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石门推开,四人如捕鱼人入桃花源,一时看得呆了。此处在深山里峡谷间,光线较外面暗了些许,但依旧热闹,并非众人一路所想的那般阴森恐怖、鬼比人多。馄饨香气扑鼻,两侧挂着的小玩意也看着讨喜。再往前看去,竟是立着一家两层高的客栈,客栈半截都嵌入山壁,门上端端正正挂着招牌,上书‘这是客栈’,实在简单明了。
四人花费许多时间赶路,此时已经腹中饥饿。好歹都不是矫情的人,赶忙挤到馄饨摊的一张方桌前坐下,点了五碗热腾腾的馄饨。对于那多出的一碗,展昭习以为常,白玉堂懒得问,只公孙看着量极足的馄饨碗以为还会有谁过来同坐,吃几口便要抬眼看一看。
山里黑得早,再加上众人既然要去鬼市总要提前休息休息,便匆匆填饱肚子往那唯一一家客栈走过去。展昭本以为鬼街的客栈要比开封贵上许多,却不料三间最上等的房间也只需几钱银子,更有些手上没银子的住客,便是拿药材或是其他日常用的都可以抵账。
此次出来查探鬼街也算得上半个公事,展昭在腰间摸索出昨天晚上包拯塞给他的钱袋,从里面颤抖着掏出几角碎银撂在柜台上空托盘里。
每次出门包拯都要语重心长的和他交代开封府清贫,虽然不至于风餐露宿但偶尔也可以睡个大通铺。如今竟因为怕几人入鬼街这煞气极重之地没银钱傍身而遭人欺负,又因帮官府办事不好总是要白玉堂出银子,竟自掏腰包给了他两个月的俸禄,着实把展昭和公孙感动得热泪盈眶。只是看着荷包上左一块右一块的补丁,心中实在不忍,片刻还是赶在客栈掌柜的手伸到托盘里之前把几角碎银抢了回来,连声道歉着接过白玉堂适时递来的钱袋。他白五爷一向不会委屈自己,钱袋的料子都是前几年冲霄楼事件后赵祯御赐的上等锦缎,料子光滑内嵌金丝,在里面掏银子也实在腰板硬气。
白玉堂失笑,只管他掏完银子又一边解释自己出门时忘记带上几枚碎银回去定会还上,一边摸索着把钱袋系回腰间。趁着他还没站直身子,低声笑道:“这些银子经你的手花出去,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展昭强忍着一个劲儿上翘的唇角,轻咳一声敛了表情,一本正经的接过掌柜递来的钥匙,由着店小二引了几人上楼去。
二楼比在外面看着宽敞些,两侧都有房间直延伸到另一头的转角。李成白只管琢磨晚上鬼市要怎么过去,公孙眼神稍微差,倒是白展二人眼尖,还没走几步便瞧见最前面房间正出来了两位实在眼熟的客人。
不等白玉堂张口,展昭已经一阵风似得刮了过去,劈手捏住其中个子最矮的少女的耳朵尖,虽一分力也没使却还是摆足了拎小鸡的架势:“展媛?倒是翅膀硬了,跟着你师伯到处乱跑,回去定要告诉你娘。”话音未落,白玉堂帮他接了最后没说出的几个字:“还要添油加醋。”
展媛双手护着耳朵一个劲儿的求饶,听展昭把她娘搬出来,更是可怜巴巴:“三叔我错了,以后定不敢了,您总不想看我回去了和爹一起被娘罚抄祖训。”说着目光直往刚关上门的房间瞟:“这不是还有师父在,师父说了只是带我出来长见识,绝对不会惹是生非,白大哥哥作证。”又用手肘拱了拱身侧的白芸生。
白芸生以手抚胸轻叹了口气,只想着自己上辈子定然欠这丫头的,点头道:“展叔放心。”
展昭看向白芸生竟觉着有些心疼,伸手揽住他肩头拍了拍:“当真是委屈你了。”话音未落被白玉堂硬生生挤开,手指戳着白芸生刚被他握住的地方教训:“你这小子也不让人省心,这又是打算往哪去?”
白芸生往后错开一步,赶着他又张口之前道:“荀叔和墨叔要我们下去买些吃食,他们准备妥当了稍后下来,二叔和展叔。”说着微歪过身子看向二人身后的公孙和李成白:“公孙先生和李叔,要不要同去?”
几人刚吃过馄饨,这会儿腹中胀满,先是连连摇头又追问他们吃了饭是否直接往鬼市去。
白芸生点头:“自然,荀叔说吃完饭过去,顺路刚好可以瞧瞧董原县的花灯,今儿八月十五,热闹得紧。”
李成白刚还在发愁怎么找到鬼市,闻言直嚷着要他出门时过来知会一声,八人同行也能有个照应。
店中伙计站在一旁自觉碍事,干脆指了方向道前面六间天字房,打头并排的三个便是。末了转身回去,还顺手接过了几人刚路过的地字房中有人伸手从门缝侧着递出来的一张银质托盘。那托盘递得小心翼翼,门缝也堪堪容得一只手臂穿过,展昭心中好奇往其中看去,除了恍惚间瞧见三个黑影,再看不见其他。
天字房在走廊左侧,最前面并排的三间各自挂了门牌便是天字第一、天字第二和天字第三。公孙被塞进最中间的二号,开门瞧瞧房间较开封有名的客栈果然差了些许。正对门立着一博古架前面一张圆桌,右侧珠帘隔断后是一张宽大的床铺,左侧隔断中一张罗汉榻,便再无其他。
白展二人直等公孙收拾妥当,又仔细检查了屋中墙壁和床榻是否有暗格机关,方安心的回了自己房间。天字三号房内装修摆设与刚才所见一致,大概这客栈中所有天字号的设计都是一模一样。房间窗子开在临街的一侧,也亏得山里天凉,关上窗子隔绝了许多吵闹声。
展昭本对鬼街充满好奇,关了门又将这间屋子也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依旧不见什么稀奇。心中奇怪,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博古架,回手摸索着扯了扯白玉堂衣袖:“泽琰,你懂这些,瞧瞧当真没有什么机关暗室?”
白玉堂顺着门边一扇窗子欠开的缝隙,看向对面地字号房间映了暗橙色暖光的窗纸,道:“便是暗室也应当在那一侧,从客栈外看来,地字号的房间该是嵌在山壁中的。”
白芸生再上楼来敲门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展昭推开门正见他站在门口肩膀后探出展媛半张脸,道:“三叔,师父和师伯说让你们准备一下,一刻钟后启程,先去看灯会,再去逛鬼市。”说着用手拱了拱挡着自己的白芸生。白芸生讪笑着歪头瞟了眼正坐在桌边圆凳上喝茶的白玉堂,又收回目光,道:“展叔,荀叔说此次出来的急身上没带多少银钱,待会儿买毛驴的钱还要麻烦您先垫着,荀叔还说鬼街里好马实在金贵轻易借不出来,毛驴和骡子有几头,待会儿让您和二叔先挑。”
他话音落,展媛从身后默默伸出一只手,畏畏缩缩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白玉堂呛了口茶,一边用帕子擦拭唇角,朝着门口摆了摆手。待那两个孩子脚步声远了,方用手锤了着胸口,狠咳了几声。
展昭叹气,看来他那大师兄慕容荀早算计着李成白回来报了信,不管有没有一行镖局这档子事情他们也会赶来鬼街,便一早开始惦记他钱袋里这几片上次比轻功时赢过来的金叶子。
外面早已黑得透彻,天上虽挂着银盘似的圆月,光线却实在照不到下面来。风吹过带来山壁的回响,温度比开封城不知冷了多少。
客栈门口,早有几头毛驴被人牵着等在那里,其中有匹灰白色的,毛还磨秃了一片。
展昭瞧着那几头驴子忍不住的笑,想着白玉堂定是宁可运足内力用他独门的轻功破空步赶路,也不会骑这毛驴。正待转身调侃他几句,不料听得身后一声马嘶,白玉堂竟是牵着一匹瞧着便脚力好的黝黑骏马走过来,还顺便朝着他招了招手:“猫儿过来。”说着目光不自觉往驴子身上瞟了眼,带了丝嫌弃。
慕容荀瞧着那匹马眼睛发光,也不是他想骑这些驴子,是鬼街的马匹实在太贵。刚他也瞧见了白玉堂牵着的这一匹,老板张口便要他一百两银子,只能转而去买这几钱银子一头的几乎拉不动磨盘的驴子。
展昭自然与白玉堂同骑,两个孩子身子轻巧便也同乘了相对健壮的那头骡子。慕容荀与展昭那位一直扣着面具的二师兄上官墨为了谁能拿到那匹稍高些的驴子当街大打出手,却被一向木讷短筋的李成白抢到机会,最后丢给公孙的便是那毛色灰白还磨秃了一大片的驴子。
正看着慕容和上官骑着骡子也不老实,互相推手踹腿的时候,从客栈中又走出三个人来,均是黑衣黑斗笠。经过几人身边时足下无声呼吸轻缓,迅速融入黑夜之中。
展昭轻舔嘴唇,紧盯着其中一人抱在怀中的包袱。直等那些人瞧不见了,方身子后倾靠在白玉堂胸前,压低声音道:“是鹤门三刀,庐州王家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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