧疚,满月真的去买了十个蛋糕回来。

    将蛋糕作为供品祭祀给了鬼魂小姐,鬼魂小姐就能触碰到蛋糕并且享用了,而实际上,满月手里还提着装蛋糕的袋子,袋子里满满的都是蛋糕,满月打算等鬼魂小姐享有完,她就去找个地方把这些蛋糕处理掉。

    食物上的味道已经被鬼给吃了,即使蛋糕原封不动,也已经无法再吃,毕竟被说是供品,就说明已经不是给人吃的了。

    把被鬼吃完的供品处理掉也需要特别注意,随便扔去垃圾桶是不行的,满月怕会被某些流浪汉翻找出来,被鬼享用过的食物已经不好吃也不能吃了,吃多了还会对身体有影响。

    贺理纱一手一个祭祀品,大口地咬上一口,没一会儿就消灭了不少蛋糕,身边还漂浮着剩余的几个,在甜点的作用下,这位鬼魂小姐的心情好了一些些。

    嗯,就一些些。

    “满月等你嗓子好了一点的时候绝对要告诉我你去干什么了怎么会受得伤!知道吗!不准满混过关!!”

    她一边吃,还一边抽空朝着满月凶巴巴地警告道。

    满月正捏着小钱包的开口,打算把钱包放回书包里,听到这话她只能无奈地苦笑。

    由于起得早,又跑去买蛋糕,满月现在走的是另一条路去上学,她一边啃着自己的那份蛋糕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听着跟在身边的鬼魂小姐嘴上吃着蛋糕还罗里吧嗦个不停的说话。

    无非是她离开之后的所见所闻,比如她去某某地方碰巧遇到一个恶作剧的小鬼她一个巴掌就给抽飞了别问她为什么她就是讨厌这些喜好搞事的臭小鬼,一看到这些家伙就想起满月你被它们欺负恶作剧的模样,简直气就不打一处来!

    满月扯着嘴角笑:……这是乱开地图炮吧?还是被株连了?别地方的小鬼要哭了哦贺理纱?

    前面一家古朴的店铺面,一位老奶奶拿着水壶出来,打算给摆在门口边上的几盆花草浇水,跟在老人家身后边一同出来的是一只拉布拉多长毛犬,正值壮年,却十足安分地跟在老奶奶身边。

    “啊拉,是月酱啊~”老人家一转头就看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少女,知道对方只是途经此路,但能看见少女,她开心地笑起来,爬满皱纹的老脸上带着和蔼亲切的笑容,“要去上学呐?”

    满月走到店前,停了下来,咖啡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老人家,扬起一抹笑容点了点头,她伸手还揉了揉金毛犬的狗头,大狗狗坐在地上,吐着舌头,乖乖的给摸,还在满月摸完的时候伸出舌头舔了舔满月的手。

    躲到远处的贺理纱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瞪着眼睛:“嘿臭狗!不准舔满月的手!”

    ——要不是靠得近了那只臭狗会感觉到她,她老早就冲上前揪它狗头了!

    “哦对了!”老奶奶一副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随即笑呵呵地对着满月神秘地说了一句,“等奶奶一下哦!”她就重新钻进了屋里。

    在等待老人家的期间,满月蹲下/身来,继续揉着金毛犬的狗头,掐掐脸蛋,捏捏耳朵,揉揉狗头,握握爪子,金毛犬时不时地还想舔她。

    满月捧着它的狗头躲了一下,但她笑得很开心。

    看到满月开心,贺理纱撇撇嘴,有些不高兴,但倒也不生那只狗的气了,既然满月喜欢的话……那就算了!

    她知道满月的体质易招鬼,而且天生有着一种能让见到她的所有鬼都感觉到亲和的气质,只要不是失去理智的,哪怕是恶鬼,都能听得进满月的一两句话。

    更奇特的是,招鬼喜欢就算了,满月还招动物喜欢!

    要知道,有些动物对亡灵是非常敏感的,比如——眼前这只金毛,只要她跟在满月身边,就会开始冲着她的方向一个劲地狂吠。

    嘿你这狗崽子冲她叫啥呢她可是个好鬼才不会伤害满月呢居然敢对她这么凶!要不是满月拦着现在你就该变成一锅狗肉汤了!

    哼!

    飘得远远的鬼魂小姐双手环抱冷哼一声扭头不屑——好鬼不跟臭狗斗!

    “来了来了……”老奶奶捧着一小块布料出来,来到满月跟前才打开给她看,干净的绢布里包裹着一些粉嫩的小点心,“这是奶奶用晒干的樱花瓣做成的樱花糕,月酱把这些都拿去,尝尝!”

    满月也不矫情,笑着接过,“谢谢……”

    老人家惊讶地望着她,“月酱嗓子怎么哑成这样?是感冒了吗?放学的时候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泡花草茶,喝了对嗓子好~”

    满月笑着,点点头,答应了放学的时候还来老人家这里。

    最后,老人家拿着水壶,和离开要去上学的少女挥手告别,直到少女走远,老人家才开始拿着水壶浇花。

    “月酱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呢……”

    金毛犬蹲在老人家的脚边,吐着舌头看看花又看看她。

    “月酱其实也很可怜呢。”

    老人家一边给花浇着水,一边像是对着狗狗诉说着心里憋不住的那些话。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有人不好好珍惜呢……如果月酱是我的孙女,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呀。”

    “是吧?多多?”

    “汪~”

    名为多多的金毛犬汪了一声,似是回应。

    ……

    “藤田奶奶的樱花糕啊……真好啊,喂喂满月!分一点给我吧?祭祀给我吧?我也想吃~”

    “……好。”

    贺理纱你都吃了十个蛋糕还没吃腻么?还想吃樱花糕啊……

    “哦呼~!”

    鬼魂小姐高兴地欢呼起来,“樱花糕~樱花糕~呐满月~我唱歌给你听吧!Sakura——”

    满月眉眼微垂,有些无奈,但嘴角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纵容着过于活泼的鬼魂小姐愉悦的即兴表演。

    她听着贺理纱打着拍子唱着和歌,活泼的声线像是染上了颜色的毛笔,在她过于苍白和寂寥的世界里描绘出了一道彩虹。

    整个世界仿佛就此明亮了起来,就连心情也变得好了呢。

    ……

    满月坐在角落的位子上,一只手支在桌面上,脸颊依靠在立起来的手边,有些无趣又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这时候,班导师走进教室,上讲台来向大家宣布有一位转校生要加入班级来。

    新来的同学引起了班上年轻少年少女们的议论声,被吵扰到的满月收回视线来,目光望向前方讲台的位置时,才注意新来的转校生是个什么模样。

    时崎弥路。

    ——黑板上写着这么一个名字。

    是一位挺漂亮的女孩子,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直直的柔顺地贴伏在她身上,五官很精致也很好看,一双黑色的眼眸非常明亮,显得极为精神气。

    满月懒洋洋地撑着脸颊,一边看着台上的少女一边出神地想:这么漂亮,应该会引起不少人注意吧……爱慕和嫉妒肯定也不少……

    思维正发散着,满月发觉台上的少女眼睛在班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了自己这个方向。

    满月有些惊讶,那个转校生……是在看她吗?

    “老师,那我就坐那里吧。”那位转校生手指着满月的方向,“那边不是还有个位子空着吗?我就坐那里好了!”

    她这个决定一出,惊到了同学们一下,继而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吧?她居然选坐那里!”

    “或许是因为不知道真相的缘故?”

    “要不要告诉她,那个位子没人坐的真相啊?”

    “哼,居然选了那里,大概过不了几天,就会哭着找老师要求换位子了吧~”

    “又可以看好戏咯!”

    “这次是什么呢?好期待啊!”

    有带着担忧的,也有怀揣着恶意的,零零碎碎的声音交织着,却是到最后,仍旧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告之新来的转校生,关于他们所认为的真相。

    倒是班导师询问了一遍,“你确定要坐那里?”

    “是的。”少女点点头,态度无比坚决。

    “好吧,那你就先……暂时坐在那里,到时候如果想换座位可以跟我申请,有什么不懂的话……你可以问问坐在附近的山本同学、中野同学和铃木同学。”

    ——他绝口不提朝日奈满月,这个明明就坐在旁边是个邻桌的同学。

    满月看着新同学拎着书包走过来,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还对着自己露出了一抹友好灿烂的笑容。

    “你好~”

    鬼魂小姐贺理纱倚靠在窗口边框上,双手环抱,望着那个坐到满月身边座位上的少女,眉头紧锁。

    ……这个人身上,有她讨厌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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